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和創造機會是任何一個政治家必須具備的素質,唐太宗深知,一切個人偏好都要服從政治需要,所以他在《慎所好》中就曾明確指出:"朕今所好者,惟在堯、舜之道,周、孔之教,以爲如鳥有翼、如魚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暫無耳。"所以,道教也好,佛教也好,都是被利用與控製的對象。當然,作爲唐太宗的左右手,房玄齡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借力打力,亮出了"與民同樂"牌。
把玄奘迎接好有叁個好處:
第一,彰顯皇帝對玄奘的禮遇,進而安撫那些因地位排在道教之後而不平的佛教高僧們;
第二,遼東開戰在即,需要一次振奮人心的事件來鼓舞整個大唐軍民的士氣;
第叁,把玄奘一事辦得漂漂亮亮,也能說明唐太宗選他爲留守重臣是多麼英明的決斷。
因此,在房玄齡的親自指揮下,一場別開生面的盛大歡迎儀式拉開了帷幕。整個儀式的核心,也是最精彩的部分,就是舉辦一場由全體長安百姓參加的遊街大會,向天下人和各國使節展示玄奘法師從印度帶回來的珍貴的經書和寶物,讓數十萬人一同爲玄奘歡呼,振奮大唐士民之心,弘揚天朝國威。
聰明人不會爲了所謂的面子去拒絕別人的好意,很多事情不用說破,要的就是彼此的默契。
洞悉世情的玄奘自然沒有拒絕房玄齡的安排,他很清楚自己在"與民同樂"中扮演的角色--朝廷需要這樣一次盛大的活動來激勵萬民,大乘佛教同樣也需要一次盛大的儀式來擴大影響力;自己在朝中民間的影響力越大,他日面見唐太宗時的分量便越重……
百利而無一害之事,何樂而不爲?
遊街的消息一經傳開,一時間,朱雀大街到弘福寺的數十裏長街兩旁人山人海,長安城的軍民百姓紛紛湧到朱雀大街兩側,有聰明的商人甚至在半夜就發動家人夥計搶占最好的觀看位置,然後高價出售,臨街的二層酒樓戲院更是被達官貴人包場一空--學生停課、商人罷市、官員休朝,最緊張的只有負責維持秩序的將領和士兵們,房玄齡在遊街開始前下令,如果再發生相互踐踏之事,相關官吏將士一律嚴懲!
按照計劃,玄奘法師會騎一匹白馬走在整個隊伍中央,接受整個長安的歡呼。
遊街的終點就設在弘福寺。弘福寺,位于長安城西北芳林門內、掖庭宮外的修德坊,又名興福寺,不僅是長安城中最大的寺院,也是唐太宗爲太後祈福之所在。
正所謂世事難料,就在房玄齡以爲萬事具備,可以松一口氣的時候,負責接待玄奘的禮部官員心急如焚的跑來,說遊街的隊伍已經出發,可玄奘法師卻不見了!
"法師不見了!"房玄齡險些噴出一口茶水來,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再一次領略到了玄奘的與衆不同,事態的變化再次考驗著這位大唐宰相臨機應變的能力。
"第一,不可對外聲張;第二,任何法師去過的地方都給我仔細的去找;第叁,儀式照常進行,半個時辰內找不到,就讓下面的人告知全城百姓,說法師鞍馬勞頓需要歇息,今日不參加遊街!"老練的房玄齡很快給出了應對措施,一隊隊精幹的官吏立刻行動,迅速展開了一場搜索玄奘的行動。
此時此刻,玄奘法師人在何處?又在做些什麼?他又爲何不去參加專門爲自己舉行的歡迎大會呢?史書記載,玄奘法師當時:
"獨守館宇,坐鎮清閑,恐陷物議,故不臨對。"
簡簡單單的十六個字,卻清楚記載了玄奘法師當時的舉動和心理:
館宇,應該就是弘福寺安排給玄奘住宿和休息的僧舍,這就告訴我們,當時玄奘哪裏都沒去,既沒有跟隨出遊的隊伍,也沒有離開起居的地方,而是留在弘福寺。
獨守,說明玄奘當時是一個人,旁邊既沒有伺候的人,他也沒有讓別人來打擾。從禮部官員不知道玄奘下落的表現可以得知,玄奘很可能是先跟迎接的人員走了一段路,然後在中途神不知鬼不覺的掉隊折返--這也不難理解,能夠獨自一人活著取經歸來的玄奘,想要在人群中脫身,應該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所以他才能獨守,才能讓人找不到自己。那麼,玄奘爲何會中途折返呢?我們下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