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處理了那些心懷不軌的貴族大臣後,因爲不用擔心王弟穢亂後宮,國王就邀請王弟住進了王宮,但是一段時間之後,王弟搬出了王宮,原因是在他身上發生了一件更加奇特的事情:
有一天,王弟在途中碰到一個趕牛人,這個人准備把五百頭牛全都閹掉。王弟看到這些牛,就想起自己的遭遇,于是就動了慈悲之心,花錢把這一大群牛全都買了下來,讓它們免遭閹割之苦。不久,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王弟的殘疾的身體居然開始自己慢慢恢複了。爲了避嫌,王弟只好搬出王宮。國王得悉原委後大爲感動,這才專門爲王弟建造了這座阿奢理兒廟,用來紀念發生在王弟身上的傳奇故事。
參觀完阿奢理兒廟後,玄奘依禮數前去拜訪龜茲高僧木叉毱多。不過這一次,玄奘並沒有受到初到王城時的那般隆重的禮遇,廟裏的僧人們只是把他當作普通的客人來接待。莊嚴宏偉的阿奢理兒廟,仿佛並不歡迎這位來自東方的僧人,木叉毱多的傲慢與淡漠,讓玄奘感受到了深深的敵意。就連玄奘自己都沒有想到,從踏上阿奢理兒廟的那一刻起,他就將面對平生第一次重大的挑戰。
木叉毱多曾經在印度留學二十幾年,各種經文均有涉獵,尤其擅長梵語,回到西域後受到龜茲國王和民衆的極度崇敬。有才之人大多都自負,木叉毱多也不例外,之所以對玄奘倨傲淡漠,很可能有兩個原因:
第一,覺得你一個不到叁十歲的年輕僧人能有多少佛學修爲,費不著花大力氣應付;
第二,玄奘受到的推崇和禮遇讓他心理不平衡,因爲嫉妒而敵視,有意要給玄奘臉色看。
見到玄奘後,木叉毱多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說:
"此土《雜心》、《俱舍》、《毗婆沙》等一切皆有,學之足得,不煩西涉受艱辛也。"
意思是說:像《雜心論》、《俱舍論》、《毗婆沙論》等經書我這裏都有,你在這裏把它們學完就足夠受用一輩子了,沒必要多此一舉繼續西行前去受罪。木叉毱多的話顯然是一種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口氣,不過玄奘沒有動怒,此時他對這位龜茲高僧還存著幾分敬意,于是問道:
"此有《瑜伽論》不?"
玄奘這一問看似莫名其妙,牛頭不對馬嘴,實則既讓自己擺脫了回答有沒有學過那些經書的被動,又殺了木叉毱多一個措手不及--怎麼突然問到《瑜伽論》了?《瑜伽論》是一部佛經,全名叫《瑜伽師地論》,又名《十七地論》,是由彌勒菩薩口述的一部佛經,而玄奘前去印度求法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尋找這部真經的梵文原版,因此對這部經書格外看重。那麼,玄奘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呢?
其一,也就是字面的理解,玄奘的確是想問木叉毱多有沒有研究過《瑜伽論》,因爲他自己對這部經書很感興趣,如果能在這裏學到一些相關佛理,對西行求法肯定有幫助。
其二,面對木叉毱多的盛氣淩人,玄奘已經開始不動聲色的反擊--跟當初在第一烽反問王祥:"校尉大人這些日子以來難道沒有聽從涼州來的人說起有一個名叫玄奘的僧人要去西天求法嗎?"的方法一樣,是一種跳出既定思路的搶白。
玄奘是一個既謙遜又剛毅之人,既虛心求教,又不會輕易示弱,所以兩層含義應該兼而有之。面對玄奘突如其來的搶白,木叉毱多仍然是一副傲慢不屑的態度:
"何用問是邪見書乎?真佛弟子者,不學是也。"
意思是說:你爲什麼要對這樣一部連觀點都是錯誤的書感興趣呢?真正的佛門弟子根本不會去理會這部書。這完全是一種強詞奪理的口吻,木叉毱多這樣說,可能是有兩個原因:
其一,作爲一位小乘佛教的高僧,他對這部大乘佛教奉爲經典的佛經並不熟悉;
其二,木叉毱多打心眼裏就看不起大乘佛教的經書,根本不屑一顧;
木叉毱多的回答讓玄奘感到既意外又憤怒--他沒想到一個堂堂高僧居然會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待一個虛心求學者;更沒想到木叉毱多的胸襟是如此狹窄,容不下別派學說。玄奘對木叉毱多的印象也因爲這句話而産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一下子從"深敬之"變成了"視之猶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