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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呂澄對玄奘翻譯的評價(高振農)

  淺談呂澄對玄奘翻譯的評價

  (作者:高振農)

  呂澄(1896-1989)是我國著名的佛學大師。他精通英、日、梵、巴(巴利文)、藏等多種文字,對印度佛學,中國漢地佛學和西藏佛學都有深刻的研究。他畢生以佛學爲科學研究對象,在研究方法上勇于探索和創新,終于闖出了一條新路,在整理研究中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一,攀登了近現代佛學研究的高峰。

  呂澄的佛學研究及其思想,基本上繼承了其師歐陽竟無的傳統,但有所發展,有所創新。他善于批判地吸收古今中外佛學研究的成果,既不盲目崇信外國的一套,也不墨守中國學者的成規。他有目的、有選擇地利用國內外一切成果,作爲思想資料,建立起自己新的佛學體系。

  呂澄在佛學研究方法上努力創新,取得了顯著的成就。他通過長期的研究實踐,認識到佛學思想本身就帶有非常複雜的性質。一方面佛學思想在古印度向各地流傳的過程中,就不斷有所發展和變化。另一方面佛學傳到中國來,其經典由梵文、巴利文而譯爲漢文、藏文,錯訛和疏漏在所難免;其思想也因時因地而不斷有所演變和發展。不弄清這些情況和變化,不掌握佛學思想發展的規律,就很難搞清楚佛學思想的本來面目。因此,他感到研究佛學,必須立足于世界範圍。應該把世界各國的佛教,無論是古代的,還是近代的,都應當作爲一個整體,系統地加以考察、比較,從中找出其異同之點,紏正其錯訛之處,尋求其發展和演變的規律。由于他精通英、日、梵、巴(巴利文)、藏等各種文字,所以就利用梵文、巴利文和藏文等資料,對勘漢譯佛典,從中鑒別真僞,考訂異亂,紏正錯訛,補正缺失,做到了“冶梵、巴、漢、藏于一爐”,從而解決了曆史上遺留下來的許多疑難問題。他在支那內學院期間,除了利用梵、藏資料,對勘漢譯佛典,整理、編印出叁輯《藏要》外,還在佛典和教義的考訂、辨僞方面,作出了優異的成績。一些考訂、辨僞,後來逐漸爲一些佛者學者所信用。

  呂澄一生在佛學研究上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在這些輝煌的成就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對玄奘翻譯及其佛學思想的評價,可謂古往今來,別出心裁,獨樹一幟。因爲長期以來,大凡研究玄奘翻譯及其佛學思想的,都一致認爲,玄奘的翻譯,最忠實于印度原本,曆來被看作是唯一精確直譯之文。因而玄奘的佛學思想,最忠實于印度佛學思想,玄奘所傳的唯識學,基本上照搬了印度的唯識思想。但呂澄在研究玄奘的翻譯及其佛學思想時,卻提出了自己的獨特看法。

  呂澄研究佛學,喜歡利用各種文字的資料,對勘各種佛典,以鑒別真僞,考訂異亂,紏正錯訛,補正缺失。他在研究玄奘翻譯的《觀所緣釋論》時,對勘了陳真谛的譯本、唐義淨的譯本和西藏譯本,發現玄奘和義淨的兩個譯本,所以有不同之處,主要有以下叁點原因:

  “一者,奘淨兩家所用原本未嘗有異也,而奘譯翻譯修辭改之。”意思是說,玄奘和義淨兩家翻譯所用之原本,並沒有兩樣,只是玄奘在翻譯時,在文辭上作了修飾。由此他認爲,義淨的翻譯“近于直譯”,玄奘的翻譯則“近于意譯”。所以“兩家雖有文質繁簡之殊”,實際上“其原本猶無害爲一類”。他接著又說:“奘譯力求整齊,每釋皆先引全頌,于是文句未能分段落者必改組而斷句,意有未盡者亦必引而足之,錯綜其詞,廬目遂非。”這是意譯的一種格式。同時,“奘譯據文敷演,不覺其詞之酣暢”,這又是意譯的一種格式。所以他認爲,“奘譯原本不必與淨譯異,特譯文敷暢見其文采有殊而已。”

  “二者,奘譯之潤文非但暢意而已,亦取注釋家言以改論”。意思是說,玄奘的翻譯還不僅僅是在文辭上加以修辭,使之詞意通暢而已,而且還常常采用注釋家的言論來改變論文的原意。在他看來,玄奘的翻譯,有許多地方都是采用了護法所作疏中的言論和觀點。

  “叁者,奘譯改論非真宗護法之解也,乃別取諸後起之說”。意思是說,玄奘的翻譯還並不都是直接依據護法的注疏以改變論中之文,有些地方還另外采取了護法以後的一些佛教學者的理論。所謂“奘譯文義大同護法而不盡同,其所依據殆在繼承護法而變其說者”。他認爲護法以後的學者,大概就是護法的門下弟子勝子等叁家,或者就是戒賢其人。

  通過分析、研究,將《觀所緣釋論》的四種譯本互相對勘,終于對玄奘的翻譯提出了叁點看法:

  “一、奘師譯文與其謂爲忠實之直譯,無甯謂爲暢達之意譯。”

  “二、奘師意譯與其謂爲信于原本,無甯謂爲信于所學。”

  “叁、奘譯所宗與其謂爲護法之學,無甯謂爲晚起變本之說。”(以上引文均見《呂澄佛學論著選集》(一)《論奘譯觀所緣釋論之特征》一文)

  後來,他進一步對玄奘的譯籍作了全面考訂,更加肯定他認爲,玄奘的翻譯是不忠實于原本的意譯。他在與熊十力論學的書信交往中說:“奘譯喜以晚說改譯舊文,謹嚴實有不足。如以《瑜伽》說改《般若》,時見唯心所現與無性爲自性之義。又以《毗昙經》改《本地分》,而有言說性與離言性平等之義。又以慧護遍計執余之說改《攝論》,以清辨和集說改《二十頌》,以護法五識說改《觀所緣》,幾乎逐步移觀,終不以完全面目示人。”最後,他“斷定奘譯爲不忠于原本之意譯”。(見《覆熊十力書七》)

  從以上這些言論中我們可以看到,呂澄在研究玄奘的翻譯及其思想時,並沒有盲目相信唐代以來一些佛教學者共同認爲的玄奘翻譯是唯一精確的直譯之文的論斷,而是實事求是進行研究分析,從而得出了玄奘翻譯是不忠實于原本的意譯的結論。這是對玄奘翻譯作出的比較客觀的評價。

  由于呂澄的這些看法,與曆來論述玄奘翻譯的見解完全不同,因而引起了近代研究玄奘翻譯及其思想的一些佛教學者的注意,反響極爲強烈。甚至有人認爲,呂澄強調玄奘翻譯不忠實于原本,是對玄奘翻譯的否定。但是,呂澄的這些研究,由于不是憑空推論,而是通過各種譯本互相對勘,深入研究,最後才得出的結論,所以後來逐漸爲一些佛教學者所接受和信用。他的這些研究成果,給後來研究玄奘一系的譯著和思想以極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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