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說《雜阿含》(卷十四)
第343經(浮彌經):
本經有一定的故事情節,主要講外道問尊者浮彌有關苦、樂爲誰所作的問題,尊者浮彌如法而答,後爲佛陀所印可。
在佛陀住世期間,由于上層統治者對文化思想領域采取一種懷柔寬松的態度,因此在佛陀時代,思想學術界可謂百家爭鳴,異常活躍。從中國曆史發展的軌迹上看,思想學術界高度繁榮,無疑是好事情;當然,它有時候是一把雙刃劍,運用得不好,有可能會傷及到統治者自身利益。古印度號稱十六大國的那些國王們自然並不是傻瓜,他們對于學術界有著一套已成慣例的“潛規則”。從吠陀經典中我們可以得知,欲想更好地統治國家服務人民,就必須具備兩個先決條件,即高超的智慧和勇猛的武力。這兩個條件是相輔相成的,缺一不可。如何同時具備這兩個先決條件呢?後期吠陀經典指明了一條道路:婆羅門是知識與智慧的代名詞,所有的智慧都出自于婆羅門——如果未經婆羅門的親自祭祀,上天是不會接納那些臣民的;如若婆羅門們受到了藐視或怠慢,就無異于無梵天的無視,其結果可想而知,即淪爲一生族。另一個條件是,刹帝利是武勇的象征,有了他們的保護,國家才能長治久安。而婆羅門與刹帝利的完美結合,便爲國家的昌盛幸福提供了前提和保障。從我的這段淺白的分析中,我們不難發現,婆羅門在思想界的統治地位,在吠陀經典早期,或者更早期,便牢固地確立了。因此,無論思想學術界如何地爭鳴齊放(包括對婆羅門的抗議或強烈反對),都很難動搖婆羅門在國家統治意志方面的絕對主導地位。
佛教作爲一門新興的宗教,受到了來自各方面的關注。很多人都要詢問佛教的中心思想,或者就某一方面的論題,進行友好的、深入的探討(有時因意見不同也會鬧翻)。在某一特定時期,有“衆多外道出家”造訪尊者浮彌:“欲有所問,甯有閑暇見答與否?”尊者很爽快:“隨汝所問,當爲汝說。”這些都是些客套話。
問題的重點,是關于苦、樂的主體問題——
1、若樂他作耶?
2、苦樂自他作耶?
3、苦樂非自非他無因作耶?
這些問題苦按照外道的思路去回答,便會十分棘手,因爲這些問題根本就無法回答,說不清楚。因此尊者浮彌回答是“無記”,並說這是“世尊說言”,自己並非杜撰。
關于“無記”的話題,在這裏不妨多啰嗦幾句。我們常常看到有“十四無記”之說,主要分爲四類,即
1、世間在時間上是:a.無限的;b.有限的;c.亦無限亦有限;d非有限非無限。
2、世界在空間上是:a.無限的;b.有限的;c.亦無限亦有限;d非有限非無限。
3、如來(即覺悟者、佛)死後:a.繼續存在;b.不存在;c.亦存在亦不存在;d.非存在非不存在。
4、命(靈魂)與身(肉體)是:a.同一;b.別異。
這就便是十四無記的主要內容,其中的選項挑選任何一個,都是錯誤的。而關于苦、樂是自作、他作、非自非他無因作的問題,似乎並不在十四無記並沒有明確說明,但是可以確定它屬于無記的範疇,此外諸如有常無常、有我無我等話題,都無法用明確的語言進行回答,只能“無記”,即《金剛經》上面反複強調的“不可說”。
外道聽到尊者浮彌老是回答“無記”,很不滿意,于是繼問道:“今沙門瞿昙說苦樂雲何生?”(苦樂到底是怎麼生起的?)
浮彌尊者回答道:“世尊說苦、樂從緣起生。”
諸外道對于浮彌尊者的回答,更加地不歡喜,于是從座而起,“呵責而去”。
不久浮彌尊者向尊者舍利弗請教,詢問方才的回答究竟合不合法,有沒有謗毀世尊。舍利弗給予肯定而明確的回答:“汝之所說,實如佛說,不謗如來,如說說、如法說、法行法說。”後來尊者阿難聽到了這番話,心裏也沒底,便當面乞佛明示,佛陀當面予以印可,說“緣起而生苦樂”這句話的確是世尊親口宣說。
總結:本經主要回答兩個問題:
1、苦、樂是自作、他作、非自非他無因作?答案是“無記”,不可記說。
2、苦、樂雲何而生?答案是“從緣起(因緣)而生”。
從此二問不由想起“有業報而無作者”這句經文。業報客觀存在,是從俗谛說;所謂“無作者”,亦即因緣所成法,無固定對象、地點與時間。所謂“空”者,須依假名而立;離去假名,亦無所謂空與不空。所謂“從聞思修入叁摩地,依空假中立一乘行”,便是此理。當然,從有學位的修習次第(尤其是參禅)上講,對于苦、樂的觀想,還是很有必要,因爲,我們畢竟不能一步到位。(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