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因緣 奉慈親
過去兩年的春天對于我是寒冷的。2011年春節後,媽媽病了,最初只是耳朵邊長了一個小疖子,那麼小的一個東西,居然很快潰爛,久治不愈。經醫院確診,是皮膚淋巴癌。醫生很快製定了放療方案,媽媽需要每天去醫院做放療。即使這樣,爲了不耽誤我和姐姐的工作,爸爸每天陪媽媽擠公交車去醫院,乍暖還寒的春天,他們時常會在冷風中等上大半個小時。
隨著病情加重,媽媽開始頻繁地失眠,爲了不打擾我們休息,她執意要求晚上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媽媽忍著自己的痛苦,還想著我們,我和姐姐心裏都很難過。我看了很多心理學的書籍,想辦法開導媽媽,排解她的精神壓力。有時候,媽媽會很舒心地歎一口氣說,小婕啊,小時候媽媽最擔心你,沒有想到現在你真的成長了,都可以開導媽媽了。媽媽溫柔地用手捧著我的臉,仔細端詳著,仿佛要記住我的樣子,期待著下輩子的輪回裏,于茫茫人海中的再次相見。
2012年1月的一天淩晨,我在夢中被一陣微弱的呼喚驚醒。天啊!媽媽怎麼躺在地上。原來夜裏她起來上洗手間,突然摔倒,自己掙紮了很久仍爬不起來,想到不能影響我們休息,她已經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好長時間。看到天快亮了,才開始呼喚我們。南方冬天的屋子裏是怎樣的潮濕陰冷,更何況對于一個病人。我自責著,心疼地扶起媽媽,強忍著淚水,心如刀絞。天亮去醫院檢查,照片顯示,腫瘤轉移到腦部。送爸爸媽媽回家後,媽媽堅持讓我去上班。回到車上,緊張、焦慮、內疚,所有的情緒向我襲來,我無助地趴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
從此,我天天祈禱,祈禱奇迹的發生,讓媽媽轉危爲安。可是,沒有用,媽媽很快偏癱了,而且開始變得神志不清。住進醫院後,我白天上班,晚上到醫院陪媽媽。夜裏,疼痛讓媽媽無法入眠,腫瘤到處轉移,她疼得連呻吟都沒有力氣,最大劑量止痛針也沒辦法緩解她的痛苦。我恨自己無法幫助媽媽哪怕是減輕一點點的疼痛,唯一能做的就是整夜整夜地抱著媽媽,輕輕撫摸著她,輕聲地對她說話,鼓勵著她,一如當年我生病高燒不退時媽媽抱著我的樣子。
可這一切沒有感動死神,它還是殘酷地來了。2012年4月11日傍晚,媽媽的手被我緊緊地握在手裏,手指頭已經被我握得發紫,可她的手還是慢慢變涼了,我的體溫再也沒有能夠讓她暖和過來,媽媽走了。
媽媽走後,我努力尋找著可以幫助她的辦法。請法師爲媽媽做超度法事,到寺廟裏面聽法。寺廟的師父告訴我,可以觀想媽媽的模樣,念“阿彌陀佛”,同時又告訴我,一般人沒有這個定力,做不到的。我自不量力地決定試一試,開始觀想和念佛。每次想起媽媽,我都會想起兒時拉著媽媽溫暖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回家;想起生病發燒半夜醒來,媽媽關切的眼神;想起和媽媽頂嘴時,她寬容的微笑。回憶讓心痛到麻木,淚水隨之洶湧而至。我無法幫助媽媽,卻陷入思念的痛苦中無力自拔。
初夏的一個傍晚,一個人在家裏,四下環顧,沒有媽媽的家是那樣冷清、空寂。虛弱的我躺在沙發上,聽著時鍾滴答滴答,我開始觀想著媽媽的模樣,恍惚間家裏隨處都是媽媽的身影和氣息。思念的痛苦又一次襲來,把已經不堪一擊的我徹底打敗,我的神識仿佛要飄離我的身體,虛弱的身體似乎已經失去知覺。
揮之不去思念的痛苦,讓我對愛的能量失去信心,對人生意義極度絕望。心力交瘁的我每天過得如同行屍走肉。爲了走出痛苦,我去上了心理學的課程。修爲極高的國內頂級超個人心理學“家庭排列系統”導師,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用現場呈現的方式,讓我看到,生命的不可違抗,在扮演媽媽和媽媽命運的學員面前我長跪不起。立竿見影地,我放下了對媽媽的執著,並且在夢裏聽到媽媽清晰地呼喚我,語氣盡是放心和欣慰,我終于放手了。
可是好景不長,超個人心理學涉及靈魂層面,呈現出我們平時看不見的一些負面的能量,這些,對敏感而虛弱的我産生了很大的副作用。剛剛恢複神智的我,又開始産生很大的恐懼,常常無端覺得背後涼飕飕的,不敢一個人呆在屋子裏,不敢走夜路,晚上不敢關燈睡覺,失眠。在兩天的徹夜無眠之後,我遇到了一位慈悲的中醫師,開始了中醫治療。
治療期間,在這位中醫師家的供桌上,我第一次看到了希阿榮博上師的法相,那是一種怎樣爽朗、明亮的笑容啊!孩子一樣的純淨的眼神,卻有著一種沈靜的力量,他好像一束陽光照進了我的心裏,驅散了我心裏的恐懼和陰霾。慈悲的醫師把照片送給了我,還借給我《冬日劄記》的紀錄片光碟。回到家裏,我把上師的照片捧在手心裏,久久不舍放下,心裏暖暖地。連續好多天,夜晚走在黑黑的街道,都覺得有光芒照著我,覺得上師一直跟我在一起,恐懼漸漸不複存在,萦繞在心頭的陰霾漸漸地消散了。
“時間成片,晝夜無聲交替,歲月的流逝喜樂清明……”這樣的語言,是一顆徹底安靜、純潔、幹淨的心靈與空間和時間的真切對話。《冬日劄記》深深地吸引了我,讓我這顆執著浮躁又纖細脆弱的心漸漸沈靜下來,跟著上師,融入紮西持林靜谧美好的冬日陽光。上師的智慧、慈悲、對法王的深情感恩,對佛法的虔誠,深深地打動了我,紮西持林的美也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裏,淡淡的喜悅湧上心頭。第二天,我到外地開會,那是個古色古香的園林式賓館。雨後的傍晚,我走在迂回的長廊上,望向天空,被雨水洗過的天空一片清朗、澄澈,在淡藍的底色上,一片白色的祥雲,是真真切切的紮西持林冬日雪山模樣。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啊,這是上師的加持嗎?面對我向往的紮西持林雪山的示現,我默默地雙手合十,心裏充滿了感激。
從那以後,我就決定要皈依佛法好好學佛了。因爲從小開始,我都是一個奇怪的人,頭腦裏總是有十萬個爲什麼,沒有人能夠回答我,我是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內心的疑惑和困擾從來沒有停止過,外在的環境越好,心裏的煩惱卻越多。哲學、心理學的書看了不少,也企圖從音樂、美術等藝術作品中找到暫時的解脫。2008年地震後,面對這巨大的災難,我的心深深地震撼了,我開始相信愛能夠讓我們在極端的痛苦中獲得勇氣和力量。我開始無私地爲別人付出,其實,這種付出源于自己內心對于孤獨和死亡的恐懼。直到媽媽去世,把這種深切的恐懼暴露出來,我才知道,原來當我們局限在自我的認識中,對生命的理解不圓滿不透徹的時候,所謂的愛也是狹隘和有缺陷的。
慢慢地,在聞思佛法之後,我相信,佛法能夠解決我心中所有的問題,讓自己對世界對自身的認識更加透徹。通過聞思,我懂得了無始以來,所有衆生都曾做過我們的父母,都曾給過我們如母親般無私的關懷。只有通過佛法讓自己圓滿起來,才能讓我們的愛超越狹隘和缺陷,成爲對衆生的慈悲。
上師和佛法讓我真正走出恐懼和陰霾,迎來了冬日暖陽。
我和老公都報名參加了五明佛學院的預科班學習,學習期間我們對自己、對佛法都有了一些新的認識,而且學習的興趣越來越濃。一位師兄對我說,如果要想好好學佛,一定要有好的上師。如果想要見到上師,就要發願,如果真誠地發願,一定會很快實現的。
2012年12月8日,我終于如願見到了我期盼已久的希阿榮博上師。見到上師,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也不管別人會怎樣看我,心裏只覺得好清靜、好感激,就讓淚水盡情地流個夠吧。
在尊敬的大恩上師座下皈依了。我告訴上師,在媽媽去世後,是他的法相驅散了我的陰郁和恐懼。我還發願一定生生世世好好學佛,上師開心地笑了,說,這才是最最重要的!他用手重重地摸了兩下我的頭。
在回來的車上,我想了很多,心裏平靜、堅定而喜悅,自己以後在這世間要走的路,漸漸地清晰起來,心裏默默地發願:上師,我沒有很多的錢,沒有卓越的學識,我只有一顆真誠的心,我要像米拉日巴尊者對自己的上師那樣,無論怎樣也不退失對上師的信心!我一定要好好學佛,多做有利衆生的事情,讓上師歡喜。即使今生不能成就,來世也一定要投生到修行人家,好好修行,直到成佛的那一天。
媽媽,相信有一天我會用佛法的智慧來感謝您。
弟子:多傑花姆
2012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