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即身成佛(6)
我與印度朋友在一起時,經常向他們介紹我家鄉的民風、民俗,他們都很喜歡聽。曾經有一個印度朋友問我:“你打算一直在印度學習下去嗎?”
我開玩笑地說:“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早點兒回國吧?”
他帶著一臉被錯怪的表情急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沒考慮過到一些發達的地方去弘法嗎?”
他的話想來還是有些道理的。無論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一定的物質基礎,人就能夠生存下去。只是人在基本生存條件得到保證後會衍生出不同的欲望,正面的欲望會促成種種美好的追求,從而産生出努力進取的心態。但我當時並沒有考慮那麼多,我當時的欲望就是想聽到或看到祖國的消息,我想這種欲望完全可以算作是一種正面的欲望吧?
那時我們剛到南印度,記得有一次幾個喇嘛帶我到一個印度人那裏去看電視。一路上我的腦海裏全都是家鄉播出的電視節目,我想在電視裏能夠看到家鄉的變化。我就問一個喇嘛:“在印度能看到中國電視節目嗎?”
他聳聳肩,抖動著大胡子回答說:“這個嘛,要看印度人的衛星接收器了,有時候可以收到,但是通常時候,別說中國的節目,連任何一個國家的臺都收不到。”
我頓時有些沮喪,內心忐忑不安,隨即卻産生了更加強烈的希望,一路上祈禱著希望能收到中國的節目。
到了之後,我們推推搡搡、迫不及待地走進了印度人的家裏,那個印度人卻伸出舌頭表示很抱歉。我們的心一下子徹底涼了,所有的希望都在見到那個印度人的表示後灰飛煙滅,只好垂頭喪氣地往回走。我心中不悅,不由得埋怨喇嘛:“你還說什麼可以看到我想看的節目,連個電視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喇嘛只好安慰我說:“不用擔心,下次我保准你能看到你想看的電視節目。”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印度人從身後跑了過來喊住我們,大聲叫道:“有信號啦!有信號啦!”一邊叫一邊向我們招手,看電視的希望再次被點燃起來。
我們便跑了起來,一個比一個快,簡直像是孩童時聽見老師宣布放假的消息一樣。每個人找了自己的座位,遺憾的是只有外國的幾個頻道。于是我叫喇嘛去轉動那個接收器,喇嘛又跑到印度人的房頂上開始挪動接收器位置,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家鄉的一個頻道,聽到了熟悉、親切、標准的普通話。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正在播送香港回歸的節目,我的手托著腮幫忘情地看著電視屏幕。我的喇嘛焦急地催我充當翻譯,我目光急切地望著電視,同時興奮地告訴他:“香港回歸了,正在奏中國的國歌呢!”
太令人激動了,我的情緒已完全融入了那種歡慶的氣氛中。
我一看他們全都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我,我便帶著掩藏不住的笑容,睜大了眼睛緊盯著他們說:“你們怎麼了?爲什麼這麼奇怪地看著我?我說的是實話啊。”
他們終于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我一系列有趣的舉動讓他們覺得像個孩子,那時我激動的心情的確與以往大不相同,所以喇嘛們也都忍不住笑了。在一個成人的身上顯現出天真無邪的神情,總會意外地讓平時身邊的人驚喜地發現某種潛藏在心靈中的純真。
那時,對家鄉和祖國的思念之情讓我很想擁有一臺自己的電視機,這樣我就可以把祖國和家鄉時刻放在眼前,朝夕相對。隨著這種想法的越來越強烈,我暗暗下決心,要去買一臺電視機。
我不經意間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我的幾位同學,湊巧的是,佛學院還有很多對新事物充滿著好奇、易被新奇事物誘惑的活佛。他們對于電視機的渴求和我的出發點雖說不同,但是對于電視機卻也都是日夜期盼,也對電視有著特殊的依戀之情,總想把電視搬到佛學院的宿舍裏。我們籌措這個計劃很長時間後,大家都掩飾不住興奮,巴不得馬上落實,這個秘密讓我們每天都激動不已。
計劃其實很簡單。根據我的構想,將會有一臺載滿大家希望和夢想的電視機,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悄無聲息地進入我們的宿舍。此時,老師們和管家都正在夢中和佛祖談心;而我們,守著那個先進的機器,喜不自禁。
但是這一切是建立在巨大的風險上面的,因爲佛學院對觀看電視的時間是有規定的,過了時間就不准再看了。我們也一貫遵守著這個規定,但是心裏的想法卻愈發堅定起來,仿佛這個計劃是我們神聖的使命,非得實行不可。就這樣,我們的計劃布置得更加周密了。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是如何把電視弄到宿舍,還要從住持那裏蒙混過關,且不能影響到隔壁寢室的活佛。萬一被發現了,就會轟動整個佛學院,我們的秘密就會不攻自破,也會驚動到住持。要是被住持發現了,不僅等于計劃失敗了,還意味著我們將要受到處罰。這個代價是很慘重的,所以我們要特別謹慎,做到萬無一失。
兩個活佛負責從外面將電視抱回來,要從院子外的窗戶搬進來,而我負責在宿舍裏接應,另一個活佛在正門望風。我的風險暫時是最小的,但是出了事大家還是要一起扛,他們被抓了,我也逃脫不了。
就等著行動了。行動計劃被我們這幾個自作聰明的活佛用口頭演習得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