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篇辐,仅介绍至此。但是,由于以上的说明,原始佛教真实禅观与胜解禅观法门的不断开展,也正是原始佛教禅定学的一大特质。
﹙三﹚涵摄诸法与增上心学次第的完成
讨论原始佛教增上心学的次第,便要了解这与所谓“阿含道”—— 原始佛教的修行次第,有明显而密切的关系。同时,其中又以“戒、定、慧”的系统最为重要。因为,戒定慧三学可以说是涵摄了原始佛教的教义及修行方法,而且也包含有次第完成的意义。
所谓“道”含有二义:一是实相,二是途径。
在《杂阿含二八七经》中有世尊的譬喻说明:
我游旷野,披荒求路,忽见故道古人行处,我即随行。我随行已,见故城邑,故王宫殿,园观浴池,林流清净,大王可往居止其中,王即往彼,止住其中,丰乐安隐,人民炽盛,今我如是。(21)
此处有“觅道”、“见道”,然后“至道”的意义。
至于次第,在《杂阿含三四六经》中说阿含道的修行次第:
以惭愧故不放逸,不放逸故恭敬顺语为善知识。为善知识故乐见贤圣,乐闻正法,不求人短。不求人短故生信顺语精进,精进故不掉,住律仪学戒,学戒故不失念正知住不乱心,不乱心故正思惟,习近正道,心不懈怠,心不懈怠故不着身见,不着戒取,度疑惑,不疑故不起贪恚痴,离贪恚痴,故堪能断老、病、死。(22)
其中,“学戒故不失念正知住不乱心”是从戒到定的过程,然后可由“住不乱心,不乱心故正思惟”而起禅观,便可以“度疑惑”、“断老、病、死”的烦恼而解脱。
三学的扩充,即是原始佛教的八正道,也是佛教的解脱道。其中,又以“正定”来维持学戒的稳定性,同时也是开启智慧般若必经的途径。换句话说,定学是三学的中心,也是保障八正道品质的先决条件。毕竟,失去了正定的稳定支持,不仅戒力无法持续连贯,同时更无法在乱心中发起禅观而正思惟,得到无漏慧而解脱。反之,学戒与持戒有了正定的巩固及保障,加上正见 —— 对佛法正确的认识,就可以加深及稳固定力,并且依此而得般若,照破生死的无明。因此,定学不仅是三学的中心,同时也涵摄了戒学与慧学。
更深入一步说:定学中的修习次第涵摄佛教诸法。其所以能够涵摄佛教诸法,除了禅定是修道的中心,以四禅次第为根本之外,主要是因为禅定能统摄诸根,诚如木村泰贤所说的:佛陀虽说种种道品,然于修道上常为其中心者,是为禅的三昧。……无论为情的修养,意志的修养,智之修养,其最后悉赖于禅的思惟而完成。离此则无真正解脱之修养。职此之由,佛陀于种种德目中,通例以三昧置于最后。尤其如中阿含圣道经说明八正道,他之七正道,殆不过视为因于生正定之预备与资料而已。盖禅定三昧之修行,一方在统摄诸根,离舍我执我欲,所谓正的方面,同时于他方,则为以专念为中心,肯定理想之观的方面。二者相辅以成,脱离小我执。(23)
因此,从增上心学次第的完成到涵摄诸法的性质,正是原始佛教禅定学的第三个特质。
﹙四﹚传承圣教与启发大乘禅观的意义
原始佛教禅定学除了前面所说的三个特质之外,同时它还具备了两项十分特殊的意义:其一是宗教上心法保存的传承圣教;其二是思想及学术上启发了大乘禅观的开展。
首先就传承圣教的意义而言。佛教之所以异于其他宗教与世间的一切学问,就在于佛陀证悟的实相,以及他所开示超越生死烦恼的教法与教理。这种内证解脱之境界,外阐入道法门的方便,使得圣教能够依靠内证实相的心法与形诸外在的经论文字等得以传承。其中,两者互为表里,互相发明。在此同时,大乘禅观的开展,更加丰富佛教思想的内涵,益添经论思想所开显境界的庄严性。
佛教是生命体验的宗教,是理论与实践合一的宗教。因此,原始佛教的禅定学不仅是由佛陀内证外弘的一门学问,然而更大的意义,就是背负着理论及实践同时发明的内涵精神 —证禅定。由实证禅定保住现法乐住的可能,保障戒学的品质,开启慧学的入门途径。换句话说,“禅定学”是传承佛教理论与实践最重要的一环。因此,“原始佛教禅定学”可说是提供及保留了传承圣教可靠又十分重要的文献资料。不仅如此,其中更重要的是实践的精神,因为那是圣教传承中至高无上的一把火炬,照亮一切教义与思想的研究。除此外,因为禅定的途径而达至四果的解脱,这些圣者无疑的正是传承佛教的见证者、传承者,也是以现实生活中的“人”为现身说法的对象,此为世间的明眼人,为世间的福田。
在《杂阿含九三一经》中说:
世尊弟子,善向、正向、直向、诚向,行随顺法,有向须陀洹、得须陀洹、向 斯陀含、得斯陀含、向阿那含、得阿那含、向阿罗汉、得阿罗汉:此是四双八辈贤圣,是名世尊弟子僧。净戒具足、三昧具足、智慧具足、解脱具足、解脱知见具足;所应奉迎、承事、供养、为良福田。(24)
除了佛陀圣弟子的心法传承之外,再看有关启发大乘禅观的发展。在《杂阿含五六七经》中有以下的线索:
尊者那伽达多告质多罗长者:“有无量心三昧、无相心三昧,无所有心三昧,空心三昧。云何长者,此法为种种义故种种名?为一义有种种名?”质多罗长者问尊者那伽达多:“此诸三昧为世尊所说,为尊者自意说耶?”尊者那伽达多答言:“此世尊所说。”质多罗长者语尊者那伽达多:“听我小思惟此义,然后当答。”须臾思惟已,语尊者那伽达多:“有法种种义、种种句、种种味,有法一义种种味。”(25)
既然有各种三昧的立名及发展,那么又是如何启发大乘禅观及菩萨禅波罗蜜的思想呢?诚如印顺法师所说的:
“大乘佛法”,是依“经藏”﹙《阿含经》﹚,及传说的“本生”、“譬喻”、“因缘”等而发展起来的。(26)
又说:
或说四禅、四无量心、四无色定,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大正八、页二二五中。﹚说:“有菩萨摩诃萨,入初禅乃至第四禅,入慈心乃至舍,入虚空处乃至非有想非无想处。……用方便力,不随禅生,不随无量心生,不随四无色定生,在所有佛处于中生。”经中虽有略说与广说,都不外乎《阿含经》所说的定法 —— 四禅、四无量心、四无色定。(27)
又说:
“心”是定学的通称,《阿含经》说心本净,所以以“净”说禅定。……依法性本净,本来平等说禅定,都是般若相应的菩萨禅。《阿含经》重四禅,所以部派佛教传出的六波罗蜜,称定为禅波罗蜜。“大乘佛法”继承了部派佛教的旧说,也丰富了禅波罗蜜的内容,然从初期大乘经看来,大乘定是重于三昧﹙及三摩钵底﹚的。……三昧是定,然在《阿含经》中,三昧每随观慧的内容立名,如“空三昧”……。《杂阿含经》中质多长者说:四种三昧 ——“无量心三昧”、“无相心三昧”、“无所有心三昧”、“空心三昧”,约空无我我所说,可说是同一的。《大智度论》说:三三昧同缘一实相;三法印即是一实相,可说就是这一解说的引申。三三昧与四种三昧,都是随观慧的内容立名的。在“大乘佛法”的开展中,显然以三昧为菩萨定法的名称。(28)
从阿含的三昧,开展成大乘禅观三昧,也影响了中国天台禅学的发展,在冉云华的一篇论文:〈从智顗的《摩诃止观》看中华佛教对印度禅学的吸收与改造模式〉中曾提出“综合融会”的观念发展。﹙29﹚
﹙五﹚结论
探讨原始佛教禅定学的意义,除了整理出文献上及系统上的可靠性及周延性之外,更重要的是:正确的了解原始佛教修习禅定法门的方法及次第,抉择其中幽微难显的真义。不仅赋予现代的诠释及修学系统的建立,同时也要能在学术研究的立场及成果之上,进入理论与实践合一的研究层次。若不然,则无法深入了解禅定学中禅定的实际状态及境界,更无法了解及抉择教义上的文字意义。既是纯粹以学术研究的立场而言,放弃主观体验的诠释,纯就文献资料的客观探讨,我们也会觉得十分的遗憾。
除此之外,透过本文的探讨,得到以下四项具体的结论
﹙一﹚原始佛教禅定学是一门十分重要,又肩负着圣教传承的使命,非常值得也有必要深入的研究及开发。
﹙二﹚从汉译的《杂阿含经》论证原始佛教禅定学的理论根据,不仅可以成立,同时也是重要的线索。
﹙三﹚原始佛教禅定学的三大特质,不仅建立了正定解脱的系统,完成涵摄诸法与增上心学的次第,同时也由真实禅观与胜解禅观法门的开展,启发了大乘禅观的意义,从依禅出教的个性来传承圣教的光辉与内涵。
﹙四﹚“禅定学”是一门理论与实践合一的学问,透过学术研究与宗教实践表里一致的互相发明,更能彰显佛教教义的超越与完美,树立生命的庄严与涅槃解脱的意义。
﹙节摘自〝演译杂阿含经论原始佛教禅定学的特质与意义〞一文,刊于《内明杂志》第279期﹚
《原始佛教禅定学的特质与意义(黄连忠)》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