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錄
太虛
十叁年五月在武昌佛教會講
今講此經,先講經題,次講經文。經題爲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八字。經常法也,佛口所宣說之常法,皆謂之經。波羅蜜、梵語,蜜、到義,波羅、彼岸義,即到彼岸義。如過渡然,由此岸到彼岸也。又波羅蜜,事究竟義,謂凡事做到圓滿究竟、即謂之波羅蜜。般若、梵語,智慧義。金剛、礦物名,其質最堅最利,不爲一切物所摧破,而能摧破一切物。且其堅利之質,本來具足,非由外物構成,亦非由外物鍛練而成。以之喻人本具之佛智慧,從無始以來人人同具,在聖不增,在凡不減,不爲無始無明所汨沒,且能照破無始無明,如風掃浮雲,霜消杲日,雖寂照如如,而複非寂非照,雖非寂非照,而複恒寂恒照,此即所謂金剛般若也。若不具此金剛般若,則所事不能到圓滿究竟,故必須金剛般若,始能波羅蜜也。
今且就世間法言之,無論欲辦何事,無智慧本不能辦,無較優之智慧,雖辦亦不能辦到成就,此世人所共知共見者也。更從出世法念佛一門言之,倘念佛之人,未經耆宿之開示了達念佛之真理,固不能念,即念亦不能有往生極樂之成功。何以故?不具金剛般若,必不能摧破邪道,護持正法也。昔有一念佛者,因其友數稱其名,其人聞之,曰:汝何故念我名乎?友曰:我念汝名才數百聲,汝即生嗔心,汝念彌陀佛日千百聲,焉知彌陀佛不生嗔心乎?其人恐念佛亵佛,遂自此不念。又有一念佛之人,遇一禅師诘之曰:念佛者是誰?其人懵然。謂念佛無益,亦停止不念。蓋皆由不具金剛般若,一遇外緣即爲所障住也。更有人頗解佛說西方有佛,號阿彌陀,今現在說法,倘有人稱念其名,念至叁五七日,一心不亂,臨命終時,即得往生彼處,故日夜念不辍。一日、有參禅師謂之曰:父母未生以前是誰?死後誰往生?其人心亂猶豫,將念佛功夫從此間斷,此無他,不具金剛般若,不能破他而爲他所破也。倘能獲得金剛般若,心佛無二,念佛念心,是心是佛,並無能念之人,亦無所念之佛,念念無念,自他圓融,並無衆生亦無有佛,即是往生極樂世界,即是阿彌陀佛矣。尚何異說之足障乎!是即念佛之事,成辦到圓滿究竟也。
然此經所說到圓滿究竟,有特殊之義焉。此經爲教化菩薩之大法,指示菩薩修行六度萬行,證得菩提涅槃之佛果,方可謂之圓滿究竟。二乘證得生空智果,我執雖去,法執猶存,不得謂之圓滿究竟也。須菩提本屬聲聞,不樂小法,回趣大乘,殷勤啓請無上妙法以資進修,故世尊于祇陀林,當一千二百五十大比丘衆,爲說此經,俾各各了達此金剛般若,迳趣無上菩提及究竟涅槃。經中所雲發菩提心,行六度萬行,而不住于相等之妙谛,即金剛般若之行相也,亦即趣證無上因果之妙法也。明夫此,則知所謂金剛般若波羅蜜矣。
此經爲釋迦牟尼佛金口所宣說,爲阿難尊者所結集,原本梵文,後入中國,經鸠摩羅什法師翻譯成中文。鸠摩羅什,梵音,華言童壽,即童年而有耆德之謂。又稱曰叁藏法師,叁藏者,經律論也。言能以經律論爲師,亦能以經律論爲他人之師。此經與彌陀經,譯本有多種,而此師所譯者明白曉暢,故最爲流通焉。
法會因由分第一
此經原無分數,後經梁昭明太子分爲叁十二分,雖分爲叁十二分,而文與義本一氣連貫,不爲分所割截,讀者會而通之可也。此第一分,曰法會因由,凡會聚衆弟子說法,曰法會。凡法會說法,必有發起之因由,如放光震動等類是。此會不然,則以持皺、乞食、洗足、敷座、日用尋常之本地風光而爲說法之因由焉。若依叁分判經:此分完全爲序分,序有二:一通,二別。自如是我聞至千二百五十俱,爲通序;自爾時至敷座而坐,爲別序。
【如是我聞。】
自下明通序。通序有六事,「如是」者,第一,明所聞之法。如、決定義,是、即指此經,決定所聞之法即此經也。此二字總括全經宗旨,明夫全經宗旨,即明諸法實相,即明金剛般若,即明究竟無上菩提,故雲如是。「我聞」者,第二,明能聞之人。我者,阿難自稱,聞、耳聞,謂我親從佛邊聞,非傳聞也。夫我本四大、五陰和合運續之假相,耳爲五根外門之假形,識無有時,聞亦無有,何以謂之我聞耶?隨世俗故,說我聞無咎。若依勝義,則是因緣聞,是不聞聞,是聞無所聞;故說者無說無示,聞者無聞無得也。
【一時,】
此第叁,明說經之時。一、數量義,時、即時間。即遙指釋迦牟尼佛在舍衛國祇洹精舍,于有數量之時間說此經也。
【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佛者,第四,明說經之主。佛,梵語,具言佛陀,華言覺者,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義,即由金剛般若到究竟圓滿,妙莊嚴海,富有萬德之稱。在者,住義,行住坐臥悉可名住。
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者,第五,明說經之處。處有二:(一)通,(二)別。舍衛國即通處,祇樹給孤獨園即別處也。舍衛國在中天竺國,佛受須達長者之請,故居于此。祇樹給孤獨園,即祇洹精舍也。時舍衛國主波斯匿王有一大臣,名曰須達,家富好施,人鹹稱之曰給孤獨。因擇地起舍請世尊說法,化導衆生,適覓得王太子祇陀之園,園在國城外,其地平正,樹木郁茂,最爲適宜。太子謂之曰:卿若以黃金布滿其地,侯當相與。須達如其言,以金密布,僅余少地。太子曰:前言戲耳,返其金即施以園。須達不可,國人亦以太子無戲言反難。太子不得已,曰:止,勿更出金,園屬卿,樹屬我,可乎?須達從之。舍成,遂以二人之名連合樹園名之。
【與大比丘衆,千二百五十人俱。】
此第六,明同聞衆也。比丘、梵語,華言乞士。有二義:(一)乞佛法以資心,(二)乞食物以資身。大者,比丘中具大德大名聞者也。衆者,僧也。僧非個人之名,四人以上謂之僧,仿佛一團體之謂。千二百五十人俱者,俱,共住義。千二百五十人,即共住大比丘衆之總數也。過去現在因果經雲:耶舍長者子朋黨五十人,優樓頻螺迦葉師徒五百人,那提迦葉、伽耶迦葉師徒各二百五十人,舍利弗、目連師徒各一百人,共千二百五十人也。然法會聽衆本不可以數計,此衆先本外道,見佛在先,得度亦在先,因感佛之鴻恩──度其出離叁界,解脫生死──,故常隨行藉以報恩也。以上六事具足,義乃完成。其往迹均彰彰可考,確非阿難之所杜撰也。
【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皺,入舍衛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
自下別序,分二章:(一)明行乞食事,(二)明敷座而坐事。此初。「爾時」者,即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衆千二百五十人俱之時。「世尊」者,世間無上最尊之稱,惟佛乃能當之。「食時」者,正爲乞食之時,亦居士營食成就之時。世間居士,食有定時,早則始營未就,晚則啖食已訖,均非乞食之時也。非乞食之時而行乞,不惟乞者無所得,而施者亦無有施,于自于他兩兩惱亂;故世尊勝德內涵,宏福外施,雖一舉一動之微,無有不自他兩利者。「著衣」者,以衣附著于身,衣有上中下叁品,平常起臥著下品,入衆法事著中品,入大聚落,進見國王則著上品。明整儀容,不同尋常乞丐乞食。「持皺」者,以皺執持于手。皺、盛食之鐵器或瓦器,亦雲應器,謂皺之大小應于食量也。舍衛大城,即舍衛國之都城,園在城外,故雲入城乞食。已者,完畢也,猶雲:乞食之事業已完畢。「次第乞」者,謂挨次順序而乞,不舍貧而從富,亦不舍富而從貧,正以顯示平第之道也。
此明乞食之後事。得食後,即還歸祇洹而食,不得隨得隨啖。訖,竟也。食竟,將衣皺收藏,將足之塵垢洗滌。敷,設也,陳設座位,鎮攝儀容,然後淨心靜坐,入于叁昧,而將說法焉。
夫佛、菩薩、羅漢,自行均已成辦,且位至羅漢,生存示滅已能自主,何必乞食爲?蓋乞食者,實施遊行教化利導衆生也,實行成就衆生布施波羅蜜而報衆生之恩也。故雖自行已辦,猶無日不爲方便衆生之事也。未發心者令其發心,已發心者令其成熟,已成熟者令早得解脫,速證究竟圓滿金剛般若安住清淨法界。
乃複說此金剛般若沒羅蜜經,以顯衆生本具金剛波羅般若之體,而伸萬行無住金剛般若之用。已得金剛般若,則事事無礙,法法皆通,尋常日行是佛法,行住坐臥亦佛法,平常心尤莫非佛法。神通變化既佛法之無上妙用,即喜笑怒呵亦莫非佛法之方便善巧。若未顯得金剛般若,雖有移山倒海之神通,亦妖魔外道之邪術;雖有萬年之禅定,亦人天有漏之福果。業報一盡,仍不免五趣輪回之苦。諸君宜仔細究!此金剛般若本人人具足,周遍法界,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複不離內外中間,不可思議,不可執著,久之功馴,自有頓契之一日。不然,向外馳求,以佛具變化、放光、震動等種種神通,遂執變化、放光、震動等種種神通然後爲佛,不能簡別外道,則失之毫厘,差以千裏矣!慎之慎之!
善現啓請分第二
據流支十二分義,此分已入正宗分。依昭明所判,則此分屬序分。善現者,須菩提名。須菩提,梵語,華言善義,或言善吉,或言空生,因生時倉庫空虛,家人蔔之,曰:既善且吉,故名。又須菩提恒樂空定,分別空義,爲解空第一,故名空生。「啓請」者,以語言啓白世尊,請求說法也。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衆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
此明請法之儀。長老須菩提者,須菩提內秘菩薩行,外現聲聞相,位高德祟,故稱長老。將請說法,必先致敬以示尊重。于是當時在大比丘衆中,從座起立,偏袒露其右肩,以示堪任大法;右膝屈而著地,以示住真實地;合掌恭敬,以示屈曲伏從,無有違拒;然後以言說啓白世尊。表敬須具叁業:(一)身、(二)語、(叁)意。起立、袒肩、膝著地及合掌,身業敬也;而白佛言,語業敬也;下問善男善女發心趣果之無上妙法,意業敬也。一舉一動,無非不可思議之軌則也。
【「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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