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長老上尊睡眠經
說法地點:摩揭陀國的善知識村
參加人員:大目犍連尊者
經中大意:本經敘述由于目揵連尊者曾在獨處時睡眠,佛陀乃爲其說滅除睡眠之法,並告訴他不可計較床樂眠臥安快等事。其次,比丘修行時應知曉:當觀無常、興衰等,以得至于究竟。
我們平時裏時常會講起這句話,叫“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意思是說大家都是投師于同一師門之下,老師教的是同一種功夫,但是徒弟學出來的效果,卻是差異甚至大。就是說,即入師門,修行好壞完全是個人的事情,師父只起到輔助作用,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我們自己。話雖如此說,但是當弟子在修行過程中,遇到了難以逾越的障礙時,高明的師父當然不能聽之任之,不聞不問。在修行的要緊關節,如遇明師指點,我們的修行定然會取得事半功倍的奇效。在這部經中,它的中心主題,指的就是明師與高徒之間的關系,以及世尊悉心指導弟子如何正確修行的問題。
凡是習過禅坐的人大約都會有這樣一種體驗,就是我們容易落入昏沈,容易導致昏昏欲睡。記得十多年前,有一位師付與我同住一室。他有個特點,無論白天黑夜,只要有空閑,他就會坐在床上修習禅定。但是他有個毛病,就是容易打瞌睡,有時打起了呼噜,自己卻渾然不知。有時我聽到了他的呼噜聲,就在他醒來的時候將實情告之,他卻滿臉不屑,說“那怎麼可能呢”?著實讓人啼笑皆非。
在這部經典中,尊者目犍連在禅定過程中,就遇到了一個很容易出現的問題,就是打瞌睡。當時目犍連遊行于摩揭陀國,而佛陀在婆耆瘦的鹿野苑中,二者應該還是有不小的距離。目犍連居止于一個名叫善知識的村子中,他在“安靜處宴坐思惟”,結果導致了一坐下不久便開始“睡眠”。如果長期如此昏沈下去,對于自己身的修行肯定會呈現出諸多魔障。
遠在鹿野苑禅定中的佛陀,運用他心通,已經探知目犍連的情況,他立馬從鹿野苑中“忽沒不現”,來到目犍連的跟前,對他說:“大目犍連!汝著睡眠,大目犍連!汝著睡眠。”
世尊的聲音,喚醒了昏睡中的目犍連。他睜開惺忪的雙眼,當見到佛陀端坐在他的眼前時,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他覺得很慚愧,很不好意思地回答佛陀說:“是的,世尊,剛才我的確是睡著了——可是我卻渾然不知。”
佛陀對目犍連說:“目犍連,看來你已執著于睡眠之相,而且還頗爲嚴重!這樣吧,讓我來告訴你,如何滅除坐禅中的睡眠。”
接下來,佛陀便開始逐層遞進,一步一步向我們诠釋了如何破除睡眠之法。
1、不要貪著于睡眠之相,也不可以將這種貪著之相加以廣布。
2、如果不能滅除睡眠的話,那麼就應該隨著本所聽到之法,隨之而受持、廣布、誦習。
3、如果不奏效的話,就把自己所聽聞受持的佛法,向他人廣爲宣說。
4、如果不能滅除睡眠,那麼你就把自己所聽聞到的佛法,在受持的基礎上,再用心去思考,去憶念。
5、如果你還是不能滅除睡眠,那麼就用兩只手,去撫摸兩只耳朵。
6、如果還不奏效,那麼就站起身,然後洗一個冷水澡,用清冽的泉水沖洗臉面、雙眼及全身。如此一來,睡眠就可得以消除。
7、如果洗了冷水澡後,還是無法消除睡眠,那麼就從靜室裏走出到戶外,放眼看看上下四方,再仰頭看看頭頂上的夜空以及閃爍的繁星。
8、如果還是無法奏效,那麼就從室內而出,到戶外空曠的原野裏散步(經行)。在散步時,要“守護諸根,心安在內,于後前想”。如此一來睡眠便可以得以消除。
9、如果還是不能奏效,那麼就在散步結束後,夜空之下,敷上坐具,結跏趺而坐。這樣就能夠消除睡眠。
10、如果還是不能消除睡眠,那麼就應該回到靜室,將上衣折疊成四疊而置于床上;接著將大衣折疊起來,作爲枕頭,右脅而臥,足與足相累作吉祥之臥。此時,心中要作光明之想,樹立起正念正智。要讓這種正念正智保持恒久,不可使之斷滅。
我們從第一步到最後的第十步,便可以看出佛陀對于防止睡眠之法的深刻洞察。從吉祥之臥中,我們便可以看出,這是對治睡眠的最後手段。但是右脅而臥如果要保持清醒而不致于昏睡,必須要具備一個前提,那就是心要作光明之想,要保持正念正智。這個前提看似簡單,實際上要真正落到實處,是很不容易的。因爲作爲我們凡夫俗子,平常坐著打起了瞌睡,如果再讓我們躺下,弄不好就會加速進入睡眠之中,根本就無法做到“心作光明之想”。因此世尊一再告誡目犍連:“大目犍連!莫計床樂眠臥安快!”就是說我們千萬不要把躺在床上睡大覺作爲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來看待,而要看作是什麼呢?要看作它是障礙我們修行的一大絆腳石才對。現實生活中,我們有時覺得累了,就躺在床上蒙頭大睡。據說道家的陳抟老祖很會睡覺,一睡就是叁年。而佛家卻視睡眠爲修行中的一大障礙,並把睡眠作爲五欲之一(財、色、名、食、睡)。
佛陀不僅明確反對覆蓋善法心識的睡眠,百且也明確反對比丘貪財貪利,以及明確反對出家比丘去沽名釣譽,貪圖世間享樂。在談到這些問題是,佛陀將自己所說的法分爲“不可與會之法”與“與會之法”兩種。那麼什麼叫“不可與會之法”呢?就是說佛法與世俗之法,它們二者之間應該有著明確的界限與區別,不能將出世法與世間法不分彼此,混爲一談。“若道俗法共合會者,我說此法不可與會”。如果將出世之法與世俗之法混爲一談,其結果就是衆說紛纭,莫衷一是,搞不清誰是誰非,誰對誰錯,勢必造成混亂。“若道俗法共合會者,便多有所說。若多有所說者,則便有調。若有調者,便心不息”;“若心不息者,便心離定”。佛陀在這裏向我們交待得非常清楚,如果大家各執一詞,那麼就會衆口難調,意見無法取得統一。如果思想意識無法取得一致,勢必釀成人心散亂。倘我們內心都散亂不堪,那麼我們又如何安心于禅定呢?從這裏我們就可以得出結論,即爲什麼會産生“睡眠”?其根源就在于我們對于世間的功名利祿、名譽地位、財色物欲等等東西放不下啊!如果我們把這些東西全部都放下了,哪裏還會有什麼“睡眠”遺存的空間?那麼如何將“睡眠”放下呢?就是要把世間法與出世間法區別開來,時刻警省自己所修的是終極目標是出世間法,而不是陶醉于五欲的世間法。如果把這個大方向搞清楚了,那麼障礙我們修行道路的各種結縛,就自然化解了。
那麼,佛陀所主張的“與會之法”又是什麼呢?經中說,“彼無事處,我說此法可與共會”。具體的表現是:“山林樹下空安靜處,高岩石室寂無音聲,遠離,無惡,無有人民,隨順宴坐”。就是說,沒事時不要想著往人群多的地方鑽營,而要時刻保持著一顆出離之心。即使我們的色身無法脫離凡塵,但是我們在五濁惡世之中,起碼要秉持著“出汙泥而不染”的高潔心態。當今佛教隨著與社會的聯系日趨緊密,要想尋到一塊真正的無人打攪的“山林”、“高岩”已經相當困難。但越是在紛擾的塵囂裏,我們越要護持自己的超脫之心。我覺得在世風日下的當今社會裏,保持恒常的出離心態,是至關重要的。
在經文的最後,佛陀提及了乞食之法,以及說法之法。在談到比丘說法時應注意的事項時,佛陀教導我們,在講經說法時,如果遇到挑釁性的質問,我們萬萬不可與之爭論不休,萬萬不可存有半點的逞強之心。當我們在說法時,要去除貢高我慢之心,而要修習虛心討教之心,以及獅子威而不露的勇猛之心。
寫罷此文,我不禁感喟:阿含諸經者,經藏之至寶也!佛陀在此經中,把如何滅除睡眠這樣的修行細節,都囑咐得如此清楚,它對我們的修行實踐,幫助莫大。而如此實用的經卷卻被我們視爲小乘而束之高閣,真不知我教未來路在何方也!
但願我不是杞人憂天。(界定,2009.0405,南海普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