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心的假名都不能安。禅宗的祖師苦口婆心,豎拂子也好,行棒喝也好,目的都是爲了讓你當下承當。因此在那個公案裏,我已多次爲大家講過了,穿衣我可以替你,吃飯我可以替你,唯有這樣一件事情我不能幫你。
我曾親近本智老和尚,他也是虛雲和尚的得法弟子,這個老人39歲以居士身出家,現在已圓寂了,他對于禅法的領悟是非常深刻的,深刻之處就在于平常心。我是在一年以後才體會到這個老人的冷峻。1989年雲居山傳戒的時候,有另外的老和尚介紹我說,本智老人參禅多年,境界非常好,你應當向他去求法。求法對于出家人來說是一個親近和依止的過程。當時去了以後,我們幾個人給他頂禮,說明來意,說想求法,他說:從古佛到今佛,唯以心傳心,你要接的是什麼法
說老實話,當時在座的研究生也有,海外留學的也有,沒有一位能回答。
叁心不可得和達摩傳慧可的境界是相同的。達摩傳慧可的過程實質是一個無言的印心,他認可了他,乃至于這樣一個印心對于後來禅宗從初祖到六祖的一脈相承都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初祖是達摩,接著是慧可,慧可傳給了僧璨,僧璨傳給了道信,道信傳給了弘忍,弘忍傳給了慧能,從初祖到六祖這個禅宗的發展史是非常明白、非常清楚的,沒有任何疑義。六祖以後,就出現了“一花開五葉”。我之所以把這段過程講得這麼詳細,就是爲了正本清源,這樣我們再講下面的達摩禅法及其修證才有了一個思想線索。
達摩禅法
達摩禅法的第一個特點叫“藉教悟宗”。“藉”就是憑借。“教”這裏專指《楞伽經》。悟就是悟入。宗就是我們的心,這個宗不是宗教的宗,就是心,在心爲宗,在言爲教。你得到一種佛法的禅悅,乃至一種開悟的境界,明心見性的境界,在心中隱藏著,這就叫心宗;在言爲教,我們通過語言文字,通過思辨,通過邏輯,我現在講給大家,這就已經叫“教”了。藉教悟宗就是說藉《楞伽經》的教義,悟自心宗。
所謂禅法就是禅的方法,是非常具體的,可以把握的。而單獨的一個“禅”字,它是心靈所達到的一種境界,是非邏輯的,是言語道斷的,因此用了一個單獨的“禅”字。“禅”還要與“禅宗”分別開來,禅宗是並列于八大宗派的一個專門研究禅法的宗派。還有一個詞叫“禅定”,禅定用現在的話說白了就叫“心的永恒”,就是我們通過修定的方法,比如數息、念佛等等,使自己的心不起妄念達到一種定境。禅和禅定有著內的聯系,但又有著區別,往往有人以爲禅定就是禅,禅是活潑潑的,穿衣吃飯,舉手投足,揚眉瞬目,都可以表現出禅的靈活和禅的智慧,而禅定就是盤腿閉目跏趺坐那樣一種狀態,用心得到一種永恒。假如說有人每天早晨七點鍾到九點鍾打坐,持續一段時間以後,偶然某一天早上你沒有在這個時間打坐,那麼就是在這個時間,你的心因爲以往慣性的推動,依然是一種清淨的恒定的狀態,但是這一種定境並不等于明心見性。而禅專指明心見性,禅定是一種過程,是心的一種永恒。往往有人把“禅”、“禅宗”、“禅定”以及“禅法”混爲一談。我們爲了明心見性,爲了開悟,必然要有一種方法,那麼這種方法就叫“禅法”。禅法就是具體的方法,它是可以把握的,拿現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具有可操作性。
爲了讓大家把以往一些模糊的概念搞清楚,我講一下禅門裏的“四料簡”,即“不立文字,不舍文字,不住文字,不離文字”。
所謂“不立文字”,是說在實際理地和法界如如的那個真如性上,在我們開悟的那個心境上面,善法、惡法一法不立,乃至于文字的假相也是不能立的。
“不舍文字”是老生常談了。在佛教的八大宗派之中,教典最多的可以說就是禅宗,那麼你怎麼又說是“不立文字”呢
古代的祖師和禅宗的行人爲了讓大家達到明心見性,由迷到悟,他前說後說,立了很多文字,寫了很多書,尤其是公案就有1700多條。比如《指月錄》、《碧岩錄》、《古尊宿語錄》、《祖堂集》、《五燈會元》等等。我們常常依止的經典是《楞伽經》、《楞嚴經》、《達摩多羅禅經》、《金剛經》、《六祖壇經》,甚至有人把《維摩诘所說經》也劃入禅宗的範圍。雖然說它不立文字,但是大家通過這些可以看到,它“不舍文字”。“不舍文字”就是一種方便、一種方法,爲了讓你走向覺悟,該說的就得說,你不說也是錯,在境界上不該說的,你說了也是錯。你不明白就得說,你明白了就不說了,而且你就是自己明白了開悟以後,爲了上求諸佛之道,下化一切衆生,你還是要說,你要把你明白的道理講給別人。“不舍文字”就是不舍掉文字。
什麼叫“不住文字”呢
以前有位老師父常在青燈黃卷之下深入經藏,他的徒弟到外面遊方參學已經開悟了,回來後那個徒弟就想引導他的師父,但是正面教育與世相違。一天,他師父看經時有個蜜蜂想從窗戶紙裏鑽出去,但就是出不去,徒弟就說:那個門敞開得那麼大,你不從門裏出去,在這裏鑽故紙堆,什麼時候你才能透出去啊
這是一個雙關語,實際上他是在給他師父當頭棒喝呢,敲他師父,說你不在自己心裏去悟佛法,老是在文字上去求,你什麼時候才能透過故紙堆達到一個新天地呢
他的師父聽了他這句話,開悟了。佛法不是依文字上去求的,到文字上去求,與叁世諸佛無緣。
西方哲學流派很多,但是後來西方哲學就陷入一種困境,大家發現老是按我們的思維研究哲學問題的話,研究到最後最終不能解決我們人本身的問題,而且像蜘蛛織網一樣,自己把自己困在網當中。也就是說從理念到理念,從概念到概念,從理論到理論,繞來繞去繞不清楚。就像我和同學們接觸一樣,講了一座以後,就提出一大堆問題,上課也提問題,下去了也提問題,繞來繞去都是在概念當中、理論當中。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辯論乃至于唯心主義之間的辯論、唯物主義之間的辯論,可以說不管是一元的、二元的,辯了二、叁千年誰都沒有把誰打倒,你也沒把我推下曆史舞臺,我也沒把你推下曆史舞臺,原因是什麼呢
從理論到理論,每個人站的角度不同,每個人運用的方法不同,每人個都可以講出自己的一整套理論。因此,西方的哲學因爲思辯走入了困境,他們不得不到我們東方來,來求取一種頓悟的學說,求取一種直觀的領悟人生和宇宙的方法。
再就是“不離文字”,禅宗雖然不立文字、不住文字,但同時也是不舍文字、不離文字的,達摩禅法的第一個特點就是藉教悟宗,就是要通過精研經教之義而悟入理地。
達摩禅法的又一個特點就是“二入四行”。理入、行入爲二入,行入裏有具體四行:報怨行,隨緣行,無所求行,稱法行。
什麼叫理入呢
通過文字般若,即看經,把文字後面的境界讀出來,把文字忘掉,豁然開悟,這就叫理入。通過研討佛經,思維佛經,同樣能開悟,這也是一種方法,對知識分子非常契機。比如我們思維《金剛經》,破四相,叁心不可得,乃至“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這些是《金剛經》的經眼。你不斷地去思考,同樣能夠見道,同樣能夠開悟。開悟了僅僅是你明白到路如何走,但你還是要一步一步向前走,這就是要“行入”,要在生活中實踐。
唐代,福建有一個卓越的禅師叫雪峰義存。離雪峰禅師住的雪峰山不遠處有一座大日山,那裏有一位比丘尼叫玄機,她也很有見地,所以想去得到雪峰禅師印可。一進門,禅師問:“從何處來
”“大日山來。”比丘尼答道。“日出也沒
”雪峰禅師繼續問,因爲既然從大日山來,那麼日頭出來沒出來呢
這句話暗藏的意思就是問開悟了沒有。這個比丘尼機鋒凜冽,她這麼答道:“出則融化雪峰。”如果日頭出來了,你雪峰也不在話下,把你也要融化照破。從理上說,她確實很有見地。雪峰這時就又另起一個話頭,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說:“玄機。”這兩個字聽起來像織布的意思,所以禅師就問:“一天能織多少布啊
”比丘尼回答:“寸絲不挂。”這句話驚天動地,石破山裂,尼師很自得,拜了叁拜,回身向外走,到了法堂門口的時候,聽得禅師說:“你的袈裟拖地了。”尼師便回過頭來看,這時候禅師說道:“好一個寸絲不挂啊!”在前面兩段理路上看,她對于佛法確實有見地,但是在實踐的部分,她就跟不上了。既然你寸絲不挂,我講你袈裟拖地了你只管走就是了,爲什麼還回過頭來看呢
這說明你心中還是有挂礙的。因此大家就會發現,理入僅僅是見道,見了道以後還要去修道。那麼修道的具體實踐就是“四行”。
四行中第一個就是報冤行。首先,從法界上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法法都是平等的,不應該起分別心,去判斷人我是非。從因果上講,菩薩畏因,菩薩在修行當中,他非常害怕因,怕什麼因呢
生怕在身、口、意叁業上種下惡因,到了後來受報。衆生畏果,因爲迷啊,他貪、嗔、癡、慢、疑、見,爭名奪利,爾虞我詐,人我是非,起心動念的時候他不管,但是他害怕果,不願意承受惡果。所以菩薩在起心動念的時候,把念頭看得很緊。那麼如果已經種了惡因,要了結這個惡果的話,你就必須當下承當。而世間的人常常是,種下了很多的惡因,等到了受報的時候就不願意了,不能當下承當因果,恩恩怨怨,是非總無了期。從因果上講,沒有什麼恩恩怨怨,你得了惡果,你要當下承當,得了善果,你也要當下承當。很多人以爲佛法很抽象,是一種玄談,其實佛法與我們每個人的修養有關,與我們的生活實踐緊緊地結合在一起。開悟以後,學人爲了革除自己所有的習氣毛病和精神上的障礙,用報冤行的方法,不以報還報,冤親平等,提…
《叁屆:達摩禅法及其修證(妙華法師)》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