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又有新的衆生,幾十萬或幾百萬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他們相處一個月之後同樣也得各奔自己的落腳點而去。現在看來,所有茲嘎人中除我以外都已找到了各人的投生去處,大家全都四散而去,就我一人還在等待。母親說過不要前往惡人家,否則會沾染上晦氣,她交待我在未遇到積善人家之前,務必耐心守候。我也告訴過母親,你老是講些缺乏考慮的話,如果只知道盲無目的地等待,那麼在這一等待清淨投生處的過程中,要是萬一被引入大洞中又該如何對付?每天都有不可思議的衆生被帶到大洞中去,如果我也被他們拉入其中,那時該怎麼辦才好?母親洞悉了我的擔心後就安慰我說:“你未得到清淨去處之前,我一定幫你不墮入大洞中,同時日月光也會將功德回向給你。因此用不著害怕,也不必悲觀沮喪。”盡管母親這樣說了,但我現在還是感到非常失望。”
感到非常失望的多傑說罷就又唱起了那首悲歌:“畏呀畏大洞真可畏,怕呀怕懼中陰險途,沈呀沈木柴太沈重,中陰中失望複失望,家呀家積善之人家,難呀難大地上難尋……”邊唱邊用手托著臉頰,背上那捆幹柴,長籲一聲之後,多傑又一晃一晃地離開我而去。
此時的我不禁淚流滿面,揩幹眼淚之後,再擡頭看他,只見多傑還在悲哀地邊走邊唱。我急忙叫住他:“弟弟,別走!我還有事要告訴你。”聽到我的召喚,多傑便把背上的柴卸在身旁的小土堆上,然後就唉聲歎氣地在原地等我。我急走到他跟前說道:“別再痛苦難過了,我在類拉寺建了一座寂猛壇城,現在我將這個功德全部回向給你;另外,我曾供養過洛桑格西一個月的口糧,並給過他念經費,請他念誦觀音心咒;還在類拉寺重新召開了念誦觀音心咒的法會……,我把這些善根,再加上自己平生所積的一切善根,全都回向給你;除此之外,我會讓家人也念誦觀音心咒回向給你;而且自從你離開人世之後,我們就未再造作惡業,倒是一直在想盡辦法廣行善事,所以千萬不要悲觀失望,一定要繼續找尋積善之家。或者就應以意幻之身將心識完全專注起來,因聞解脫中說過:中陰身之心識專注于何方,彼即生于何方。所以你應將自己的心完全投注在蓮花生大師的銅色吉祥山刹土上,並發願往生那裏。若真能得到這樣的結局,那該是一件多麼令人快慰的事!”
但多傑聽罷卻對我說:“我活在人間的日子實在太短,這怎麼能讓我滿足?因此我想再來人世並比此生多活上一些時日。這一切都怪那個掃帚星棠瓊瑪,現在我已重新鼓足起勇氣想再得人身,並力爭轉生到一積善人家。雖說仰仗你們的恩德我平日也很少造惡,但在人間時我卻未能好好修持佛法,現在想來不覺後悔萬分。一想到沒有跟親人們和睦相處、共享天倫之樂,我的心就隱隱作痛。人間合家團聚的融融景觀,在別處的任何地方都無從尋覓。當這一切都在眼前的時候,我卻不知善加利用、珍惜;如今,所有這些曾經有過的美好情感都已不複存在,再想要找回往昔的歡樂時光怕已不大可能。不過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積善之家,這個願望是如此強烈,一直支撐著我等到現在。”
多傑說完這番話後,整個人已是熱淚盈眶、泣不成聲,臉上那種哀怨的神情讓人不忍心再看下去。我趕忙轉換了一個話題:“在中陰境界中,你碰到過你女兒查鶴瑞嗎?”
多傑回答道:“一個月前,在不計其數的中陰身中,刹那間我曾看到過她那張熟悉的臉,但隨後就再也沒有碰到過她。”沒曾想提到女兒反而更令多傑傷心難過,他的淚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哀傷不已的多傑隨即便重新背起柴火,沿著剛才走過的道路,一晃一晃地再度出發奔向未知的前方。邊走邊又唱道:“樂呀樂人間真快樂,苦呀苦中陰險途苦,短呀短人生太苦短,聚緣少傷心複傷心,小呀小自由天地小……”他就這麼邊走邊唱著,繼續向前走去。
我再次喊住了他:“等一等,我還有件事要問你。”等他站住後,我便開口問道:“你見過中陰法王了嗎?”
多傑此次則回答說:“尚未見過他。據說如果被引入大洞中的話就能看到他,但我想我還是不進去拜見他老人家爲好。每當要靠近大洞時,渾身上下就像自心裂開一般恐懼不已、痛苦難忍。我還算幸運,有母親保護,別人都是孤孤單單,毫無自由可言。他們在沒有護佑的情況下,身不由己地就被推向大洞中去。大家在臨近洞門口時,各個都嚇得面無血色,驚恐萬分的衆人就如心髒被撕裂般顫栗不止。在洞門邊,很多人都因恐懼而昏厥于地,還有一些則哀號悲泣道:“我要掉下去了……”隨後便一個接一個地掉進黑洞中。”
多傑邊說邊朝上邊走去,然後又開始唱起那首悲歌:“畏呀畏黑洞真可畏,快呀快黑業猛風快,灼呀灼業力火灼人,漂呀漂無友獨飄零,留呀留一切帶不走,重呀重業力不堪負……”嘴裏連聲歎著氣,費盡力氣背著那捆柴,多傑又開始一晃一晃地向前走去。
這回我幹脆追著他跑,追上他之後,我告訴他說:“現在我正在竭盡全力幫, , 助你,你不必太過傷感。而且我已發過願,一定要保證你再獲暇滿難得之人身,且能值遇正法;不僅如此,我們兄弟倆還要再度相見,這就是我發過的大願,因此說你不要再痛苦不堪,因爲我就是你的依靠。再者說來,並非是你一個人需面對死亡,我們倆或遲或早都得迎接這一時刻。非唯我們兄弟二人如是,一切衆生無一能逃脫死主的大網,各個都要感受死亡所帶來的折磨。不要再唉聲歎氣了,應該放松、坦然安住,同時猛厲祈禱大悲聖尊觀世音菩薩,還有經常幫助你的母親。你常常提到的母親實際上可能就是你自己的本尊——金剛亥母,因你已得到過很多金剛亥母的修法灌頂。想來你應該了知忿怒母事業的加持力,在整個中陰期間,都是她在護衛你。現在你應如是虔誠祈請聖佛母金剛亥母:“請慈悲垂憐觀照我。”我本人也會于每月初十持續不斷地廣作佛事,並祈禱諸佛菩薩加持、護佑你。”
多傑的心態稍稍平複了一些,他口氣緩和了一點,接著又對我說道:“哥哥,只不過因自性中陰階段對我來說太過痛苦,所以我才把一肚子苦水向你傾吐了半天。盡管嘴上唠叨個不停,其實我心裏很清楚,比起別的中陰衆生來,我已算是很幸福的了。你做的七世丸火施及念誦系解脫對我利益極大,而且還饒益了別的中陰衆生。很希望你能把我的骨灰做成小泥塔,同時繼續爲我念誦系解脫並進行七世丸火施,這些以及酬忏儀軌都會對我帶來非常大的功德利益,因此懇請你能精進爲我行持下去。”多傑說到這就站起身來,准備走的同時嘴裏又冒出來一句:“戒律呀戒律扔河裏。”
在他說出此話的當兒,我滿懷疑惑地追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不要隨便亂講,到底是誰把戒律扔進河裏?”
多傑不緊不慢地回答說:“在尋找投生之處的過程中,有天晚上,我親眼看到叁個出家人把戒律扔進河中(意謂舍戒)。”言畢,他便准備過河而去。
就在此時,多傑智他、可愛的多傑,還有我,一行叁人不知不覺間就已走過了恰那那片險惡之地,擡頭一看,一片平坦的草原突兀現在眼前。我們叁人這時都注意到平原下方有一位騎著馬的白發密咒士正向這裏走來,另有一位出家人及密咒士一左一右爲他牽著馬,叁人漸漸向我們這個方向直逼過來。多傑看到他們後馬上就想跑掉,我一把抓住了他並問道:“你往哪兒跑?”多傑顫顫巍巍地答話說:“那個密咒士會吃了我!我一見他就無比恐懼。”我連忙安慰他:“不用怕!這人究竟是誰?”多傑一臉惶恐地回答說:“他是邦柯樂寺的,名氣非常響亮,我都不敢說出他的名字。”多傑一邊說,一邊由于恐懼而顫抖不已。
再看那個密咒士,也是一身出家人裝束,白發蒼蒼,身上還披著一件披風。當他最終來到我身邊時,密咒士開腔說道:“日月光尊者,你的的確確是能喝幹大海、吞盡山王的那種人。”我則回應說:“想喝幹大海的貪心,我從未生起過;亦從未傷害過任何衆生。我只是一個吃屬于自己的飯、同時獨自閉關苦修的人,喝幹大海、吞盡山王那樣的重任恐怕只有你才能荷擔得起來。像你這樣的人說我……”話說到這裏,我心中忽然生起了佛慢,身邊也突然出現了自稱是我弟子的四位密咒士。他們對那位白發密咒士說了很多壓製他氣焰的話語,完全站在我這一邊嚴厲指斥他,最後衆人都哄笑起來。他們叁人面對這陣勢愈發顯得害羞難堪,就像自我解嘲一般他們最終嘀咕道:“我們到江持去吧。”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我則趁機對弟子們說:“大家一起到恰嘎去!”
就在此刻,母親一邊念著度母心咒,一邊趕到恰嘎河邊迎接我們。一見到我們她就歡喜地說:“我是來迎接你們回去的。”說話的同時,她還不停地用河邊的幹沙子塗抹自身。
大家先後越過一條河,漸漸來到切測山邊,此時的我恨不能馬上就趕回茲嘎……
正在此時,我忽然從夢中醒了過來。清醒的同時感到身體一陣陣顫栗,再定睛一看,才發覺自己早已是淚流滿面。傷心難過之余,我立刻開始念誦聞解脫與系解脫,並發下許多誓願,還念誦了回向文,以期能對弟弟帶來實際利益與幫助……
大概一個月之後,也即十二月的十一日晚上到第二天黎明,我又做了一個夢:
地點好像是在約當山谷,當時我正向山中走去。忽然,從對面蓊蓊郁郁的森林中傳過來一陣陣砍伐樹木的“咔咔”聲,循著聲音,我一步步摸到近前,結果竟發現多傑將參正賣力地劈著油松。不勝驚訝的我禁不住沖他大喊起來:“喂,多傑!你在這裏幹什麼?怎麼還沒找到投生之處?!”
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多傑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我說:“投生之地原先倒是找著了一個,可惜就是離家太遠,所以後來我就放棄了,因我對自己的家鄉十分留戀。”
聽到他的回答,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又看到他在劈油松,我便問道:“你劈這個幹什麼?”
多傑擦了擦臉上的汗,然後告訴我說:“無論走到哪裏,我都害怕身處不見天日的黑暗…
《前世今生論》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