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镡津文集》十七 ▪第2页
卷第十四镡津文集卷第十五 / 藤州镡津東山沙門契嵩撰
..續本經文上一頁舉。力行以待取。語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欤。陳子謂孟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叁所去叁。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雲雲。夫古之聖賢待而不求也。如此待而不求。蓋貴義而守道也。此其所以爲聖賢也。韓子既不能守道而貴義如古之聖賢也。又以書而自舉于其上。固宜恭其言平其氣自道可也。烏得躁以忿遽非人之政治耶。孔子曰。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又曰。今之矜者忿戾韓子推周公之事而較其時之政治。非其不至。夫身未及居位而辄诮其政。非躁乎。自舉不得而責人。非矜乎忿耶。儒行曰。澡身而浴德。陳言而伏。靜而正之。上弗知也。粗而翹之。又不急爲也。陳言而伏也者。謂儒有所陳說。必伏而待上之命也。靜而正之也者。謂雖不得命必靜而守之。正不以傾躁也。上弗知粗而翹之又不急爲也者。謂已雖有善言正行上弗之知。則同其顔色粗略而發之。不必急暴而爲也。聖人如此之謂。蓋欲人遵理而遠辱也。遵禮所以爲儒也。韓子慕孔子謂爲純儒。而其所爲反聖人之法如此。可謂真儒乎。不唯不至于儒。亦恐誤後世之。人失禮而招辱也。韓子之書欲其朝廷因己爵祿以誘致天下遺逸之士。韓子以此言待天下。何其淺且謬也。天下固亦有不隕獲于貧賤不充诎于富貴。大能守道。抱節而賢過韓子者。如傅說諸葛亮輩。傅說諸葛亮豈止因人而遽來。徉徉然以趨祿利耶。此猶略舉其世之聞見之盛者。時主可以禮義誠聘而致之有爲者也。況有沈名絕迹。逃越世網者耶。蓋有視分國如锱铢而不臣不仕。若泰伯伯夷者。雖爵命百返蔑如也。韓子亦何能誘而致之乎。吾恐韓子之策。未必能爲國家取其至賢者也。韓子曰。古之人叁月不仕則相吊。此引孟子滕文公下章初答周霄之問也。韓子徒略孟子之言(略或作掠)而不能以盡其意。其卒章孟子乃曰。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鑽穴隙之類也。其意正謂。士雖急于仕也。亦待其命而用。不可苟進而求用也。苟進而求用者。固如男女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踰牆相從。爲人之所賤者也。今韓子自薦而求用。乃援孟子此章爲谕。何忽自彰其失禮亡義也哉。吾聞古者欲有所見。唯以其所贽而前。天子則贽鬯。諸侯則贽玉。卿則贽羔。大夫則贽雁。士則贽雉。故孟子曰。孔子出疆必載質。不聞以書而見其上者。蓋後世者之苟爲也。漢孝武時。四方之士如東方朔之徒。矜誕炫鬻。蓋以書而自薦。天下乃相效靡然而成風。孟子謂自鬻以成君。鄉黨自好者不爲。而謂賢者爲之乎。然而孰嘗以此而爲愧也。嗚呼後世益衰風教浮薄愈甚。學者以藝相誇以能相勝。傲誕自大。孰不然也。溫良恭儉讓其道殆廢。當是時韓子固宜力行聖人之道。以身率先天下而正其風俗可也。又從事其事而矜誇忿躁愈盛。後生者學不知根本。徒見韓子之書乃相謂曰。韓子大儒。吾輩宜效其所爲也。如此不唯益損其風教。抑又害其臣之節。辱其人之身。故曰。韓子之書不法。吾無所取也。或曰。韓子之時。其取士之道異乎古也。韓子蓋因其時而爲之也。必若守古之道。待其聘而後用。士君子之道必至死而不得其行也。曰不然。韓子尚以周公之道而責其時之宰相。當是何不念。今之時與古異矣。不可以古道而求今也。豈謀身即謂隨時而責人即謂必如古道。君子果如是爲意耶。然聘士之禮何世無之。唐之時亦尚聞以禮而诏其隱者也。豈有遺聖賢而不聘耶。語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爲可知也。此韓子之徒。亦宜思之也
第九
韓子爲對禹問。謂禹雖以天下傳之子。而其賢非不及乎堯舜傳賢之賢也。予少時著評讓。初亦取韓子所謂禹傳子之說。其後審思之。即考虞夏之書。竟不複見禹傳賢傳子之說。唯孟子曰。禹薦益于天。七年禹崩。叁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陰。朝觐獄訟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啓曰。吾君之子也。及證之史。夏本紀太史公亦謂。禹以天下授益。益讓啓。天下遂奉啓以爲君。此始明禹未嘗自以其天下與之子也。荀卿楊雄雖皆言傳授之事。亦未始稱禹自與其子之天下也。因怪韓子疏謬不討詳經史。辄爲此言。假謂韓子苟取百家雜說。謂禹與子天下。其賢不減于堯舜也。又與禮運之言不類。禮運謂大道之行。天下爲公者以其時爲大同。謂大道既隱。天下爲家者以其時爲小康。而鄭氏解曰。天下爲公者。禅讓之謂也。天下爲家者。謂傳位于子也。夫禅讓既爲大同。而家傳之時乃爲小康。而禹苟果以天下與之子。其爲賢也。安得不劣于堯舜耶。韓子雖欲賢禹。而反更致禹之不賢。然韓子揣堯舜禹所以傳授。而乃爲其言曰。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天下爭之之亂也。又曰。堯以傳舜。爲憂後世。禹以傳子。爲慮後世。何其文字散漫不曉分而如此也。然得所即不爭。爭即不得所也。憂猶慮也。慮猶憂也。其爲義訓亦何以異乎。大凡爭鬥其必起于私與不平也。既謂禹欲使後世不爭。乃當不與其子。于事理爲得也。既與之子。安得製其不爭之亂耶。禹之後及其子孫方二世。而羿遂奪其天下而有之。與寒浞輩紊絕夏政幾二百年。少康立乃稍複夏政繼禹之道也。所謂不爭安在耶。夫禹聖人也。豈聖人而不識其起爭之由耶。韓子雖苟爲此說。而不累及夫禹乎。語曰。巍巍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孔氏之注。迂疏固不足發明乎聖人之意。此乃謂舜禹雖有天下。不我私而有之。皆謂常有所讓也。不幸禹之禅讓。其事不果。遂乃與其子。相承而有天下。孔子以其世數。姑列禹于叁代之端。故禮運曰。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然而堯舜禹其則未始異也。夫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與賢與子而聖人豈苟專之而爲計乎。苟當其時天下之人欲以天下與之賢。而堯舜雖欲傳子不可得也。當其時天下之人欲以天下與之子。禹雖欲傳賢亦不可得也。故時當與賢則聖人必與之賢。時當與子則聖人不能不與之子。聖人之傳天下也。正謂順乎時數人事而已矣。豈謂憂之慮之爲後世強計。而與其天下異也。堯謂舜曰。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亦以此命禹。禮曰。堯授舜。舜授禹。湯放桀。武王伐纣時也。是故易曰。天下隨時之義大矣哉。韓子之說無稽。何嘗稍得舜禹傳授之意欤。嗚呼謬哉
第十
韓子既谪潮州。乃奏書謝天子。因諷其天子封禅。謂己文章可以振錫功德編乎詩書而不讓古人。吾竊笑韓子所發輕率而事不稽。古封禅乃國家大典。帝王之盛事。臣子平時猶不可使人主遽爲。況乎在其斥逐龃龉而辄言之。韓子豈善自宜之耶。如陸贽以宰相黜忠州十年。杜門絕人事。不複爲私書。贽不唯能慎。蓋亦知其自不當預朝廷之事也。陸公可謂識大體矣。若夫封禅者非二帝叁王之事也。其始于秦之始皇。而甚乎漢之孝武。其事勢雄侈赀費。蓋百巨萬。禮度與古所謂類上帝望山川豈等耶。當時儒者雖引舜典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之義。以傳會其說。似是而非。殊不得實。複援管夷吾對齊桓公封禅之言。是亦非出二帝叁王之書也。漢書稱倪寬議封禅曰。然其薦享之義不著于經。誠然也。昔太史公雖以之爲書。蓋避其當時依違。不敢灼然是非。弟曰余從巡祭天地諸神名山而封禅焉。退而論次自古以來用事于鬼神者。具見其表裏。後有君子得以覽焉。至于班固議論郊祀至封禅。或可或否。亦不灼然是之非之。但推谷永之奏爲正。後世宜有卓識賢者毅然推二帝叁王之製度。折中夫秦漢舊事。以俟乎後世之爲封禅者可也。吾嘗慨先儒如楊子雲之徒。徒善著書是非今古。萬世而卒不及此。文中子雖稍辯之欲警隋之封禅者。而其說甚略於穆。後世如有功德不充符瑞未至辄以其法而苟爲之者。其何以質之耶。韓子平生自負。謂能專二帝叁王之道。而善斥百家古今之謬妄。安得一朝稍黜乃自衰謬反以秦皇漢武之雄侈誇誕者以事其君乎。韓子其所守如何哉。就令其君稍有功德可封禅也。猶宜斟酌比較太宗之時而然後舉之。唐之文皇帝。平數百年之積亂獨振王道。其功德崇盛宜比乎禹湯文武。雖漢之文景。尚恐其不足預其所有如此太宗猶不敢議封禅。故曰。如朕本心但使天下太平。雖缺封禅亦可比德堯舜。如百姓不足。雖修封禅亦何異桀纣。昔秦始皇登封岱宗奢侈自矜。漢文竟不登封。躬行儉約。今皆謂始皇爲暴虐之主。而漢文爲有德之君。由此而言。無假封禅。唐太宗可謂聖賢有道之君者也。而章武之時。其治道功德符瑞。其勝于太宗乎。不直不勝。亦恐不及正觀之風遠矣。而韓子乃欲其封禅。何其不思之甚也。然則秦漢文封禅者。豈專告其成功于天地耶。乃慕神仙求長生永壽而爲之者也。是故其書曰。封禅即不死黃帝是也。又曰。上封則能仙登天矣。元和之末。天子方惑神仙長生之說。引方士柳泌服餌其金丹而爲患殊甚。況又推秦皇漢武欲其重之。韓子舉事其見幾乎。豈其遭斥逐窮窘欲媚人主以自苟解免欤。中庸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斯謂所向苟不失其理。皆可安之而無以寵辱禍福亂其志也明夫君子能以中庸而異于小人也。昔孫叔敖相楚。叁進叁黜而無喜愠之色。白居易斥浔陽。不以遷谪介其意。二子如此。蓋亦以中庸而自處也。韓子既勇于言事。方降爲郡吏。乃舉動躁妄矜誇嗟咨。不能少安。不及孫子白樂天也遠矣
第十一
韓子與馮宿書論文。謂人不知其文。遂自比楊子雲。爲太玄之時。乃引雄之言曰。世不知我無害也。後世複有楊子雲。必好之矣。因謂子雲死近千載。竟未有楊子雲可歎也。其時桓譚亦以雄書勝老子。老子未足道也。子雲豈止與老子爭疆而已乎。此不爲知雄者。其弟子侯芭頗知之。以爲其師之書勝周易。然侯之他文不見于世。不知其人。果何如耳。以此而言。作者不祈人之知也明矣(已上皆退之文)吾視此未嘗不撫書而爲其太息。謂韓子可賢耶。何其爲言之易也。夫聖賢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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