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2經:摩诃迦葉尊者長期住于阿練若之中,因此他不像其他比丘一樣能夠按時剃除須發,而且在穿著方面都收拾得井井有條。經中對此說:“尊者摩诃迦葉久住舍衛國阿練若床坐處,長須發,著弊衲衣”,頭發和胡須都挺長,穿的是糞掃衣。時間久了,連佛陀身邊的那些比丘都認不出這是哪一位了。當迦葉尊者來見佛陀的時候,諸比丘都不由地生起了輕慢之心,竟對迦葉尊者大聲喝斥:“此何等比丘?衣服粗陋,無有儀容而來,衣服佯佯而來。”
當我們讀到諸比丘對迦葉尊者這般說話時,不由得感到陣陣涼意。爲什麼會如此?倒不爲別的,而是諸比丘竟說迦葉尊者“衣服佯佯”,即嘲弄迦葉尊者著糞掃衣是標新立異,是個典型的假修行!我們知道迦葉尊者絕對不是什麼假修行,而是數十年如一日,始終恪守著頭陀行。再說迦葉尊者在出家前也是梵行清白,無一可供指摘之處,諸比丘以貌取人,且妄加評判,豈不是說明了人心不古且道風日下?
對于衆比丘的真實心理,佛陀早已了如指掌。他見迦葉來見,遠遠地就對迦葉打招呼道:“善來!迦葉!于此半座,我今竟知誰先出家,汝耶?我耶?”——這便是佛教曆史上有名的“佛讓半座”典故的由來。現在很多人只知道佛陀很敬重迦葉,卻不知道爲何而被敬重。佛陀讓半座與迦葉尊者,目的是爲了滅除諸比丘對于迦葉所生起的輕慢之心(甚至是某種人身毀謗),因此佛陀才說“我今竟知誰先出家”——佛陀怎麼可能連誰先出家都搞不清呢?佛陀的真實意圖在于擡高迦葉而降伏諸比丘,重點突出迦葉是僧中元老,是絕對不可以對他輕慢的。果然不出所料,諸比丘一聽佛陀竟如此說,竟“身毛皆豎”,大家都面面相觑:“奇哉!尊者!彼尊者摩诃迦葉,大德大力,大師弟子,請以半座。”連至高無上的佛陀都主動爲迦葉讓了半座,說明迦葉尊者甚至可以與佛陀平起平坐了,這是何等的尊貴與顯赫!
雖然佛陀給予了迦葉“半座”的極高禮遇,但是迦葉深知這是佛陀在有意擡高自己,而迦葉本人卻不能較真,他對自己所處的位置很清醒,于是他合掌白佛言“世尊!佛是我師,我是弟子”,接著“稽首佛足,退坐一面”。從這裏可以看出,迦葉尊者可謂“識時務者”,他沒有把佛陀的“讓半座”真當回事,而是始終知道自己在佛陀面前永遠是學生,佛陀是永遠的導師。佛陀爲了進一步警悟諸比丘,“複以尊者摩诃迦葉同己得得殊勝廣大功德爲現衆故”,對大家說:“我離欲、惡不善法,有覺有觀,初禅具足住,若日、若夜、若日夜;摩诃迦葉亦複如我”,以及“非想非非想入處,神通境界”,最後“乃至漏盡智具足住”。佛陀從修行境界上來突出摩诃迦葉尊者,說他所證的境界與佛陀並無二致,都達到了“漏盡智具足住”。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佛陀對迦葉尊者是多麼的愛護與敬重。
從“讓半座”的典故中我們可以看出,佛陀實在是一位了不起的心靈導師;同時佛陀在維系僧團秩序方面,同樣是了不起的管理學大師。比如說,爲了降伏諸比丘的輕慢甚至是诋毀,佛陀特意讓半座與迦葉尊者,以示禮尊;緊接著,佛陀用“誰先出家”來繼續擡高迦葉尊者的身份與地位,這讓起先就十分驚訝的大衆更覺愕然。這還不算,佛陀還以修持的境界來表示迦葉與佛陀本人完全相同(“摩诃迦葉亦複如我”),來進一步突出迦葉在僧團中的無可比擬性。這些都是佛陀在處理人際關系時高超技巧的點滴體現。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在處理複雜的人際關系時,應該多多向佛陀學習(贊歎他人),同時也要向迦葉尊者學習(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從而使自己在複雜環境中如魚得水般遊刃有余。(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