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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地仰望

  恭敬地仰望

   一位先哲說,慈悲與愛不是心靈的事。只有當心靈不再期盼、占有、嫉妒、和焦慮時,只有當心靈不再投射自我、不再追尋它獨特的感覺、要求、沖動,也不再尋求自我實現時,才是真正的愛;只有當心靈真正地沈靜下來時,真正思忖于他人做一些完全無動機的事情時,才是真正的慈悲。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十日,希阿榮博上師四十四歲的生日,一年一度的大放生在這一天拉開了帷幕,又將有數以百萬計的生命在上師慈悲的救護中遠離被殺的厄運。從去年的這個時候至今,有幸跟隨上師參加了幾次放生,雖然已經過去了一些時日,但曆曆往事依然在目。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初,成都。放生的前一個晚上,希阿榮博上師因爲重感冒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後,看起來一臉憔悴。有的弟子顧及上師的身體,勸說上師留在家裏,但是慈悲的上師全然不顧身體的嚴重不適,依舊帶著我們很早就到達郊區的牛羊交易市場。踏進市場的刹那,我有一點不知所措——那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啊?幾輛卡車裏裝滿了從藏地運來的牛和羊,幾十只擠在一輛車裏 ,沒有一點空隙,長途的顛簸加上沒有足夠的水和食物,它們像極了髒乎乎的小餓鬼。就在這個交易市場,它們即將被販運到屠宰場。大概是感知到了自己即將面臨的厄運,它們的眼神傳達著恐懼與哀傷。一些在場的女居士無不悲從心來,走到汽車旁邊輕輕地安撫它們。我始終相信動物們擁有遠超過我們的第六感,它們對于死亡感知的程度遠遠靈敏過人類。幾年前,我在山東某地農村親眼見過這樣的一件事:一戶農家約了殺豬的屠夫來他們家,當那屠夫行走至離農家還有差不多幾百米距離的時候,停下來與一熟人聊家常。那頭即將被宰殺的豬在豬圈裏瘋了一樣地跑動,主人說它是嗅到了屠夫的味道。很奇怪,一頭豬怎麼會有這種先知先覺的能力?誰也解釋不了,但是它就是有。

  

   上師來到市場後,馬上費力地爬上汽車,穿梭在這些牛羊中間,無限慈愛地在它們的角上系上手中的紅絲帶,這樣,這個生命就永遠地逃離了被宰殺的厄運,相續中種下了解脫的種子。我凝望上師忙碌而又充滿溫暖的身影,冒昧地思忖上師來到世間的緣由——一定是以無上的悲心解救諸多衆生!成都的冬天是陰冷陰冷的,我的心卻在瞬間被溫暖充盈。儀式結束後,一輛輛帶著它們重新回到草原的卡車緩緩從我們面前駛過向大門外開去。我驚奇地發現,很多牛羊都擡起了腦袋,它們用俏皮而可愛的表情看著我們,像是在對我們作別,完全不同于我們剛剛進來時所看到的場面;再轉過頭凝望上師,無限疲憊的臉上帶著欣慰與滿足。那一刻,我覺得眼睛濕濕的。我堅信上師是佛的化現,向我們示現達觀、超然、慈悲與完美,突然我想起《普賢行願品》中所說那幾句經文:“衆生至愛者生命,諸佛至愛者衆生,能救衆生生命,則能成就諸佛心願。”

  

   上師回到家後,由于忙碌了一個上午引發身體更爲嚴重的不適,終于累倒在床上,以至于已經無法再爲事前承諾的人們進行皈依儀式。上師的狀況讓我們這些圍在身邊的弟子好不心疼。上師不想讓我們爲他過于擔心,反倒安慰起我們來,並囑咐我替他隨便找些藥來。我不禁心頭一酸:這樣一位爲了衆多法界有情而忙碌奔走的上師,這樣一位爲了能使無量衆生獲得解脫而不辭辛勞的上師,在面對自己時,卻是如此簡單而毫不在意。

  

   二零零七年一月,深圳。希阿榮博上師爲期一個月的南方之行由此開始。這叁十天的時間裏,上師馬不停蹄地在不同的城市之間穿梭,所到之處均進行了不只一次的大規模的放生活動,據說放生的數量超過了幾百萬。上師不停地放生、傳法,傳法、放生,給所停留的城市廣種福田,也使這些地方的人們獲得了無量的福報,當然,還有這些地方的居士們對上師深深的留戀與不舍。

  

   或許是前世修來的福報,在上師駐錫深圳的時間裏,我可以經常拜見上師並跟隨上師參加了其中的兩次放生,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情景還忍不住熱淚盈眶,爲上師的不辭辛勞,爲上師的大愛,也爲上師悲憫的心懷。

  

   今天,那些在籠子裏等待放生的鳥兒那洋溢著歡喜的唧唧喳喳的叫聲依舊回響在耳邊,上師因爲找到一個很理想的放生場所而滿足欣慰的笑容依舊深深印在腦海裏,放生現場那輪橫跨在大地上的七色彩虹依舊讓人覺得玄妙與不可思議,還有,上師在爲那些在長途跋涉的過程中死去的小生命進行超度時那肅穆的哀傷,是如此如此震撼我的內心。上師以其所作所爲爲我搭建著那種與衆生深刻的連接感,告訴我何爲衆生一家!他使我突然發現,其實在我的心中還有這樣柔軟的地帶——與生俱來的愛與關懷的能力。

  

   什麼是愛?怎樣去愛?十個人可能會給予十種不同的回答,但是真正撞擊我心靈並引起深深共鳴的,是上師用身體力行做出的诠釋。

  

   我與另一位師兄共同組織了上師南行過程中的兩次放生,于是我知道希阿榮博上師把南方之行收到的供養幾乎全部用來放生了。一位上師的侍者告訴我,上師把錢花在放生上面是最開心最開心最開心的!他用了叁個“最開心”強調上師的心理狀態。當時我半天沒有接上話,腦子裏想的是上師曾經說有一天他如果不在了,看看身後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用作放生;想起他一遍又一遍告誡身邊的人,一定要懂得節約,居士們供養的錢財一定不允許大手大腳,我們替佛菩薩收下這些供養,只能花在有意義的地方;想起他經常在簡陋的小飯館裏,用一碗面條填填肚子。希阿榮博上師把收到的供養用來放生、造佛像、修塔子、建養老院,幫助有困難的弟子,他千方百計恩澤衆生,自己的生活卻維持在極低的標准。侍者還說,有一次在成都放生的時候死了一只羊,上師看著那只羊哭得特別傷心,侍者說他自己沒有哭出來,但是看見上師哭成那個樣子,在場的人無不爲上師的慈悲而動容。

  

   盡管我沒有在現場,但是我仍然可以敏銳地捕捉到上師那份仁慈的哀傷。他不正是用這樣一份仁慈的哀傷,幫助我們和那些衆生緊緊相連、幫助我們體驗那份無僞的至善嗎?我深深地明了,這份與衆生相連的恩賜,將裨益我終生。

  

   這就是尊敬的上師,他以其無限,而真;他以其絕對的善與美,而在;他以遼闊無邊的博大的愛願,以及不限于一己的由衷的慈悲而牽挂著法界衆生,賦予生命愛的信奉!跟隨希阿榮博上師放生的時候,總是覺得法喜充滿——一股源源不絕的愛,穿透層層甲胄,灌溉我心!上師不只一次地開示道:“用充滿慈悲的心對待一切友情衆生,就是圓滿成就諸佛菩薩大願的最佳方式,一定要時時修持慈悲,決不能認爲自己已經爲別人做了很多就自我滿足,永遠記得我們的一點點努力與廣大的諸佛菩薩相比是多麼微不足道。”

  

   每一次向上師請教一些修持方面的問題時,上師都反複向我強調發心的重要:一定要思維自己是爲了一切有情衆生。發願成就自身以便成就他人,無論哪一種行爲、言語或者想法,都要爲一切衆生的福祉著想,當真正升起這種利他的心願時,菩提心便會毫不費力地出現;當這樣的心願逐漸堅定之後,便會具足修行所有道乘的基礎。

  

   希阿榮博上師以其身體力行教會我如何跟自己探討“活”的意義,不但要獲取一種別樣的更爲有價值有意義的活法,而且也要找尋究竟。也是上師幫助我了悟愛與慈悲到底是什麼。他引領我去追尋一個亘古不變的題目——心靈的前途,生命的價值,到底是什麼?不僅僅要在意識上,而且要在心裏深刻、隱匿、幽微之處了悟這些問題,從而真正明白活著意味著什麼,以及怎樣才可能 過一種完全慈悲、充盈溫柔與愛的有價值的生活。

  

   快樂不是愛,欲望也不是愛,執著、依賴、占有所愛的人更不是愛,從生命中完全掃除這一切,永遠不再嫉妒、羨慕、競爭、野心勃勃。否定這一切,這當然就是愛,當然,這種愛只能稱之爲“小愛”,上師教化給我的,利益一切有情衆生、用充滿慈悲的心對待一切衆生的愛,才是真正意義上全然不利己的無量的大愛。

  

   希阿榮博上師以其身體力行,成爲所有遇見他的人慈愛與悲心的源泉,他象一個溫柔的影射,幫助我照見曾經幽暗的內心,讓我明白慈悲與愛不是居高的施舍,而是恭敬的仰望。他使得慈悲與愛重疊于我的心靈,召喚著我。雖然我的生存空間有限,我經曆的時間有限,但是我相信愛的廣度無限,心靈的維度無限。沒有需要對抗的敵人,也沒有需要執著的朋友,每一個衆生都需要我以相同的愛和慈悲來對待。我堅信,在實修佛法的過程中,如若我的生命因發起真正的菩提心和悲心而成就質的轉化,在希阿榮博上師看來,這無疑是對他老人家最爲真誠和無價的供養。

  

   不知不覺中,耳邊又想起元朝趙孟頫的那幾句詩文:

  

   同生今世亦有緣

   同盡滄桑一夢間

   往事不堪回首論

   放生池畔憶前愆

  

   作者:希利容母

  

   2007,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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