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人
今天不講故事,戒嗔來說說詞,一首東坡居士的詞
江城子
蘇轼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十年,有時候很長,有時候很短。
有些記憶,很難忘記,就向居士對亡妻的思念一樣,即使刻意不去思念又怎麼樣?
灑向泥土的水滴,頃刻間融合,再想分開,很難。
千裏之地,很遠。
居士因爲政見不同,被貶爲密州知州,夫人的墳還在千裏之外的四川。
而距離,又怎麼能擋住陰陽之隔的兩顆心呢?
午夜夢回,那些希望忘卻的記憶,一樣從心底升騰,潛入夢中。
夢爲幻嗎?
可是世間只有它能穿越時間和空間的阻隔,讓相思的人聚首。
那麼是幻又怎樣?
沿著花園的小徑而走,熟悉的石階,熟悉的草木。
爲何亭臺前,漆迹甚新?
只因舊顔是新顔,十年前的新顔。
有風起,曾枯萎的老樹,黃葉又飄。
景在,是否人依舊?
夜來幽夢可讓老樹複生,那麼逝去的人呢?
她是否還在窗前梳妝?
若不得見,怎耐心痛!
相見,只怕心會更痛。
有人坐在小窗前,容貌依然定格在她二十七歲離去的時分。
可是有的人不複年少,鬓有白發。
無言相對,只怕語聲驚走夢中人。
有淚千行。
有淚,定然也有笑。
溫柔的笑。
只是今夜的美好,便是明日夢醒後的悲涼。
夢醒後,猶有淚痕。
此刻離別,下次相見在何年,還要十年嗎?
昨夜之事盡是虛幻嗎?
當然不是。
情爲真,一切俱爲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