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是苦受,任何安樂也無法超過或消除身體的苦受。不管人們享受的安樂如何強,只要有些微的苦受,安樂刹那之間便會煙消雲散;而正在經受痛苦時,平時給人帶來很大安樂的受用,也無法使他從痛苦中解脫出來,這是普遍現量可見的事實。比如說,有一國王坐在皇宮中柔軟的墊子上,享受著歌舞美食,沈浸在五欲滿足的快樂中,在世間來說,這是很大的安樂。然而當一只小毒蜂飛進來,它的細針刺中國王時,刹那之間所有的樂受都會消失,他只會覺得痛苦難忍,這時候,歌舞美食軟墊等安樂不論如何增加,也不可能壓住小蜂蜇刺的苦受。苦受的作用,比樂受的作用大,這是名言中無欺的規律,如稍加觀察,人們都會明白這種事實。月稱菩薩說,很多人認爲豐衣足食是生活中最大的安樂,然而在有吃有穿時,如果兒子死了,那麼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解脫痛苦,讓人生起快樂。因此,應知身體相續中的苦受,任何安樂也無法消除,佛陀說過:叁界輪回都是痛苦的,有少許安樂也會變成痛苦。
譬如說,有一劄左羅刹爲了得到羅刹女“司達”,與別的羅刹打了十年仗,後來雖然得到了“司達”,然而依之卻無法消除十年戰爭帶來的痛苦,反而更爲恐怖,時刻害怕別的羅刹來劫奪。同樣,不管人們如何努力追逐世俗安樂,自身的苦受也無法消除,即使得到少分安樂,也會轉變爲痛苦。
壬二、(雖厭苦欣樂而唯有苦隨逐):
問曰:雖然苦受很多,但是快樂感受還是有的,因而努力追逐安樂,難道不應該嗎?
世人皆求樂,樂者實難得,
故于此衆生,衆苦如隨逐。
世人皆尋求安樂,然而安樂實際上非常難得,而且此求樂之行反會成爲苦因,所以于逐樂衆生,衆多痛苦如同影子一樣隨逐不舍。
世間衆生,無一例外想得到快樂,因而都在爲安樂追逐不休,大成就者根登群培說:“沒有眼睛的小螞蟻爲了安樂而忙碌,沒有四肢的蚯蚓也爲了安樂而忙碌……總之,世間所有衆生都是爲了求得安樂而奔波。”然而,世間能如願以償暫時得到安樂者,卻是非常罕見。叁界如同火宅,其本質即是痛苦,烈火之中怎能得到安樂呢?彌勒菩薩說:“五趣之中無安樂,不淨室中無妙香。”而且善趣衆生暫時的安樂,其實也不離變苦行苦的本質。再從安樂之因而看,衆生要得安樂,必須行持善業,可是叁界有情,絕大部分不懂因果業報的道理,雖然想得到安樂,卻恒時爲貪嗔癡所催,所行幾乎全部都是不善業。尤其是我們南瞻部洲的人類,如《地藏菩薩本願經》雲:舉心動念,無非是罪。以惡業所感,有情恒時感受著痛苦,即使偶爾得到少分安樂,也會被緊隨的痛苦所湮沒;也由于上述原因,衆生恒時追逐安樂的行爲,其結果反而在不斷地爲衆生帶來求不得、不欲臨等等各種痛苦,而且以惡業所感,痛苦如影隨形刹那也不會遠離。因此有智者應知,無論世人如何努力,處身于叁界火宅中,痛苦怎麼會停息呢?
譬如說,狂象追逐某人,于是那人拼命逃跑,最後找到一口井,那人便躲進井中,心想現在可以不必害怕了,而實際上,他並未遠離危險,因爲大象鼻子很長,可以將他從井中撈上來。同樣,陷于叁界中的衆生,也在爲痛苦“狂象”所追逐,即使能暫時逃至善趣安樂“井”中躲避,然而實際上並未脫離痛苦的掌握。
辛二、(思維不需勤作而苦易生)分二:一、若喜少樂也應畏多苦;二、貪身如同愛仇敵。
壬一、(若喜少樂也應畏多苦):
問曰:雖然痛苦會如影隨形般隨時不離,但是只要努力,安樂也能獲得,故應極力追求安樂。
如欲能得苦,樂豈能如欲,
汝何重稀者,多者何不畏。
痛苦不需劬勞而隨意可得,但安樂豈能如欲而得,你爲何只重視稀有難得的安樂,而對極多的痛苦不生畏懼呢?
叁界有情,誰也不願意遭受痛苦,可是痛苦偏偏無法逃避,有情在時時處處,都會有痛苦尾隨著。假如有人想得到痛苦,那是最簡單不過而且會隨心所欲即能滿足的事,因成熟痛苦的因緣在叁界中隨時隨處都有,比如燒燙凍割打等等,由此不論何種痛苦,可以即刻隨意做到。但是要反過來追求安樂,就沒有那麼容易了,特別是不懂因果事理的世人,安樂在他們面前如同那天邊的彩虹,可望而不可及,或說如同那熱帶地區盛夏季節中的涼爽一樣,其蹤難覓。安樂如是稀少,痛苦如是繁多,那麼你爲何只重視那極爲稀少的安樂,卻對那遍滿的痛苦不生畏懼呢?你若真的愛重安樂,則應遠離與安樂相違的痛苦,理應對痛苦生起厭離,如是則應厭離那遍滿痛苦之處,往赴那無有痛苦遍滿安樂的地方。所以有智者,若希求安樂,不應對多苦少樂之處的“少樂”生貪著。對多苦少樂之處,各注釋中解釋稍有不同,如俄智仁波切說是指叁界,仁達瓦大師認爲是指有情的身體,其實二者所指範圍大小雖不同,但都是苦多樂少之處。一者從科判出發,緊扣破除樂執的意義而釋爲身體;另者以廣義而诠頌詞所釋,說爲包括有情身體在內的叁界情器世間。
譬如說,有盜賊挖開了國王的寶庫,表面上看他似乎能得到財富受用,然而這種受用安樂,比起他將要受到的處罰,可謂微不足道,有理智者誰會只看重其中的財寶,而不怖畏那更可怕的懲罰呢?同樣,叁界或說身體如同國王的寶庫,依之能得到的安樂甚爲微小,而痛苦卻不可思議。故有智者,不應只重微樂,而對巨苦失去怖畏厭離之心。
壬二、(貪身如同愛仇敵):
問曰:身樂雖少,然而得到安樂時,也是很舒服的,所以應想辦法使身體得到安樂。
已得安樂身,反成衆苦器,
重身與重怨,二者實相同。
已經得到少許安樂享受之身,反而會變成聚集衆多痛苦的苦器,因此愛重身體與愛重怨敵,二者實屬完全相同。
貪執身體者,會拼命追逐受用安樂,而即使得到少許受用安樂的身體,實際上會反過來,成爲痛苦更多更劇烈的苦器。衆生的身體有一種不共特點:越隨順它的需求享受安樂,便會越痛苦;越貪愛執著它,它便會帶來越多的痛苦。它實際上是一個大苦器,裏面盛滿了痛苦的催化劑,不管人們給它投進多少安樂受用,它一點也不客氣地給人催變出多少痛苦來;或說人們給它投入了多少貪愛,它就會給人回報多少痛苦。身體的這種特點,並不是很難了知,比如說平時某人如果特別貪愛護惜身體,它就會變得脆弱,以致小小風寒,也會帶來很大痛苦。可平時對身體並不是那麼呵護,而是經常讓它接受風吹雨打磨練的人,不用說小風寒,就是冰霜寒凍,也不會爲他帶來痛苦。就象一個人對很壞的怨敵越恭敬,怨敵反而越給他帶來痛苦,甚至怨敵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引發恐懼驚疑等種種痛苦。或者說,越恭敬怨敵,他自己便會變得越軟弱膽怯,而怨敵會更爲猖狂,越會欺負打擊他,爲他帶來更多的痛苦,因而身體就象很壞的怨敵,愛重身體與愛重怨敵,其實是完全相同的。
譬如說,昔日有人在馬車的硬板上睡覺,可是身體與硬板的觸痛使他無法入睡,當地國王見後,對他心生悲愍,便將他帶回王宮,讓他在有軟墊的床上睡覺,開始時他覺得很舒適,可是後來有一顆芥子許的硬物出現在軟墊上,他因此覺得觸痛異常,更無法入睡。身體享受如何安樂的資具,即會有如是的痛苦生起,有智者了知此,更應如遠離怨敵一樣,舍棄對自身的貪愛。
辛叁、(思維身不超越苦之本性):
問曰:如果恒時以安樂受用資具等因,加重對身體的愛護,難道不能使它恒久享受安樂,由苦器變爲樂體嗎?
身雖久享受,不能成樂體,
謂他勝本性,此定不應理。
身體即使長久享受安樂,也不能變成樂體,如果說外界他緣所生之樂能勝伏苦的本性,這是決定不應理的。
世人的身體無論如何,也不會成爲安樂體。人們幻想通過受用資具等外緣,恒久地保持身體安樂,乃至保持純樂無苦之狀態,並爲這種夢想奮鬥了無數劫,但也只有留下一大堆遺憾而已。輪回即是苦谛,身體即是苦聚,無論人們以何種安樂資具等方便去愛護自身,也無法因這些享受而改變其苦的本性。豪華的住宅、精美的食品、華麗舒適的衣飾、完善的醫療保健、繁榮的文藝娛樂、高度發達的工商金融服務與信息交通等等,西方社會所創造的這一切物質文明,爲西方人提供了窮奢極欲的物質享受,然而結果呢?絕望的痛苦情緒仍在籠罩著他們。身體的痛苦本性無法改變,不論人們如何努力,也只是如同“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一般,一切終會歸于徒勞。月稱菩薩雲:“如鐵物熔化,豈性變液體,如是苦性身,豈能成樂性。”將銅鐵等金屬加熱至一定溫度時,它們會由固體形態熔變爲液體形態,但這只是一種暫時現象,銅鐵等金屬絕不會舍棄其固體本性,而變爲液體本性的物質,只要溫度稍降,金屬液會立即凝固,恢複原狀。同樣,身體的本性即是苦,依世俗外緣無論怎樣改造,也不會變爲安樂體,世人的一切努力暫時似乎能帶來一些自我陶醉,然而最終仍會歸于痛苦之中。
譬如說,烏鴉孵化並撫養杜鵑的雛鳥,無論多久,杜鵑只會是杜鵑,而絕不會改變其本性變成烏鴉;同樣,身體的本性即是苦,無論依他緣如何對身體加以愛護,令其長久享受,也決不會將其本性變成安樂。作爲有智者當明了此真相,而不再造作此等欲洗黑炭爲白色一樣的無義事業。
辛四、(思維勝劣皆爲苦所損惱):
問曰:怎麼沒有恒久的樂體呢?在世間,不是可以現見那些具大福德的王公貴族終身在享受安樂嗎?所以身體不應是苦的本性。
勝者爲意苦,劣者從身生,
即由此二苦,日日壞世間。
世間勝者爲種種憂懼心念而生苦受,而下劣者會從身體生起苦受;就是由此二種苦受,恒時不斷地在損惱著世間有情。
勝者指具足權勢眷屬及豐厚財富受用的人,象世間的王公貴族富豪等,他們即是超過一般平民的勝者;劣者即卑劣者,指世間那些福報淺薄、種姓低劣、恒常爲貧窮困苦所煎熬的人。這二者雖然在受用資財上相差…
《中觀四百論廣釋》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