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政治野心,也無藉弘法而掠奪中國財富的經濟企圖,更沒有以鐵騎戰艦爲傳教之後盾。中印文化的交流,完全是一種平等的交流。唯因其平等,故能令人們摒棄民族畛域而注目于佛教本身的文化價值。這就爲全人類的文化交流樹立了一個光輝的典範。
二、西行求法運動
佛教東來後,中國佛教徒並不滿足于西域僧人的傳譯,決意西出陽關,直探百尺竿頭,于是發起西行求法運動,揭開了中外佛教文化交流的又一幕。
曹魏朱士行是中國西行求法第一人。朱士行,颍川人,嘉平年間(249—253年),昙柯迦羅傳譯《僧只戒本》,朱士行依法出家,爲中國第一個真正的受戒比丘。出家後專務經典,見竺法調所譯《道行經》,文句簡略,詞義難明,便發願西行求取原本。魏甘露五年(260年)出發,西度流沙,抵達于阗,得梵本《大品般若》九十章,六十余萬言。當時,于阗王支持小乘教徒,視大乘經典爲異端,不准攜經。朱士行堅請,到太康叁年(282年)才由其弟子弗如檀送歸內地。後由竺叔蘭、無羅叉譯爲《放光般若經》二十卷。朱士行本人則留在于阗,以八十高齡去世。
朱士行後,逐漸形成一股西行求法的高潮,其中最有影響者爲東晉時的法顯和尚。法顯,俗姓龔,平陽武陽人,叁歲便度爲沙彌,二十歲受具足戒。他常慨經律舛阙,誓志尋求。後秦弘始元年(399年)法顯以六十二歲高齡啓程西行。與同學慧景、道整、慧嵬、慧達五人從長安出發,往印度尋求戒本。進至張掖,與智嚴、慧簡、僧紹、寶雲、僧景等相遇,同行至敦煌。法顯等五人先行,智嚴等後至,經鄯善而至烏夷(即龜茲)。智嚴等返高昌,法顯等六人繼續前行至于阗。僧紹一人轉往罽賓,法顯等五人越過蔥嶺,走了一個月,渡新頭河(即印度河),曆懸度之險,過七百級棧道,進入北印度的烏苌國。這時已是402年四月了。法顯在此坐夏後又曆遊犍陀衛,竺刹屍羅,弗樓沙國。寶雲、慧應由此返回祖國。法顯遂至那竭國,觀禮佛頂骨。度小雪山,慧景凍死,法顯和道整折向東南,進入中印度。405年到摩竭陀國華氏城,滯留叁年,獲《摩诃僧只律》、《阿毗昙心》、《方等般泥洹經》等重要經律。他在這裏學梵語梵書,抄寫律本,並四出巡禮伽耶城、鹿野苑、祗園精舍、拘夷那竭城等佛迹。道整留此不歸,法顯“本心欲令戒律流通漢地,于是獨還”。順恒河東下,到耽摩粟底國,又住兩年,寫經畫像。從那裏乘海船到獅子國,獲《彌沙塞律藏》和《長阿含經》、《雜阿含經》。在此又住兩年搭商船返廣州。遇風飄泊九十天至耶婆提國(今爪哇),滯留五個月後,複隨商船北航廣州。經八十余天與風浪搏鬥,于412年七月在山東長廣郡縣(今青島)登岸。後輾轉到達建康譯經。八十六歲時卒于荊州辛寺。法顯西行前後十叁年又四個月,曆經叁十四國,深入印度本土,到過“漢之張骞、甘英皆不至”之地,並將所見所聞寫成《法顯傳》(又稱《佛國記》),創中印佛教文化交流史上之偉業。後人把他與玄奘並稱爲西行求法運動中先後輝映的兩位大師:“顯法師則創辟荒途,玄法師乃中開正路。”(見《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
法顯西行以後,到印度求法的著名中國僧人還有智猛。智猛,京兆新豐人,少時出家,每聞外國僧人說天竺有釋迦遺迹和方等衆經,因此發憤西行求法。404年和道嵩、昙纂等十五人自長安出發,曆流沙,經鄯善、龜茲,至于阗,西南行二千裏。始登蔥嶺而九人退還,智猛與余伴進至波侖國,同伴道嵩又死。他與余下的四人一起翻越雪山,渡新頭河,曆罽賓而遍遊印度本土。後至華氏城,得《大泥洹經》、《僧只律》等經律梵本。誓願流通,便啓程回國。前後留印二十年。自424年從印度出發,同行叁人又死,唯與昙纂一起回到涼州,後住成都,453年卒。曾撰有《遊行外國傳》(今佚)。北魏胡太後時也曾派宋雲、惠生前往乾陀羅禮佛求經。神龜元年(518年)十一月,宋雲、惠生自洛陽出發後,四十日到赤嶺(西甯丹噶爾西南一百叁十裏日月山),出國境,經過青海吐谷渾境,到鄯善、左末、于阗、朱駒波(葉城)、漢盤陀(塔什庫爾幹),取道瓦罕谷缽和國。519年十月初旬抵達噘哒。當時噘哒還當盛世,四十余國都向它朝賀,但“見大魏使人,再拜,跪受诏書”。十二月初進入烏苌國,“國王見大魏使宋雲來,拜受诏書”。在烏苌停留兩年。520年四月中旬到乾陀羅國,“宋雲詣軍通诏書,王凶慢無禮,坐受诏書”。則知宋雲、惠生在求法之外,還負有外交使命。正光叁年(522年)冬回到洛陽,所得經論一百七十部都是大乘妙典,可知當時印度河流域的烏苌、乾陀羅等國已爲大乘教之中心。傳說宋雲等歸途中,曾于蔥嶺遇達摩祖師。此雖系後人附會之說,但也可見宋雲、惠生西行求法事迹在當時影響之大。魏晉南北朝時西行求法僧,據曆代《求法翻經錄》所舉,西晉時有朱士行、竺法護、竺叔蘭。東晉時可考的有法顯、寶雲、智嚴、智猛等叁十七人。劉宋時有沮渠京聲、道泰、昙無竭、僧猛、昙朗等七十余人。北朝有宋雲、惠生等十九人。梁啓超在《千五百年前之中國留學生》一文裏也列舉了五十叁人之多。其中較爲著名的除上述朱士行、法顯、智猛、宋雲、惠生之外,還有竺法護,本月氏人。世居敦煌,八歲出家,即事外國沙門竺高座爲師,博覽六經,遊心七籍。晉武時寺廟圖像雖崇京邑,但方等深經,猶在蔥外,護乃慨然發憤,志弘大道。乃于晉武帝中(265—289年),隨師至西域,遊曆諸國。外國異言,叁十六種,書亦如之,護皆遍學。貫綜诂訓,音義字體,無不備識。遂大備梵經,還歸中夏,自敦煌至長安,沿路傳譯,寫爲晉文。
于法蘭,高陽人,十五歲出家,研誦經典,求法問道,必在衆先。嘗慨大法雖興,經道多阙,“若一聞圓教,夕死可也”。乃遠適西域,欲求異聞,至交州遇疾,終于象林。
法領、法淨,均爲廬山慧遠弟子。佛經初流江東,多有未備。(慧)遠常慨道阙,乃命弟子法領、法淨等于東晉孝武中(376—396年)遠尋衆經,西逾流沙,曠歲方返,所獲梵本,得以傳譯。
沮渠京聲,涼州人,北涼王沮渠蒙遜之從弟,封安陽侯。少時嘗度流沙,至于阗國。于瞿摩帝大寺,遇天竺法師佛馱斯那,從其學禅法。既而東歸,正逢北魏兼並涼州,乃南奔于宋,譯書甚多。
康法朗,中山人,少出家,善戒節。誓往印度,仰瞻遺迹。乃與同學四人發迹張掖,西過流沙,行經叁日,同學四人不複西行,留止道旁故寺。唯朗更遊諸國,研尋經論,後還中山。
慧睿,冀州人,常遊方而學,遊曆諸國,于402年前,自蜀之西界,至南天竺國。音譯诂訓,殊方異議,無不畢曉,後還息廬山。俄入關,從羅什受業。
道泰,西涼沙門,少遊蔥右,遍曆諸國,得《毗婆沙》本,十余萬偈,還至姑臧,企待明匠,浮陀跋摩至涼,乃請翻譯,時在437年。
昙無竭,又稱法勇,姓李,幽州黃龍人。幼爲沙彌,便修苦行,嘗聞法顯等躬踐佛國,乃慨然有忘身之誓。遂于420年招集同志沙門僧猛、昙朗之徒二十五人,發迹此土,遠適西方。初至河南國,仍出海西郡。進入流沙,到高昌郡,經曆龜茲、沙勒諸國,登蔥嶺,度雪山,進至罽賓,禮拜佛缽。停歲余,學梵書梵語,求得《觀世音受記經》梵文一部。複西行,入月氏國,複行向中天竺界,後于南天竺,隨舶泛海達至廣州。
道普,高昌沙門,經遊西域,遍曆諸國,善能梵書,精諸國語。433年,昙無谶被害之後,所出諸經,傳至建業。道場寺慧觀法師,欲重尋《涅槃》後分,乃請劉宋太祖資給遣道普將書吏十人西行尋經,至長廣郡(今青州),舶破傷足,因疾而卒。
唐代以後,中國佛教徒的西行求法運動再次掀起高潮,其首倡者是玄奘大師。玄奘于貞觀叁年(629年)八月,冒著偷度的危險,西出玉門關,同行的胡僧欲退避,玄奘任其歸。從此他孑然一身,孤遊沙漠,輾轉抵達高昌境,高昌王麴文泰欲留供養,玄奘堅拒。麴文泰乃厚備書幣,派人護送至西突厥葉護可汗處。可汗甚喜,也遣騎護送至所部諸國。由是出鐵門,渡過阿姆河經梵衍那、迦畢試,進入五河流域的犍陀羅,又經羯若鞠阇國曲女城。在跋達邏毗河羅寺研習佛學叁個月,開始了他對佛教中心中印度叁十多國的巡禮。玄奘在中印度先後巡訪了佛教六大聖地,先到室羅伐悉底國(舍衛國),城南五六裏有逝多林給孤獨園。又到尼泊爾境內塔雷的釋迦誕生地迦毗羅衛國。然後到印度、尼泊爾交界處釋迦涅槃處拘屍那揭羅國,那裏已是荒城一座,城西北叁四裏有釋迦涅槃的娑羅林。玄奘又在貝拿勒斯北薩爾那特地方瞻仰釋迦初轉*輪的鹿野苑,有佛寺叁十多所,小乘僧侶一千五百人,佛法十分弘盛。玄奘繼續沿恒河東行,來到佛教史上著名的古國摩揭陀國首都華氏城。然後南渡恒河,來到伽耶城瞻仰釋迦成道的菩提樹,玄奘在菩提樹旁巡禮十天。被那爛陀寺僧慕名迎去,從此在那爛陀寺研習佛學。不久便去王舍城東北禮拜釋迦說教五十年的靈鹫峰。那爛陀寺是印度的最高學府,建寺已有七百多年。方丈戒賢法師,九十多歲,繼承無著、世親、護法的學說,精通瑜伽、唯識、因明、聲明等學理,是印度佛學權威。玄奘請戒賢開講《瑜伽論》,曆時十五個月才畢。玄奘又遍覽一切佛教經典,兼通婆羅門教經典和梵書。爲了滿足他的求知欲,作爲一個唯識論者,在那爛陀寺住了五年之後,他又開始了周遊五印度的計劃。他先到東印度各國。最遠到阿薩密的迦摩縷波國。後來又沿海南下到建志補羅國。再轉入西印度,巡訪阿旃陀佛迹,經信德北上旁遮普。在各地遍訪名師後,到641年又重新回到那爛陀寺。戒賢叫他主持那爛陀寺的講座,給全寺僧衆開講《攝大乘論》和《唯識抉擇論》。玄奘著《會宗論》叁千頌,發揚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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