第14章:靈魂的曆練(1)
雪漠:上師啊,秘傳中說,你在印度神廟侍候過神婢,這成爲你一生的重要曆練,能說說那段經曆嗎?
1 印度神廟的苦役者
雪漠,我的心子,世上欲建大功,先須有大破。
沒有打碎,哪有超越?
兒啊,我最重要的一次打碎,就是在神廟中完成的。
那時,病魔已跟定了我。雖然我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但沒人知道我經曆著巨大的痛苦。除了相思之苦外,我還承受著肉體之苦。除了疲乏和恍惚之外,時不時地,我還覺得五內俱焚。我相信,它真是那些咒士詛咒的結果。有時,我還能看到那些張牙舞爪的惡魔。你別當成幻覺,要知道,對于那時的我,它們是實實在在的。
我被空行母賣身的所在,是一個印度教神廟。當我剛知道這一切時,感到很委屈。我想,哪怕你真的賣了我,也應該將我賣入佛教寺院當苦役,而不應該將我賣入外道神廟。
那時的神廟有兩種奴婢,一種是神婢,這是一些因爲債務被迫或是發心自願進入神廟以賣身的女子,一種是專門侍奉這些女子的男子。前者的所有收入都歸神廟所有,用于日常開銷。在那時的印度傳統中,那些賣身的女子並不低賤,因爲她們所有的行爲都被認爲是神的旨意,她們接待許多男人,用掙到的錢供養神廟。
我進入神廟時的心情十分複雜。自出生以來,我就一直是命運的寵兒——無論在本波,還是在後來求法的過程中。在本波,我是法主的兒子,小時候,就被人衆星捧月地侍奉著。後來求法時,每到一處,我很快便成爲讓上師青眼相加的人物,因爲無論是世間的福報,還是出世間的悟性,我都超過很多人。我很快就能領悟上師所傳教法的精髓所在。所以,在我進入神廟的那一刻,我確確實實地感到了一種委屈。但同時,我也明白,這委屈,其實是我的分別心在作怪。我想,也許,空行母正是爲了對治我的分別心,才這樣做的。
神廟的氛圍很莊嚴。毗濕奴、梵天、濕婆等神像顯示出一種超越世間的巨大神力。在印度教的傳統中,他們被視爲永恒的神靈。但我知道,這世上沒有永恒,一切終究會歸于空性。在許多方面,印度教跟當時的密教有著相似的宗教儀軌,比如火供護摩等等,兩者都互相汲取了各自的營養。有時,在對宗教經驗的描述上,印度教的梵我合一跟密教的證悟空性有著十分相似的表述,但究其實質,卻存在著巨大的差異。衡量二者之異的,還是那叁個法印:諸法無我、諸行無常、寂靜涅槃。印度教認爲的那種永恒的神靈,在我眼中,其實也是無常的。但對那些莊嚴或是可怖的神靈,我還是給予了相當的尊敬。因爲在密教中,它們也被當成了護法神。
我被安排的工作是侍候那些神婢。跟我一起工作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叫加普。這個名字是當地農民常用的,怪的是,他的神態卻很是尊貴。據說他也是被他的上師賣入神廟的,其目的,也是爲了擊碎他的貢高我慢。我們的任務各有分工,我負責那些神婢的衣食住行,而加普則是專門負責拉皮條。每天,加普就守在神廟門口,尋找那些有意于神婢的男子。
那段日子,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而,一些傳記隱去了對那段歲月的記錄,僅僅語焉不詳地寫到司卡史德空行母專門磨煉了我的心性,對其過程,很是含糊。只有你看過的以空行文字記錄的秘傳中,才詳細記載了那段歲月。雖然其他上師也給我傳授了無上的密法,但司卡史德卻成了我的根本上師之一,與奶格瑪同樣重要,其原因,就是因爲司卡史德對我進行了特殊的心性磨煉。
可以說,要是沒有司卡史德對我的心性磨煉,我根本不可能有後來的成就。
在印度神廟的那段歲月,跟禅宗六祖慧能的舂米生涯一樣,成爲我一生裏最重要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