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獨行客的孤獨(7)
天竺的塵埃很大,但還是天竺,因爲那塵埃裏有大美。那兒的女孩,已壞了胃口。她們的小臉很局促,一見求索的你,就駭得閉上了眼睛。
白毛風起的時候,你定然找不到她。她只在春天裏微笑。你卻要騎了棗紅馬,去尋覓被風吹散的羊群。那剛生的羔子,已被野狼叼走。長歎一聲後,你抹把淚,也知道,那淚,僅僅是憑吊一個遠去的生命。
空曠的天地寂寥無聲,無人咀嚼獨行客的孤獨。于是,你總在牽挂那命定的女子。面對亘古的大荒和生命的須臾,你已不在乎結局。
還是大漠好,沒那麼多規矩。因爲那規矩總在殺你。你只願騎了棗紅馬,撒野在風裏。風裏有你的歌。那些城裏人耳膜太嫩,總嫌那曠野的天籁,紮疼了自己。
總想找個溫暖的港灣,叫那不譏笑的海風,熨去你心頭的疲憊。可沒人喜歡你一身的風塵,還有那燃燒的靈魂。不想灼傷別人的你,只好灼傷你自己。
總想找個僻靜的所在,悄悄抹抹滄桑的眼角。雖說那淚,正在折射世界,好些人喝彩著。可你只是個獨行客呀!莫非,真不能舔舐你遍體的傷口?
想你,在這個寂寞的清晨。濃濃的大霧裹挾了我,我不知會被裹往何處。心頭的寒鴉已漸漸遠去,近的是孤寂,還有你的鮮活。揮揮手,卻抹不去心頭的你。
巨大的毀滅席卷而來,遙遙而至,它沖垮了所有的程序。遠處的梵鍾仍在響著,總像你鬼鬼的笑。有心跋涉在風中,又怕那遠行,會迷失了路。
不敢在恍惚裏望你,總怕那燃燒的靈魂,會燙傷單薄的你。可你也是只鳥兒呀,能否在每個寂寞的清晨裏,奏一支清涼的曲子?
心頭的你,真是風中翻飛的白羽了,總在騷那池起皺的大波。我老想逃去,逃到那不可名狀的光明裏。命運卻嗔道:你呀你,何不在空樂的劫火裏,消解你自己?
老想那山窪裏孤寂的小寺,在西天的喧囂裏,它縮成模糊的暗暈了。你的不期而至,明明是命運的大風呀。瞧那心頭的桂子,正姗姗吐蕊呢!
不想出去,只想悶死在小屋裏。不想面對虛假的笑,只想在你的懷裏,化爲清涼的氣。
不想觸摸,遠行的那個黃昏。風中的汽笛是心頭的刺。我成了翻飛的蒲公英。大風迷了天邊的樹,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棲息在何處的夢裏?是否還那樣狐媚?只好望那空曠的蒼穹,卻望不到我想望的影子。
真想拒絕所有的宴請。因爲所有的宴請裏,都沒有你。席間的人們在喧嘩,訴說著言不由衷的情意。我卻是道孤獨的大餐,在無盡的寂寞裏,等待你伸來的筷子。
沒有向往,向往是沸騰的沼澤。那裏有劫火。有心融入那火中,又怕迷失我自己。
心成了流淌的大波,更像洶湧的火山。當初的大愛化成了文字。此刻的眩暈裏,再也不敢碰那個名字。你知道,在這場不期而至的大風裏,我僅僅是個無助的孩子。
早看不到根了。先前的根,是維系我生命的繩子,你狠心砍斷了它。我只好翻飛在你的風裏。忘了該棲息在何處,沒有牽挂的眼眸裏,故鄉正姗姗遠去。
你是命運裏最大的刀子,你正在屠殺幼小的我。可我只是個無辜的孩子呀。瞧,那隱現的滄桑紋裏,盛滿我春花般的燦爛呢。
我遠行了無數次。茫然的眼眸總在翻飛,我找不到失約的你。你棲息在人流的最深處。命運說,瞧她,正遙遙而至呢。
一聲雁鳴掠過窗邊,還有叁兩聲哨音,但我期待你的笑。雖說我知道,你的每一聲嬌笑,都喚我遠行呢。
你是何處飄來的羽毛,竟姗姗來遲如斯?在那座絳紅色的寺院,我虛度了最好的自己。怕只怕,遲到的我,再也不敢望永恒的你。
白發在風中翻飛著,又何止叁千丈,但沒有怨愁,只有暖暖的柔意。你正從銷魂的醉鄉裏走來。我熟睡在你的眸子裏,春意闌珊呢。
不要許諾。我最怕語言的蕪雜,裏面總滲出言不由衷的世故。雖然你的笑清朗無比,但我願你用柔軟的眸子,醉死我自己。
爲了等你,我拒絕了所有的邀約。我的茅屋在戈壁上,被風吹得斑駁陸離。滄桑洗透了我的小屋,但洗不去守候和期許。瞧,那座命運的小橋上,你又在嬌笑了。不用掩飾,那甜暈,正四方流溢呢。醉不了世界的你,首先醉了你自己。
你老想逃出那巨大的磁場,那相撞凶猛得正緊。你怕粉碎了你的小屋。漫天的大霧嘯卷而來,沒人明白它強勁如許。
爲了揀回你的甯靜,你叮囑自己:就把她變成琥珀吧!別叫她的顧盼,紮疼你自己。于是,你矛盾著。心說:尋她吧,我想呢;智慧說:正是那距離和遺憾,才定格了美麗。當然,能定格的,還有藝術。于是,你想用堂吉诃德的智慧,定格她的美麗。你想,當你撲向風車時,想來會聽到一聲嬌笑。你沈悶的世界,便一片光明了。
你的心中本該有別的,只是她侵占了你的領地。冷極的刹那你想睡去,又怕那寒意,會凍僵你的血液。于是,你大叫,那兒,有聆聽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