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勝利》電子畫冊故事——《雨夜》
川藏高原的深秋,如美麗矜持的仙女,豔麗妖娆中暗蘊著些許冷峻與孤傲。湛藍高廣的天空下,遠方的雪峰更顯俊朗挺拔。山上的林木雖經秋霜,但紅火金黃的樹葉仍頑強地站在枝頭,舒展搖曳著最後的美麗。五彩的山麓將絢麗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碧藍的江水中,使原本平淡無奇的江水刹那間充滿神秘的璀璨。微風輕輕掃過,零星的幾片樹葉灑脫地飄落枝頭,靜靜地隨風輕舞著,飛旋著,爲沈靜廣闊的山林平添幾分空靈。
一個深秋的傍晚,我等大恩根本上師普巴紮西仁波切身著破爛不堪的法衣,獨自一人行走在甘孜縣的街頭。街道不寬但很整潔,兩側低矮的民居疏落有致。一路行來,隨身攜帶的幹糧早已吃光,沿途一直靠乞討爲生。而曾有的幾件換洗衣物也在途中送給了衣不蔽體的年老乞丐。所以,上師只身一人,別無長物,毫無牽挂,倒也自在。
夕陽西沈,火紅的太陽又圓又大,低低地懸垂在天邊,晚霞如渲染的水墨畫,從金紅、橙黃到淺粉、墨灰,過渡自然而層次明晰。晚照殘陽將上師長長的身影投映在大街上,落寞而孤寂。顯然,今晚已趕不到亞青,與其露宿荒郊野外,不若就在甘孜過夜。正想著,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飄下了細細密密的雨絲,點點滴滴浸透了上師單薄褴褛的僧衣。上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四下張望,空蕩蕩的街道無處躲雨,只有一個乞丐蹲在街邊,頭上頂著一塊氈布。那位乞丐身上穿著灰藍色打著補丁泛著油光的棉衣,棉衣上有些地方已露出棉花,身下墊著一個髒髒的墊子,由于久未清潔,全身上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酸臭……無處躲雨的年少上師只好蜷縮在乞丐旁邊,將就著氈布的一角權且躲躲雨。
這時,迎面走來一群年輕人,一邊大聲說笑著,一邊舞動著雙手、扭動著身軀,似乎有無窮的精力無處渲泄。瞥眼間,他們看見了上師和那個乞丐,如同獵人發現獵物般,一哄而上。沒有任何緣由,沒有任何道理,只因爲上師和乞丐身上穿著的衣服破爛不堪,這些年輕人就將他們當作了發泄無聊情緒的對象,嘲諷辱罵……
上師直起身體,靜靜地坐在乞丐身邊,眼簾低垂,臉色凝重。一路乞討,對于這種毫無來由的打罵,上師早就習以爲常。但看著身邊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居無定所流浪街頭、備受欺淩而無力自救的乞丐,看著那些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仗勢欺人惡行昭然、不信因果而終將招致苦報的年輕人,上師濃得化不開的大悲心頓時如清涼甘露般周遍全身。上師在心中懇切發願:“願所有見聞憶觸我之衆生及我見聞憶觸之所有衆生,皆能以此因緣而早日皈依叁寶,趣入解脫正途,當證大覺果位!”也許是上師的慈悲感動了上蒼,也許是那些年輕人已經心滿意足,他們終于離開此處。
待他們走遠,上師低下頭溫和地問躺在身邊的乞丐:“現在沒事了,好好睡吧,一切都會過去的。”聽著這些久違的詞句和溫暖的話語,看著上師微笑的面容和關切的眼神,乞丐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抹淚光,久已麻木的心靈如沐春風般充滿著喜悅,微微上翹的嘴角竟已綻放了笑容。對于一個看慣白眼、受盡欺淩的乞丐來說,一句暖語就能令他遠離痛苦而倍感幸福,一個微笑就能令他放下煩惱而心生歡喜。如果每個人的心中都能充滿這種尊卑無別的平等慈愛,我們這個世界就是人間刹土,清涼聖地!
深秋的高原,晝夜溫差極大。白天雖然豔陽暖照,夜晚卻甚感寒涼。夜半更深之時,空中的雨絲愈發綿密。雨點打在略顯幹枯的樹葉上,發出的“沙沙”聲更顯夜晚的甯靜與深秋的蕭瑟。
上師和乞丐蜷縮在街邊,乞丐身上披著的氈布尚可擋雨,但上師除身上所穿法衣之外,一無所有。雨水迅速淋濕了上師的法衣。上師擡眼環顧四周,發現在路口的另一邊,有一個單獨的院落,院門之上有一個小小的門鬥,勉強可容一人避雨。上師不覺心生歡喜,快步跑過去,斜靠著院門坐在門鬥之下。濕濕的法衣穿在上師身上,伴著潇潇秋雨和瑟瑟秋風,更感陣陣秋寒。
就在上師半倚半靠、即將進入睡眠之際,院門“咣當”一聲從內打開,一個高大的黑色人影出現在門邊。原來是主人家夜半起來解手。看到蜷縮在門口避雨的上師,來人竟毫無憐憫之心,一邊不停地咒罵著:“臭乞丐,快滾開!”,一邊擡腿,一腳狠狠地踢在上師的肋間。上師頓時被踢倒在滿是泥水的街上。鑽心的疼痛令上師竟一時無法站起,只能以手支地勉強躬身半跪在泥水之中,身體因疼痛而微微顫抖著。
此時,上師的心既歡喜又沈痛——歡喜的是自己選擇了利生之路,哪怕任重道遠,哪怕艱難險阻,終將到達無有痛苦的彼岸;沈痛的是還有這麼多無知世人在懵懂中使寶貴的人身在造作罪業中無義虛度,而無欺因果法必將令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人身難得,諸法無常,輪回過患,因果不虛,這些佛陀教授的客觀真理如果能夠令世人知曉,哪怕只生起刹那的歡喜與信心,也必獲解脫!
上師一直專注地思維著,直到主人家關好院門回房睡覺,才又悄悄起身,帶著滿身泥水,坐于門鬥之下。上師在心中默默念誦著經文心咒,祈禱著諸佛菩薩的加持,忏悔著往昔的業障,並將所有善根功德回向一切有情衆生。
後記:
上師經常告誡我們:“世上每個宗教的用意,都是在幫助他人,但是不同的人們,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需要用不同的方式來開導。所以,一切宗教的原理,最起碼是讓你做個助人之人。即便是基督教或天主教,也教導人們相互關照,互相友愛,虔誠的基督徒遵照這樣的教導去行事,最起碼會使人生美滿。但作爲一個佛教徒,更應該以愛心和慈悲心去幫助他人,救助他人。這種愛心不是狹隘的世俗之愛,而是廣博的平等之愛,唯此方能救度一切衆生。”上師雖不經常出門,但每次出門之前,必細心地帶上一些零錢,在街頭只要看到乞丐,就會布施。布施時,上師會蹲下把錢放到乞丐面前的碗裏,還會笑著和乞丐說一兩句話。上師常說:“我們的布施不是高高在上的恩賜,我們舍棄的不是一點點的錢財,而是對物欲、對自己、乃至對輪回的貪執。所以,乞丐是我們修心的對境,當心懷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