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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樂的曼達拉 家鄉(叁)

  《喜樂的曼達拉》(新版)家鄉(叁)

  七歲,希阿榮博尊者到了上學的年齡,每天與同村的小夥伴去十五裏外的措阿鄉小學上學。幾個孩子早出晚歸,上一天學來回要走上幾個小時。然而今天看上去很辛苦的路程,對他們來說卻是遊戲的一部分。小夥伴們一路打打鬧鬧。滿是石子兒的山路,溪水,樹林,都有他們嬉笑的身影。

  藏區建立起新式學校,孩子們都去那裏上學。出身于典型牧民家庭的希阿榮博尊者,天性自然奔放,無拘無束慣了,很不適應學校的規章製度和教育方式,常常因爲忘記遵守紀律或完成作業而被老師拎到操場上罰站示衆,或被要求面壁思過。這種情形令尊者的家人憂慮,他們一直過著四處爲家、自在隨意的遊牧生活,也希望尊者同樣能在寬松的環境裏順其天性地成長,不受到太多約束。

  那時學校課程不多,教授的知識非常有限。尊者天生的特質和靈性,使他在普通學校教育的氛圍裏感覺不到絲毫樂趣。他拒絕繼續上學。學校方面很快同意了他的退學要求。這樣,上學不到一年的尊者告別了措阿鄉小學,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狀態中。也正是在這一時期,他強烈的求知欲望被點燃。生活中一扇門關上了,另一扇大門卻打開了,一個讓他倍感親切和興奮的世界呈現在他面前。

  千百年來,遍布藏地大大小小的佛教寺廟一直發揮著教化民衆的作用。它們不僅是出家人聞思修行的場所,也爲普通在家人提供學習的便利。很多寺廟附設專門的佛學院,或其本身就是一所佛教大學。

  過去在藏區,父母把年幼的子女送到寺廟接受教育的做法很普遍。孩子入學後首先學習藏文拼音字母,然後識字,學習書寫和念誦。藏文有兩種常用字體:用于日常記事的手寫體和用于官方文件及個人通信的印刷體。兩種字體的書寫要領都需經過一段時間專門的學習訓練才能掌握。念誦的內容往往是經文,很多孩子也許並不理解經文的深奧含義,卻能把經文倒背如流。這種看似不太合理的填鴨式教學,在潛移默化間卻爲孩子們今後樹立世界觀、價值觀打下了一個基礎。年齡稍長,學生逐步升入較高班級,學習包括邏輯、醫學、詩歌、戲劇、占卦、計量學、佛學等衆多學科,其中以佛教理論最爲重要,考評也以佛教理論的成績作爲衡量的主要依據。入學一般較爲寬松,升學卻要經過嚴格考試,而想從佛學院畢業,更是難比登天,非過五關斬六將,得前輩學者一致認可,不能拿到堪布、格西的學位。

  學生初入寺廟學習,年齡小的只受居士戒,稍大已懂戒律含義的可受沙彌戒,年齡再大些,修行各方面都打下堅實基礎後,受比丘戒。各人可根據自己的具體情況選擇是否受戒。由于僧侶在藏地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尤其大學者更受到禮遇和尊敬,一般藏民家庭都會挑選家中資質最好的孩子,送去寺院受教育,希望他們將來學有所成,弘法利生,也爲家族帶來榮耀。

  在希阿榮博尊者開始接受教育時,這種傳統已經中斷,對佛法的學習産生濃厚興趣的尊者只能向當地有學問的人請教,學習藏文字母和簡單的佛教儀軌。他把報紙的白邊剪下來訂成小本,在上面練習寫字。每隔幾天便去老師那裏,抄幾段儀軌和偈頌回來,反複念誦,直到爛熟于胸。尊者的記憶力驚人,背誦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一件困難和枯燥的事。白天,他把牛羊趕到沒人的地方,對著空曠的山谷輕聲吟唱優美的經文。晚上,則借助松脂燃燒的微弱火光學習。夜深人靜,火堆旁的他有幾次打瞌睡,不幸把前額的頭發都燒焦了。

  隨著讀寫能力的提高,尊者渴望閱讀更多書籍。才晉堪布有一批經書托尊者家保存,就藏在草垛裏。這可方便了尊者,那草垛俨然成了他的寶藏,但見他沒事便往那兒一貓,不知道的人以爲他是偷懶睡大覺,其實他在偷偷看書。

  村裏有一位老覺姆,名叫尼勒。她把自己珍藏的一些書籍借給尊者閱讀,輔導他學習,有時候還專門把尊者叫過去,考察他已經學過的內容。尼勒一個人住著村旁的一間土屋,每天獨自在裏面供水、供燈。小尊者對這些儀式懷有極大的興趣,每次都靜靜地呆在一邊,專注地看尼勒擺弄她的一碗水、一盞燈。

  這種零星、非正式的學習,讓尊者仍有許多空閑時間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看書、念經和隨意遊蕩是他最大的快樂。有一段時期全村老少都被動員上山砍樹。尊者要麼爬到樹頂不下來,在上面與他想象中的某人聊天,要麼找個借口溜走,甯願在無所事事中打發時間,也不願像其他人一樣拿起斧頭幹活。

  希阿榮博尊者一家住在村子的邊緣、幾乎是全村最破的土屋裏。幾個孩子總是飽一頓饑一頓。從小他們就知道肚子餓了要忍著別吭聲,衣服破了就自己找針線補起來。因爲是窮人家的老叁,尊者從來都是撿哥哥姐姐的舊衣服穿。五六歲那會兒,經常連舊衣服也沒得穿,只好光著身子在外面玩耍。後來從哥哥那裏接力過來一件舊袍子,成爲他最喜愛的衣服,一年四季永遠地穿在身上,破了補,補了破。他的身體長得快,那袍子似乎從未合身過。開始太長,拖到了地面;一轉眼卻又短了,一截小腿露在外面,天冷了就得挨凍。

  村裏一些孩子常常取笑他的寒酸樣兒,有時還結夥欺負他。以前性格軟弱的哥哥在外面受了氣便躲回家裏。可是尊者,別看他年紀小,可不那麼好欺負。他必定毫不猶豫地以牙還牙。他力氣大,打起架來,一對一或一個對幾個,他都絕吃不了虧;有時對方十幾個人欺負他一個,他眼看自己寡不敵衆,也不硬著頭皮上,而是一溜煙跑沒了影,等那群孩子散開,再各個擊破,一個不落。

  全村的孩子有一次集體外出耍壩子。村長的兒子仗著自己地位特殊,故意刁難希阿榮博尊者和他的朋友,往他們的菜鍋裏吐痰。看見他自鳴得意的樣子,尊者決定教訓這個仗勢欺人的家夥一頓。他跑到附近草叢裏找了一堆新鮮牛糞,然後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招手讓村長兒子過來,向他喊道:“這裏有一個很好玩的東西,你快來看呀!”村長兒子果然跑過來。等他走近,低頭往草叢裏張望時,尊者一把摁下他的腦袋,來了一個滿臉牛糞開花……後來兩個打架的孩子受到懲罰,一同被關進公社的倉庫裏。那時,全公社的糧食和幹肉都儲藏在倉庫裏,等到年終時統一分發到各家各戶。兩個調皮的孩子,關了一天一夜,饑餓使他們結成了同盟。村長兼倉庫保管員的兒子對倉庫裏物品擺放的具體情況有些了解,他很快找到風幹牛肉,拿出一堆,與尊者一起美美地享用。“出獄”時,兩人竟都有點戀戀不舍。飽食美味肉幹的好日子結束了。

  男孩子在一起,打鬧是常事。每次打輸了,尊者都去薩拉嬸嬸家尋求安慰。薩拉嬸嬸與尊者並沒有親戚關系。她是個長病號,肚子裏長了個巨大的瘤子,行動不便,面目可憎,尊者卻喜歡接近她。她對尊者也非常好,總是和風細雨地安慰他,讓他感到溫暖。薩拉去世多年,尊者無論走到哪裏都不忘爲她念經超度。他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善良的嬸嬸在他倍感挫敗時,給予他的寬慰。而小時候打架若贏了,尊者就會去舅舅家。舅舅羅榮丹巴性格耿直,嫉惡如仇。他固執地認爲男孩子一定要剛強,甯折不屈才是好樣的;打不還手的人沒出息。每次尊者去他那裏,他都拿出一大塊酥油,繞一個大大的糌粑球獎給尊者。

  對這位可愛的羅榮丹巴舅舅,希阿榮博尊者一直懷有深厚的感情。八十年代中期舅舅病危,尊者正在五明佛學院接受法王如意寶《列繞朗巴大師伏藏全集》灌頂。法王勸尊者等灌頂結束後再回家鄉看望舅舅,因爲這個灌頂意義重大,且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傳授此灌頂;他希望尊者擁有這個寶貴的傳承,以後將它發揚光大。所以,尊者等到灌頂圓滿結束的當天,才動身趕回家鄉。星夜兼程,還是遲到一步,沒見上舅舅最後一面。尊者爲老人家料理後事、安排超度法事,滯留家鄉四十九天。法王如意寶得知此事後,親自帶領五明佛學院全體僧衆爲老人舉行法事,念經超度。這個世界上,有這種福報的人大概不多吧!希阿榮博尊者回憶起舅舅時說:“我從小養成不怕打壓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舅舅的鼓勵。他要我一定做個堅強的人,不縮頭縮腦,不欺軟怕硬。我出家時,他不無惋惜地說:“以後遇到壞人你就沒法再打他們了!””說到這裏,希阿榮博尊者臉上浮出笑容,仿佛看見腰板挺直的舅舅穿過重重的歲月微笑著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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