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說《中阿含》(叁十八)
(卷叁十八)
一、鹦鹉經
說法地點:竹林精舍
參加人員:鹦鹉婆羅門
經中大意:本經敘述佛陀回答鹦鹉摩納都題子所問之事。所謂無論在家或出家,行正行的人,能解自知如法,並舉出正邪二行之各種例子,加以說明。又鹦鹉摩納說梵志施設真谛、熱行、誦習、苦行、梵行等五法,有大果報、大功德,都被佛陀所破;又以其抱瞋恚之故,佛陀乃告之以欲、恚、身見、戒取、疑等五法,都由于心而起,遂說破有關于梵天、梵道迹等摩納之見。
佛陀自從在菩提樹下覺悟正道之後,便踏上傳教(弘揚佛法)的道路。在傳教的過程中,會面臨很多難以預料的麻煩。比如說,對于自己所講的教理,既要讓人家聽得懂,又要使人家易于接受,並且對每個聞法對象都要有所觀察和了解,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有時我在想,在氣候極度炎熱的印度,當時的生活條件十分簡陋,有時還經常鬧饑荒、劫匪,加上戰亂不休。在這樣的曆史大背景之下,人們能保住身家性命、能夠填飽肚皮,能夠擁有一個安逸的生活環境,就等于是上八輩燒高香了。可是佛陀卻反其道而行之,他不僅抛棄了王宮裏的優裕生活享受,去出家修行;當自己的問題解決後,又幫著大家共同解決問題,這種精神真是了不起!因此,我們需要常常念及釋迦文佛的偉大之處,時常誦念“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的聖號。對于“學佛”,我個人的觀點是,我們是要“向佛陀學習”,“向佛陀看齊”,而不是向凡夫學習。現在比較流行“菩薩信仰”,一部分信衆對釋迦佛認識還不夠,我覺得這是個誤區。從現實即時效果來講,“菩薩信仰”固然重要;然而“佛陀信仰”才是我們的根本目標和最終目標。因此,我覺得我們還需要加大對釋迦佛的宣傳與介紹,力爭讓所有的佛教信徒都能了解佛陀,認識佛陀,敬仰佛陀,學習佛陀。在此基礎上,將佛教的根本教理廣爲弘闡。對于佛教的根本教理,我在前面的文章中已經將其總結爲八個字,即“因緣法則,四谛法門”。
這部《鹦鹉經》,很多人大約都很熟悉,起碼是聽著挺熟。“鹦鹉”是人名,看樣子應該是位婆羅門的梵志,歲數不大,年輕有爲,少有所成。根據經典的記載(“往至王舍城,寄宿居士家”),他應該不是王舍城的人,而是位“外鄉人”。他本人當然是信仰婆羅門教的,但對佛教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惡感,很想找機會拜會一下佛陀,有些問題還想當面請教。聽說佛陀此時正遊止于王舍城郊外的竹林精舍,便高高興興地來到佛所,請佛賜教一二。
這位鹦鹉的問題很多,他首先問道:“如我所聞,若在家者,便得善解,則知如法。出家學道者,則不然也,我問瞿昙此事雲何?”他的意思是,在家能得善解,出家則不一定能得善解,出家反而還不如在家。
佛陀對于這個問題當然有著不同的意見。他的觀點是,無論是在家還是居家,如果不守規矩,去行邪行,即身口意叁業違背正道之行的話,都不可能獲得善解。這裏不存在什麼居家就能得善解,出家就不得善解的問題。相反,如果大家都能做到叁業“正行”,無論其居家出家,都能夠獲得善解。當然,如果叁業正行,自然會獲得佛陀的贊歎。
接下來鹦鹉所問的問題是:“若在家者,便得大利,有大功德。出家學道者,則不然也,我問瞿昙此事雲何?”對此,佛陀答道:“此事也不一定。”佛陀的理由是,無論是在家或居家,若有“有大災患,有大鬥诤,有大怨憎,行邪行者,不得大果,無大功德”;相反,如果居家“少有災患,少有鬥诤,少有怨憎”,便會獲得大果,而得大功德。
鹦鹉所提的第叁個問題是:梵志施設五法,據說能産生大果報,作福得善。此五法爲:真谛法、誦習法、熱行法(布施)、苦行法以及梵行法。
佛陀並沒有正面評價此五法,而是問鹦鹉:
第一,在所有修行中的梵志中,有沒有梵志稱說自己修此五法,而“于現法中自知自覺,自作證已,施設果(證得什麼果位)耶?”
第二,你們的曆代祖師,在修此五法後,有沒有稱說證得了什麼果位?
第叁,往昔的婆羅門十大仙人,他們有沒有告訴過後人,他們曾經證得了什麼果位?
對于佛陀上述的叁個問題,這位鹦鹉梵志顯得局促不安,因爲他也搞不清,甚至修五法從來就沒有證得什麼果位。但是他還是堅持說,雖然說修五法沒有什麼根據,然而大家還是照修不誤,因爲是出于對祖訓恭敬的立場。
佛陀聽後,他說既然如此,你們梵志在沒有證得任何實際效果的前提下,就盲修瞎煉,實在是十分荒唐。他作譬喻道:“猶衆盲兒各相扶持,彼在前者,不見于後,亦不見中;彼在中者,不見于前,亦不見後;彼在後者,不見于中,亦不見前。”意思是說,古往今來,你們梵志都根本不知道彼此到底證得了哪些境界,可是你們卻一個勁地修個不停,這和這些盲兒又有何區別呢?
鹦鹉梵志聽後,開始“嗔恚世尊,憎嫉不悅”,並且開始張口辱罵世尊,“誹謗世尊,指摘世尊,罵詈世尊,應誹謗瞿昙,應指瞿昙,應墮瞿昙”。他爲自己辯解說:“有一梵志……彼作是說:若有沙門、梵志,于人上法有知有見,現我得者,我聞是已,便大笑之,意不相可,虛妄不真,亦不如法。雲何人生人中,自說得人上法?若于人上法言我知我見者,此事不然。”他的意思是說,在現世當中,那些梵志們即使已證得了某種果位,也不可以說出來,因爲這樣會遭到大家笑話的,大家會認爲他在說大話,“虛妄不真,亦不如法”。因爲這個緣故,所以梵志們都不知道仙人祖師們究竟證得了什麼果位——他們自己不說,別人又如何會知曉呢?
佛陀見到鹦鹉梵志嗔恚自己,並張口指摘辱罵自己,他並沒有生氣。他說:“你剛才說的那個梵志,他果真說了那番話嗎?”
鹦鹉說:“當然。這個梵志家中有一個婢女名叫不尼,他連不尼整天在想什麼都一無所知,何況一切沙門、梵志們心裏在想些什麼呢?”
佛陀聽後,而作譬喻說:“如果現在有一位盲人,他因爲從來沒見過任何顔色——他的眼前永遠是一片漆黑。如果他現在對大家說:世界上沒有什麼白色,也沒有什麼黑色,更沒有什麼好看的或不好看的顔色……總之一句話,世界上根本沒有顔色這個說法。梵志鹦鹉,你認爲此盲人所說的話,是否正確?”
鹦鹉梵志反應倒挺機靈,他聽後說:“大師,你的意思是,那位梵志所說,與這個盲人所說,是完全相仿的,是嗎?”佛陀說是的,我是這麼認爲的。
……
針對于梵志五法,佛陀首先介紹了佛教的“障礙五法”:
“摩納!有五法作障礙,作覆蓋,作盲無目,能滅智慧,唐自疲勞,不得涅槃。雲何爲五?摩納!欲第一法作障礙,作覆蓋,作盲無目,能滅智慧,唐自疲勞,不得涅槃。摩納!恚、身見、戒取、疑等五法作障礙,作覆蓋,作盲無目,能滅智慧,唐自疲勞,不得涅槃。于意雲何?爲此五法之所障礙,覆蓋陰纏,彼若欲觀自義,觀他義,觀俱義,及知一切沙門、梵志心之所念者,終于是處。”
在這段話之中,佛陀的觀點是“五下分結”才是導致我們無法做到“觀自義、觀他義、觀俱義,及知一切沙門、梵志心之所念”的元凶。此五下分結是:
A.欲貪——于順情境上生起貪著之心而無有厭足;
B.嗔恚——于違情境上生起嗔恨之心而不自已;
C.有身見——于名(心)、色(色身)、五陰、十二入、十八界等妄計爲身,執著我見;
D.戒禁取見——取執非理無道的邪戒;
E.疑——迷心乖理,狐疑不決,由此疑惑而迷真逐妄,背覺合塵。
其次,佛陀向鹦鹉介紹了“五欲功德”(五種欲的破壞功能):
“有五欲功德,愛念意樂,彼有愛色欲相應,甚可于樂。雲何爲五?目知色,耳知聲,鼻知香,舌知味,身知觸。摩納!于意雲何?衆生因此五欲功德故,生樂生喜,不複是過耶?”
此處所講的五欲(色、聲、香、味、觸),是指染著等五境所起的五種情欲,對我們衆生所産生的危害。此五欲爲:
A.色欲——謂男女之形貌端莊及世間寶物玄、黃、朱、紫等種種妙色,能使衆生樂著無厭(色對目);
B.聲欲——謂絲竹與環佩之聲及男女歌詠等聲,能使衆生樂著無厭(聲對耳);
C.香欲——謂男女身體之香及世間一切諸香,能使衆生樂著無厭(香對鼻);
D.味欲——謂各種飲食肴膳等美味,能使衆生樂著無厭(味對舌)。
E.觸欲——謂男女之身有柔軟細滑、寒時體溫、熱時體涼及衣服等種種好觸,能使衆生樂著無厭(觸對身)。
對上述五欲,佛陀總結說:“如是衆生所生舍樂,謂因離欲,從諸諸法而得舍樂及于止息。”如果能夠做到“離欲”,那麼不僅可以得到“止息”,還可以獲得神通,對他人之念、往昔之事都能做到了如指掌。
佛陀在談到梵志五法之時,他進一步說:
“若有梵志施設五法,有大果報,有大功德,作福得善者,我說是從心起。雲何爲心?若心無結、無怨、無恚、無诤,爲修彼故。摩納!于意雲何?若有比丘守護誠谛者,彼因守護誠谛故,得喜得悅。摩納!若有喜及悅,善善相應,我說是從心起。雲何爲心?若心無結、無怨、無恚、無诤,爲修彼故,如是彼得行施,彼得誦習,得行苦行,得行梵行。彼因行梵行故,得喜得悅。摩納!若有喜及悅,善善相應,我說是從心起。雲何爲心?若心無結、無恚、無诤,彼心與慈俱,遍滿一方成就遊。如是二叁四方,四維上下,普周一切,心與慈俱,無結、無怨、無恚、無诤,極廣甚大,無量善修,遍滿一切世間成就遊。如是悲、喜心與舍俱,無結、無怨、無恚、無诤,極廣甚大,無量善修,遍滿一切世間成就遊。”
在上面一段經文中,我們需要注意的是,佛陀在這裏重點談到了“心”。就是說,我們無論在做什麼,都要將這個“心”置于首位。到底是什麼“心”?就是經中所說的無結心、無怨心,無恚心,無诤心。比如說作齋會行布施時,心中若存有一絲的結心、怨心與恚心,那麼這個功德就是不圓滿的,不究竟的;而當我們存有滿懷的歡喜心、恭敬心、贊歎心時,這個功德才是如法如理的。我們想一想,作弟子的在供養師父時,你們是懷著什麼樣的“心”?除了恭敬心之外,恐怕多少還摻雜一點“功利心”吧?
而這個“心”的具體表現,就是我們常說的四無量心,即慈無量心、悲無量心、喜無量心與舍無量心。與一切衆生樂,叫慈無量心;拔一切衆生苦,叫悲無量心;見人行善或離苦得樂,生大歡喜,稱喜無量心;把上述叁心悉皆舍之而不加執著,不起愛憎,故名舍無量心。而“無緣大慈,同體大悲”不正是屬于四無量心的範疇之內嗎?我們常說大乘菩薩道精神,四無量心就是普度衆生的大乘菩薩道的外在顯現之一。
坦率地說,現實之中讓人們完全放棄功利之心,恐怕是相當地困難。比如說大家到寺院去行布施或做功德,往往請師父們附加上幾句“生意興隆、身體健康、合家幸福、歲歲平安”這樣的祈求之語。雖然幾句客套話也沒有什麼,但起碼已說明你的布施已摻上了附加條件,已經具備了功利之心(有所企求)。就是說,你可以做到“慈心、悲心、喜心”,但是你做不到“舍心”,因爲你還沒有“舍”掉功利之心。
祈願我們都能舍棄功利之心,人人具達“四無量心”……(界定,2009.07.20. 于南海普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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