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經(世八法經):
本經很短,也就寥寥數行。但是若從內容上講,卻是異常豐富,因爲它既是大家努力戒除的對象,卻又不得不對它們趨之若鹜,前仆後繼。由此可以看出其具有非凡的誘惑力。這個誘惑力,就是本經中所說的“世八法”。佛陀告諸比丘道:
“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系著,何所見我,令世八法世間轉?”
對于這個問題的解答,佛陀在前面的相關經典中已經有所闡述。什麼叫“世八法”?對于佛法不太了解的人,可能有些陌生。但是如果將“八法”等同于“八風”,我想絕大多數人都會豁然開朗:所謂八風,不就是蘇東坡的“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中所吹噓的“八風”嗎?所謂八風,就是稱、毀、譏、譽、利、衰,苦、樂。我們試想一下,世間中人,誰能逃得過此八風的熏染?蘇東坡遠遠沒有達到,佛印禅師也未必具備高水准的防腐抗變的本事。此“世八法”(八風)爲:
(1)稱:各種贊美、溢美甚至是討好溜須之詞不絕于耳,使你陶醉其中,不覺飄飄然;
(2)譏:冷嘲熱諷,捉弄挖苦,空穴來風,背後說長道短,使你不得安甯;
(3)毀:流言蜚語,造謠誹謗,惡意中傷,使你身敗名裂,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4)譽:說你功德無量,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爲你歌功頌德,樹碑立傳;你是菩薩乘願再來,稱頌你是聖賢再世,讓你心曠神怡,如醉如癡;
(5)利:金錢美色,才子佳人,名聞利養,一應俱全;甚至有人對你承諾: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得不到的;
(6)衰:幾乎在一夜之間,所有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皆煙消雲散,昔日強健的體魄也傾刻爲烏有;妻離子散甚至是家破人亡,你像丟失通靈寶玉一般,整日失魂落魄;
(7)苦:身遭侵害,心遭惱亂,惡的因緣困擾生活,邪惡的境界使身心備受折磨,使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8)樂:隨心所欲,順適安樂,物資上的享受,感情上的滿足,給予你歡欣與快樂。
以上八風,世間又有幾人能耐得其拂吹?如果一萬之中能找到一位,也算是了不起的大師賢聖級人物了。據說馬寅初先生卻能堪禦八風,而且“禦”得還很到位。1960年3月,馬寅初先生因《新人口論》而被批鬥數月,後被免去北大校長之職。當兒子回家把他被免職的消息告訴他後,他只是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繼續看書,神態自若;1979年9月北大召開大會,隆重爲馬老平反,此時馬老已97歲高齡。當兒子將此喜訊告訴他時,他仍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不再置一詞,依舊閉目養神。此寵辱兩忘的思想境界,可能遠非當代出家比丘所能媲美,堪稱世之高人!
其實在更多的時候,我們都是庸常俗人,泛泛之輩。“不食人間煙火”實難抵達,“七情六欲”也恐怕難以斷除幹淨。因此,世間之八風也決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但是,能禦八風雖系高妙,然我們也決非可望不可及。比如說,我們縱然做不到八風不動,那麼能夠做到六風、四風,哪怕是半風不動,也不錯啊!在日常生活中,我們若盡量做到喜不張狂,憂不失態;少幾分戾氣,多一分慈祥;少幾分浮躁,多一分安甯,豈不是很好麼?
“詩意的棲居”——這是哲學家、美學家海德格爾的名言。但願我們每一個人,都擁有一個充滿詩意的人生……(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