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廣記》裏的僧傳
國威
《蜀中廣記》的撰者曹學佺(1571——1646)《明史》卷288有傳,述及他的著述:
初,梃擊獄興,劉廷元輩主瘋顛。學诠著《野史紀略》,直書事本末,至六年秋,學诠遷陝西副使,未行,而廷元附魏忠賢大幸,乃助學佺私撰野史,淆亂國章.遂削籍,毀所镂板。巡按禦史王政新,以嘗薦學佺,亦勒閑住。廣西大吏揣學佺必得重禍,羁留以待。知忠賢無意殺之,乃得釋還。崇祯初,起廣西副使,力辭不就。
家居二十年,著書所居石倉園中,爲《石倉十二代詩選》,盛行于世。嘗謂:“二氏有藏,吾儒何獨無
”欲修儒藏與鼎立,采撷四庫書,因類分輯,十有余年,功未及竣,兩京繼覆。唐王立于閩中,起授大常卿。尋遷禮部右侍郎兼侍講學士,進尚書,加太子太保。及事敗,走入山中,投缳而死,年七十有四。詩文甚富,總名《石倉集》。萬曆中閩中文風頗盛,自學佺倡之,晚年更以殉節著雲。
可見,曹學佺爲官剛直,但在仕途上並不如意,一生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放在治學上,頗能引一時之風氣。從傳文來看,其治學方向爲文史兼綜。實際上,從現存著述來看,經學也是曹氏擅長之領域,故其治學理念上有濃厚的儒學背景,如撰寫《野史紀略》時秉筆直書,即繼承了董狐、齊太史等史官的優良傳統。另外,曹氏有感于儒家著述的不成系統,乃立志纂修儒藏,積十余年之功,惜未成而遭遇動亂,其書不知所之,體例亦不見載,殊爲可惜,否則尚能爲今日儒藏編纂提供一個範例。
總之,曹氏是一個以立德、立功、立言爲處世標准的典型儒家知識分子,這在《蜀中廣記》的撰寫中發揮著基礎性的作用。
《蜀中廣記》一書的體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總結得很清楚: “目凡十二,曰名勝,曰邊防,曰通釋,曰人物,曰方物,曰仙,曰釋,曰遊宦,曰風俗,曰著作,曰詩話,曰畫苑。”以今本觀之,其順序與卷數爲:《名勝記》叁十卷,《邊防記)叁十卷,《人物記》六卷,《宦遊記》四卷,《蜀郡縣古今通釋記》四卷,《風俗記》四卷,《方物記》十二卷,《神仙記》十卷,《高僧記》十卷,《著作記》十卷,《詩話記》四卷, 《畫苑記》四巷,合計一百零八卷。與地理直接相關的《名勝記》與《邊防記》占了全書一半以上的篇幅,故《四庫全書》將其歸爲地理類著作,是較爲妥當的。明代鍾惺在《蜀中名勝記序》中總結其體例之奇:“其書借郡邑爲規,而納山水其中;借山水爲規,而納事與詩文其中。擇其柔嘉,撷其深秀,成一家言。”可見《名勝記》的體例是以地理爲經、人文爲緯,記述範圍包括巴蜀地區的方方面面。《高僧記》屏棄了傳統僧傳中以十科或宗派分部的習慣,而是以川西道、川南道、川東道、川北道的順序安排結構,亦體現了方志等地理書的行文特點。
由于采集範圍極廣,難免出現引證失當的情況,四庫館臣對此提出了批評:“其中如敘州府之高州,《明史·地理志》雲:洪武五年,由州改縣,正德十叁年複爲州。珙及筠、連叁縣隸焉。此書仍稱高州爲縣,二縣亦不爲之屬。又成都府之資陽縣,《明史·地理志》屬簡州,此書不系簡州,而別于仁壽、井研二縣後,皆未免編次偶疏。”總體的評價還是很高的,甚至爲其失誤辯解:“蓋援據既博,則精粗畢括,同異兼陳,亦事勢之所必至,要之不害其大體。談蜀中掌故者,終以《全蜀藝文志》及是書爲取材之淵薮也。”《蜀中廣記》以其保存的豐富資料,常爲學者所引用,爲巴蜀研究補益良多,亦無愧于這句評語。
曹學佺雖然是典型的儒家文人,但卻具有濃厚的佛教情結。曹氏喜遊佛寺,《蜀中廣記》中關于佛教的景物、沿革等記載數不勝數。另外,曹氏廣與僧人交往,且熱心佛事,這些在其所留詩作中多有體現。上述因素不僅是他撰寫《高僧記》的內部驅動力,並且也爲他的著述提供了知識背景。從書中可以看出,曹學佺對佛教史籍是非常熟悉的,其所引文獻都是采集廣博、記載可信、價值較高的資料,如《高僧傳》《續高僧傳》《景德傳燈錄》等作品,直到今天仍是研究中國古代佛教的基本史料。
摘自《四川佛教》201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