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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與中國傳統文化

  佛教與中國傳統文化

  編者按:2002年11月5日,濟群法師應邀爲南大曆史系幾十位博士及碩士生作了題爲《認識佛教》的講座。這是法師第二次在南大舉辦講座,首次是在哲學系開講的《人心與人性》。本文根據講座錄音記錄。

  對多數沒有佛教信仰或不曾接觸過佛教的人來說,佛教似乎離我們的生活非常遙遠。事實上,佛教和國人的關系不僅非常密切,且源遠流長。2000年,佛教界舉辦了“佛教傳入中國兩千年”的紀念活動。作爲一種外來宗教,佛教在中國經過兩千年的傳播,已成爲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說,佛教和傳統文化已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了。

  關于佛教傳入的時間,早期多認爲是東漢明帝永平十年(公元67年)。其後,學術界經過進一步考證,提出傳入時間應爲西漢哀帝元昭元年(公元前2年),這也是目前教界一致公認的。

  一、佛教與哲學

  在中國文化史上,雖在春秋時期出現過百家爭鳴的盛況。但漢魏之後,真正對中國社會産生影響的,乃儒、釋、道叁家。

  如果我們不了解佛教,就無法對中國文化有全面的認識。如魏晉玄學,便深受佛教般若思想的影響。般若典籍談空說無,正是玄學所崇尚的境界。故在南北朝時期,般若經典的翻譯及弘揚成爲熱潮。而隋唐哲學的內涵主要是佛學,如果離開佛學思想,隋唐時期的哲學史將是一片空白。

  早期的儒家思想比較富有生活氣息,發展至宋明理學,則將重點落實于心性。關于心性的內容,是早期中國哲學的薄弱之處。雖然孟子及《易經》有所涉及,但總體較爲單薄。而佛教的大、小乘經論,對心性都有著豐富且深入的闡述。需要說明的是,佛教對于心性的認識,不僅在理論上有所建樹,更落實于具體修證中。尤其是禅宗,特別重視心性的參悟。因而也有人說,宋明理學是戴著儒家帽子的和尚,表面爲儒家,內涵卻是佛家。且不論宋明理學的兼收並蓄是否成功,其深受佛教之影響,卻是不爭的事實。

  及至清末民初,譚嗣同、康有爲、梁啓超、楊度等維新人士,以大乘佛教慈悲濟世的大無畏精神從事救亡圖存、維新改革,雖然他們的政治改革失敗了,但志士們的哲學思想卻影響了數代國人。而在他們的思想中,又有相當部分是源于佛學。譚嗣同的《仁學》是受到華嚴及唯識思想的影響,開卷即言“凡爲仁學者,于佛書當通華嚴及心宗、相宗之書”,以爲“仁爲天地萬物之源,故唯心,故唯識”。康有爲的《大同書》則受到佛教無我思想的影響,立志打破社會各階級的界限。

  縱觀中國哲學史,佛教始終占據相當重要的地位。胡適先生早年曾撰寫《中國哲學史大綱》,及半便不了了之,原因就在于他不了解佛教。其後,他也開始研究佛教,並收集了很多禅宗方面的資料,盡管他的考證未必爲教界接受,但也從中反映了他對佛教的重視以及佛教于中國哲學的深遠影響。

  佛教淵源于宗教和哲學特別發達的印度,具有豐富的哲學內涵。在印度,從早期的《奧義書》到六派哲學、佛教思想,充分體現出宗教與哲學一體化的特點。《奧義書》既是一部宗教經典,也是一部哲學名著。叔本華對《奧義書》的評價是:我得到此書,生前可以安慰,死後可以安息。根植于印度的文化傳統,佛教亦形成了深厚而系統的哲學義理。傳入中國後,祖師大德分別根據佛教典籍中的部分思想,建構了不同的修學體系。若從哲學角度來研究,也可將華嚴、唯識、天臺、叁論等宗派稱爲華嚴哲學、唯識哲學、天臺哲學、中觀哲學。

  近代以來,尤以唯識哲學在學界的影響爲最。民國年間,歐陽竟無在南京創辦“支那內學院”,專門研究法相唯識。梁啓超、熊十力、梁漱溟等許多著名學者皆曾于其門下受教。當時,梁漱溟受蔡元培之邀在北大講授印度哲學,主要從佛教的角度進行介紹,開高校講授佛學風氣之先。其後,熊十力也曾到北大開講唯識。從正宗的唯識思想來講,熊十力屬于離經叛道之列。因爲他又走回了宋明理學的老路,成爲現代新儒學宗師。他所撰寫的《新唯識論》,則吸收真常唯心的思想,對唯識理論進行重新诠釋。此書甫經問世,便引起支那內學院乃至整個佛教界的批駁,出現了一系列破《新唯識論》的文章。

  唯識的哲學思想非常豐富,對精神現象及潛意識分析尤爲深入。它著重探討的是認識與存在的關系,其主要思想可歸納爲兩點:其一,我們認識的對象沒有離開我們的認識;其二,我們認識的對象是由我們自己規定的。唯識思想和海德格爾、胡塞爾的現象學有許多相通之處,所以現在有不少學者在從事唯識學和現象學的比較研究。唯識學從世界觀、本體論建構了龐大的哲學體系,其理論多根據因明而建立。而因明的結構較之西方形式邏輯更爲嚴密,因而,唯識學的整個建構非常嚴謹。

  二、佛教與文學

  佛教對中國文學影響也十分廣泛。佛經浩如煙海,僅《大正藏》便收錄了一萬多卷經文。佛教中的許多經典,如教界廣爲流傳的《金剛經》、《維摩經》、《法華經》,即使單是從文學角度來看,也足以是傳世力作。

  佛經所展現的時空觀,更是國人聞所未聞的。中國人的時空觀比較狹窄,正如莊子所言,“六合之外,聖人論而不議”。而佛經闡述的時空,則爲我們展現了極爲磅礴的氣勢。在《維摩經》中,維摩诘示病,佛陀派弟子前往問候。其居處雖僅一丈,但數百人進入後並不感擁擠,房間也未曾變大,這就是佛教所說的不可思議的境界。舍利弗進屋後轉念:衆人前來探病,卻連坐處也沒有,當于何坐?此念方起,維摩诘便詢問文殊菩薩:您遊于無量千萬億阿僧祇國,何處的座椅最爲殊勝莊嚴?文殊菩薩答言:距東方叁十六恒河沙國,有須彌相佛國,那裏的獅子座高八萬四千由旬,莊嚴美妙堪稱一絕。維摩诘便示現神通之力,即刻運來千萬獅子座安放于丈室之內。佛經中的敘述,是以整個宇宙爲舞臺,以無限時空爲背景。對于不信佛教的人來說,或許只是當作神話看待。即便如此,它那開放的想象空間,也從另一個角度極大地拓展了國人的思維。

  佛教典籍的體裁也非常豐富,既有詩歌式、散文式的,也有小說式、戲劇式的。即使不從信仰層面來接受,也可作爲文化傳承來學習,因而在傳統的文人士大夫中非常普及。早在東晉時期,即有十八高賢會集廬山,于高僧慧遠法師門下同結蓮社,共修淨業。及至唐宋,文人好佛之風更盛。著名的王勃、王維、白居易、柳宗元、劉禹錫、範仲淹、王安石、蘇東坡等,都是虔誠的佛教徒。文學作品代表著作者對世界的觀察、心得及生活積累,同時也是作者思想境界的反映,精神信仰的折射。因此,古代的很多文學作品都蘊涵著佛理,流動著禅意。如果我們不了解佛教,就很難透徹這些作品的底蘊。

  此外,還有部分作品直接取材于佛教或相關內容,如《西遊記》便是以唐僧(玄奘叁藏)西去印度取經的經曆爲題材。學過曆史的同學應該知道,玄奘大師是中國佛教史上的四大翻譯家之一,對漢傳佛教貢獻卓著。《西遊記》取材于這段曆史,創作中自然滲透了許多佛教思想。遺憾的是,經過部分影視作品的演繹,唐僧反而成了孫悟空、豬八戒的拙劣陪襯,未能再現曆史真實。而《閱微草堂筆記》、《聊齋志異》等筆記小說,也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佛教的因果報應思想。至于名著《紅樓夢》中,則爲讀者展現了許多極富禅意的詩作。如果對佛教一無所知的話,勢必無法正確解讀這些作品。

  叁、佛教與藝術

  佛教對藝術創作的影響更是不容忽視的。佛教的傳入和佛教造像的盛行,極大促進了中國雕塑、建築、繪畫藝術的發展。

  其中,尤以雕塑領域更爲突出。存世作品中,佛教造像不僅數量衆多,更有著令世人矚目的藝術價值。如果沒有敦煌、雲崗、龍門、麥積山等衆多石窟中數以千萬計的佛教造像,沒有巍峨梵宇中的諸佛菩薩,雕塑藝術寶庫將減少一半以上的珍藏,中國雕塑史也決不會象我們今天所看到的那麼豐厚、那麼有份量。

  而存世的古建築中,也有相當部分是寺廟建築。如現存最早的兩座唐代古建,均爲佛寺殿堂,即南禅寺大殿和佛光寺大殿。至于古塔,基本都是佛教建築。尤其是那些經典之作,如嵩山嵩嶽寺塔、山西應縣木塔、大理崇聖寺叁塔、蘇州雲岩寺塔等等,雖然風格造型各異,但都是清一色的佛塔。俗話說,“天下名山僧占多”。名山,既因自然景觀而名,亦因人文景觀而勝,而佛教名勝正是人文景觀中的一項重要內容。

  中國的繪畫、書法作品,同樣離不開佛教題材。山水畫中,有古寺梵刹、阿蘭若處;人物畫中,則有諸佛菩薩、金剛羅漢、高僧大德。而各個朝代抄寫的經書,則在弘揚佛法的同時,爲我們保留了大量的古代書法作品。其中,書法大家的抄經名作便不勝枚舉,如王羲之書《遺教經》、張旭書《心經》、柳公權書《金剛經》、蘇轼書《圓覺經》、趙孟頫書《妙法蓮華經》、林則徐書《阿彌陀經》、歐陽漸書《心經》、弘一大師書《華嚴經》等等。此外,敦煌還保存有大量唐人寫經,既是珍貴的佛教典籍,也是不可多得的書法藝術寶庫。

  在這些作品中,不僅直接以佛教相關題材乃至佛教經文爲創作內容,更蘊涵著佛法的境界和精神。我們知道,中國傳統繪畫的表現方式與西畫截然不同。西畫重視寫實,而國畫重視寫意,逸筆草草,直抒胸臆。“意”就是一種思想,一種境界。作品的品位有多高,主要取決于創作者的思想境界。如果沒有相當的文化和宗教素養,作品如何能有空靈深邃的境界呢?正所謂“功夫在畫外”。相應的,如果我們不具備佛學修養,也很難追隨創作者的創作心路,進入那種意境之中。現代人的心如此浮躁,若不了解作品之後的背景,如何穿越百千年的時空,領略那番禅意、體會那份超然呢?

  四、佛教與民俗、道德

  除了對藝術領域的影響,佛教傳入中國以來,也走入了尋常百姓家。極盛之時,普及至“家家觀世音,戶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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