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開始
每個人都有可能在某個時間突然想到死亡的問題。已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只記得兒時和所有孩子一樣,幼稚地希望自己能夠長生不老,隨後又貪心地加上父母、家人,隨後又是親朋好友們……每每想到這裏,不安和恐懼從心裏某個角落悄悄竄出,結果只有沮喪。
隨著年齡的增長,疼愛自己的外公、外婆相繼離世了。想到小時候的疑惑沒有覺得荒謬,反而多了些無奈和悲涼,耳邊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督促:生命有限,不要蠅營狗苟地虛度光陰。我試圖牢牢把握自己的生活,希望生命的每一天、每一分鍾都飽滿而充實。成功、幸福成了生活全部的追求,而所謂幸福就是生活、工作和家庭等等完美並盡在掌控中。
2010年老公同學的妻子得病去世了。這是個曾經如此完美的家庭:郎才女貌的夫妻倆都有著令人羨慕的工作和收入,兒子一歲多,聰明可愛。她的病逝,讓我對充實而成功的人生産生了疑惑,幸福生活原來是這樣脆弱。兒時的不安又悄無聲息地來了,死亡是終點嗎?如果死亡是終點,那麼我所追求的生活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生命的盡頭不是終點,那又是什麼?
我試著從各類書籍中尋找答案。一天在網上購書,不經意買回《次第花開》這本書。說來慚愧,雖然皈依多年(最早在漢地寺院皈依),面對博大精深的佛經卻不知如何聞思修行,更沒有做過功課。而這本書中所講的道理緊貼生活,平實易懂,讓我重拾學佛的信心。最不可思議和幸運的是,通過這本書,我們聯系了菩提洲網站,全家得以見到並皈依了此書的作者——大恩上師希阿榮博堪布。每每想到自己像個迷路的孩子找到母親一般找到了上師,心中無比安全和踏實。無數次暗自贊歎自己的福報和運氣。
2011年深秋的一天,接到同學的電話,得知高中的班主任病重,于是相約一起去看望她。早就得知班主任生病的消息,每次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沒有去。當再見到她時,幾乎認不出了,面前這個形銷骨立、舉步維艱的老婦人哪裏是記憶中的班主任?曾經的班主任極注重形象,身板挺拔,雷厲風行。她看出我的驚訝,說了她的病情,這兩年癌細胞已轉移,滲入了骨頭,骨頭幾乎已被癌細胞鑽空了,每挪動一下都痛苦不堪。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頭上,讓我摸她的頭部,稀疏花白的頭發下面,有的地方鼓起一塊,有的地方軟軟的凹陷下去。我有些害怕地抽回了手,難過得不知如何安慰她。她說道:“我不怕死,就怕這樣生不如死。”她每天看點小說打發時間,竟像期待一次遠行般期待著死亡的到來。第二次再去看她又是幾個月後,她已不能下床,斜靠在床上,每天靠大劑量的嗎啡度日,看到我手上的佛珠,她問道:“你信佛呀,佛經講因果報應,你說我這是什麼報應?我這輩子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呀?唉,我好想快點死,每天早晨醒來發現還活著,真讓我失望。”我強忍著淚水,無奈而傷心地看著她。這個世界上沒有真不怕死的人,她是在受著怎樣的煎熬才如此渴望死亡,更讓人痛心的是,她是這樣簡單地把死亡定義成解決一切痛苦的方式。這個時候我不知道如何給她解釋“叁世因果”、“輪回過患”,也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她,她所期待的死亡不一定是痛苦的結束。面對即將逝去的生命,我突然內疚地覺得,平日顧影自憐在乎的只是自己內心的自我感受,學佛成了個人逃避對生命的不安和對無常恐懼的寄托。
重新審視學佛的過程,最初的皈依只能算是形式,聞思是從皈依上師開始的。可是習慣的思維方式讓我在聞思修上僅依靠“腦”去理解記憶,把功課量化到每天、每小時,往往滿足于完成每天的定量,滿足于安住在佛堂念經的內心平和。而走出佛堂,修行似乎與生活毫不相幹,因爲沒有從“心”開始,隨功課數量的積累,舊習未除,那潛伏隱藏的傲慢卻被滋養成長起來。抓得過緊的生活沒有放松,“還要通過修行爲生活上保險”。帶著執著的修行讓我依然困在“自我”窠臼裏不能自拔。
一次例行加班至很晚,公司的清潔工阿姨已開始打掃衛生,收拾到我的位置時,我心不在焉地站起來讓她,她一邊道謝,一邊說道:“你們好辛苦,掙錢真不容易呀。”我驚訝又感動地看著她,平日裏我們如此驕傲地覺得自己做著讓她們羨慕的工作,對待周圍從事這樣工作的人時常帶著惺惺作態的同情。我們不屑與他們交流,自認爲所有的思想、感情和生活方式都比他們高尚。甚至一起工作的同事們也會因爲利益競爭等等關系彼此封閉自己,難以坦誠交流,如同清潔工阿姨那樣真誠而平和地去安慰別人的話一句也舍不得說。在這個高速發展和競爭的社會,所謂忙得無暇顧及周圍的人和事成了日漸冷漠和麻木的借口。
又一次拿起《次第花開》,上師在《走出修行的誤區——菩提心》一文中開示:“許多人在生活中面臨的最大僵局就是習慣性地封閉自己,排斥與外界交流,任何一樣東西都可能被用來搭建自他之間的藩籬。是非對錯、道德觀、價值觀、信仰都能成爲拒絕交流的好借口……對我們來說,“衆生”不是一個無關痛癢的詞彙,而是代表著在情感上能與我們相通相連的一個個具體的生命。”“口頭上對“衆生”充滿感情,行動中卻對近在身邊的親友和同事們的身體痛苦和精神孤獨熟視無睹。”
環顧周圍的親友、同事們,他們和我一樣認真對待生活,一樣有著對生命的種種困惑。想起班主任臨終的痛苦和困頓,我鼓勵自己從一點點變化開始,努力走出修行的誤區,讓周圍親友、同事們知道我在學習佛法,讓他們也來了解佛教。上師在《寂靜之道》中也曾開示:“很多不信佛的人,究其原因,不是因爲他們不認同佛陀的教法,而是他們沒有機會了解佛法,所以盡管對痛苦、無常有認識體會,卻也無可奈何,不知道人竟然還有可能從痛苦中完全解脫。”
手中的《次第花開》是上師的法音妙語,上師心懷衆生,不設門坎,從生活點滴入手,讓讀者在不知不覺中得到啓示、啓發。于是從網店上請來了一批《次第花開》,結緣給了親友和同事們。
上師的金剛語有著不可思議的加持力,平時一直在父母家吃晚飯,父親爲了讓我們吃得有“營養”,會經常買些鮮魚來殺,雖然我們經常勸他不要殺魚,但收效甚微。父親讀完《次第花開》後,家裏的餐桌上再也沒有出現過新鮮的魚類,而且飯菜越來越素,家裏人的身體反而越來越好。父親對我們去放生非常支持,也漸漸地接受佛教,時常閱讀佛教方面的書籍,這對于一個唯物論者是怎樣的改變?小姑子皈依多年,長期茹素,卻苦于無師父指導,修行不得其法。去年春節回家過年時給她帶去了《次第花開》和《佛子心語》,去年放生共修時,她皈依了上師,如今每天精進修行,進步非常大,時常讓我爲自己的懶散感到慚愧。
原本擔心同事們不會接受佛教書籍,沒想到辦公室的同事都很喜歡《次第花開》,一個80後男同事看了後說,文章裏好多現象就像在寫自己。還有兩叁個同事開始每月隨喜放生,其中一個同事是公司的高管,平時工作很忙,只要有空,每月放生都來參加。一次放生路上因駕駛不當車子發生側翻,駕駛室一側的車門嚴重變形損壞,而她卻毫發未損。事後她說:真不可思議!發生車禍時一點也不緊張,頭腦異常清醒。去年底,她也皈依了上師。
“只忙于滿足自己這樣那樣的需求,是會讓人疲倦、不安的,因爲人的需求層出不窮,永遠沒有徹底滿足的時候,心裏很難有安定;而慈悲,對其他衆生的關懷,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能讓內心喜樂和滿足。”
一位同事因早晨上班堵車一臉郁悶地向我訴苦,我給她看了《次第花開》中一段描述堵車的文字,第二天她高興地告訴我,今天路上依然堵車,但心情完全不一樣了。一位同事因工作與生活的沖突難過,我學著靜下來聽她的講述,強忍著不去用自己的經驗指導她,一番傾訴和流淚後,她已有了自己的決定。
走出自我,改變自心是從一點點小心念開始的。
記得一次見上師時,師兄們請上師開許開始修加行,輪到我上前見上師,上師問我是否也要開始修加行,我點頭稱是,上師連聲說:“好、好,有開始就好”。今天想來,上師說的這個“開始”應該是讓我從“心”開始,打開自心,放下緊緊抓住的“自我”,把修行真正融入生活。
弟子 蔣陽措
于201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