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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裏禅外悟人生▪P3

  ..續本文上一頁

  “你肯自殺嗎?你若出一張布告,說作賊者速來自首,如叁日內無自首者,足見舍監誠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這樣,一定可以感動人,一定會有人來自首——這話須說得誠實,叁日後如沒有人自首,真非自殺不可。否則便無效力。”

  這話在一般人看來是過分之辭,他說來的時候,卻是真心的流露,並無虛僞之意,我自愧不能照行,向他笑謝,他當然也不責備我。我們那時頗有些道學氣,俨然以教育者自任,一方面又痛感到自己力量不夠。可是所想努力的,還是儒家式的修養,至于宗教方面簡直毫不關心的。

  有一次,我從一本日本的雜志上見到一篇關于斷食的文章,說斷食是身心“更新”的修養方法,自古宗教上的偉人,如釋迦,如耶稣,都曾斷過食。斷食能使人除舊換新,改去惡德,生出偉大的精神力量。並且還列舉實行的方法及應注意的事項,又介紹了一本專講斷食的參考書。我對于這篇文章很有興味,便和他談及,他就好奇地向我要了雜志去看。以後我們也常談到這事,彼此都有“有機會時最好斷食來試試”的話,可是並沒有作過具體的決定。至少在我自己是說過就算了。約莫經過了一年,他竟獨自去實行斷食了,這是他出家前一年陽曆年假的事。他有家眷在上海,平日每月回上海二次,年假暑假當然都回上海的。陽曆年假只十天,放假以後我也就回家去了,總以爲他仍照例回到上海了的。假滿返校,不見到他,過了兩星期他才回來。據說假期中沒有回上海,在虎跑寺斷食。我問他“爲什麼不告訴我?”他笑說:“你是能說不能行的,並且這事預先教別人知道也不好,旁人大驚小怪起來,容易發生波折。”他的斷食共叁星期。第一星期逐漸減食至盡,第二星期除水以外完全不食,第叁星期起,由粥湯逐漸增加至常量。據說經過很順利,不但並無痛苦,而且身心反覺輕快,有飄飄欲仙之象。他平日是每日早晨寫字的,在斷食期間,仍以寫字爲常課,叁星期所寫的字,有魏碑,有篆文,有隸書,筆力比平日並不減弱。他說斷食時,心比平時靈敏,頗有文思,恐出毛病,終于不敢作文。他斷食以後,食量大增,且能吃整塊的肉。(平日雖不茹素,不多食肥膩肉類。)自己覺得脫胎換骨過了,用老子“能嬰兒乎”之意,改名李嬰,依然教課,依然替人寫字,並沒有什麼和前不同的情形。據我知道,這時他只看些宋元人的理學書和道家的書類,佛學尚未談到。

  轉瞬陰曆年假到了,大家又離校。那知他不回上海,又到虎跑寺去了。因爲他在那裏經過叁星期,喜其地方清淨,所以又到那裏去過年。他的皈依叁寶,可以說是由這時候開始的。據說,他自虎跑寺斷食回來,曾去訪過馬一浮先生,說虎跑寺如何清靜,僧人招待如何殷勤。陰曆新年,馬先生有一個朋友彭先生,求馬先生介紹一個幽靜的寓處,馬先生憶起弘一法師前幾天曾提起虎跑寺,就把這位彭先生陪送到虎跑寺去住。恰好弘一法師正在那裏,經馬先生之介紹,就認識了這位彭先生。同住了不多幾天,到了正月初八日,彭先生忽然發心出家了,由虎跑寺當家爲他剃度。弘一法師目擊當時的一切,大大感動。可是還不就想出家,僅皈依叁寶,拜老和尚了悟法師爲皈依師。演音的名,弘一的號,就是那時取定的。假期滿後,仍回到學校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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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四:弘一法師之出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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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以後,他茹素了,有念珠了,看佛經,室中供佛像了。宋元理學書偶然仍看,道家書似已疏遠。他對我說明一切經過及未來志願,說出家有種種難處,以後打算暫以居士資格修行,在虎跑寺寄住,暑假後不再擔任教師職務。我當時非常難堪,平素所敬愛的這樣的好友,將棄我遁入空門去了,不勝寂寞之感。在這七年之中,他想離開杭州一師,有叁四次之多。有時是因對于學校當局有不快,有時是因爲別處有人來請他。他幾次要走,都是經我苦勸而作罷的。甚至于有一個時期,南京高師苦苦求他任課,他己接受聘書了,因我懇留他,他不忍拂我之意,于是杭州南京兩處跑,一個月中要坐夜車奔波好幾次。他的愛我,可謂已超出尋常友誼之外,眼看這樣的好友,因信仰而變化,要離我而去,而信仰上的事,不比尋常名利關系,可以遷就。料想這次恐已無法留得他住,深悔從前不該留他。他若早離開杭州,也許不會遇到這樣複雜的因緣的。暑假漸近,我的苦悶也愈加甚,他雖常用佛法好言安慰我,我總熬不住苦悶。有一次,我對他說過這樣的一番狂言:

  “這樣做居士究竟不徹底。索性做了和尚,倒爽快!”

  我這話原是憤激之談,因爲心裏難過得熬不住了,不覺脫口而出。說出以後,自己也就後悔。他卻仍是笑顔對我,毫不介意。

  暑假到了。他把一切書籍字畫衣服等等,分贈朋友學生及校工們,我所得的是他曆年所寫的字,他所有的折扇及金表等。自己帶到虎跑寺去的,只是些布衣及幾件日常用品。我送他出校門,他不許再送了,約期後會,黯然而別。暑假後,我就想去看他,忽然我父親病了,到半個月以後才到虎跑寺去。相見時我吃了一驚,他已剃去短須,頭皮光光,著起海青,赫然是個和尚了!笑說:

  “昨天受剃度的。日子很好,恰巧是大勢至菩薩生日。”

  “不是說暫時做居士,在這裏住住修行,不出家的嗎?”我問。

  “這也是你的意思,你說索性做了和尚……”

  我無話可說,心中真是感慨萬分,他問過我父親的病況,留我小坐,說要寫一幅字,叫我帶回去作他出家的紀念。回進房去寫字,半小時後才出來,寫的是楞嚴大勢至念佛圓通章,且加跋語,詳記當時因緣,末有“願他年同生安養共圓種智”的話。臨別時我和他約,盡力護法,吃素一年,他含笑點頭,念一句“阿彌陀佛”。

  自從他出家以後,我已不敢再毀謗佛法,可是對于佛法見聞不多,對于他的出家,最初總由俗人的見地,感到一種責任。以爲如果我不苦留他在杭州,如果不提出斷食的話頭,也許不會有虎跑寺馬先生彭先生等因緣,他不會出家。如果最後我不因惜別而發狂言,他即使要出家,也許不會那麼快速。我一向爲這責任之感所苦,尤其在見到他作苦修行或聽到他有疾病的時候。近幾年以來,我因他的督勵,也常親近佛典,略識因緣之不可思議,知道像他那樣的人,是于過去無量數劫種了善根的。他的出家,他的弘法度生,都是夙願使然,而且都是希有的福德,正應代他歡喜,代衆生歡喜,覺得以前的對他不安,對他負責任,不但是自尋煩惱,而且是一種僭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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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法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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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至貴地,可謂奇巧因緣。本擬住半月返廈。因變、住此,得與諸君相晤,甚可喜。

  先略說佛法大意。

  佛法以大菩提心爲主。菩提心者,即是利益衆生之心。故信佛法者,須常抱積極之大悲心,發救濟一切衆生之大願,努力作利益衆生之種種慈善事業。乃不愧爲佛教徒之名稱。

  若專修淨土法門者,尤應先發大菩提心。否則他人謂佛法是消極的、厭世的、送死的。若發此心者,自無此誤會。

  至于作慈善事業,尤要。既爲佛教徒,即應努力作利益社會之種種事業。乃能令他人了解佛教是救世的、積極的。不起誤會。

  或疑經中常言空義,豈不與前說相反。

  今案大菩提心,實具有悲智二義。悲者如前所說。智者不執著我相,故曰空也。即是以無我之偉大精神,而做種種之利生事業。

  若解此意,而知常人執著我相而利益衆生者,其能力薄、範圍小、時不久、不徹底。若欲能力強、範圍大、時間久、最徹底者,必須學習佛法,了解悲智之義,如是所作利生事業乃能十分圓滿也。故知所謂空者,即是于常人所執著之我見,打破消滅,一掃而空。然後以無我之精神,努力切實作種種之事業。亦猶世間行事,先將不良之習慣等一一推翻,然後良好建設乃得實現也。

  今能了解佛法之全系統及其真精神所在,則常人謂佛教是迷信是消極者,固可因此而知其不當。即謂佛教爲世界一切宗教中最高尚之宗教,或謂佛法爲世界一切哲學中最玄妙之哲學者,亦未爲盡理。

  因佛法是真能說明人生宇宙之所以然。

  破除世間一切謬見,而與以正見。

  迷信,而與以正信。

  惡行,而與以正行。

  幻覺,而與以正覺。

  包括世間各教各學之長處,而補其不足。

  廣被一切衆生之機,而無所遺漏。

  不僅中國,現今如歐美諸國人,正在熱烈的研究及提倡。出版之佛教書籍及雜志等甚多。

  故望已爲佛教徒者,須徹底研究佛法之真理,而努力實行,俾不愧爲佛教徒之名。其未信佛法者,亦宜虛心下氣,盡力研究,然後于佛法再加以評論。此爲余所希望者。

  以上略說佛法大意畢。

  又當地信士,因今日爲菩薩誕,欲請解釋南無觀世音菩薩之義。茲以時間無多,惟略說之。

  南無者,梵語。即歸依義。

  菩薩者,梵語,爲菩提薩埵之省文。菩提者覺,薩埵者衆生。因菩薩以智上求佛法,以悲下化衆生,故稱爲菩提薩埵。此以悲智二義解釋,與前同也。

  觀世音者,爲此菩薩之名。亦可以悲智二義分釋。如楞嚴經雲:由我觀聽十方圓明,故觀音名遍十方界。約智言也。如法華經雲:苦惱衆生一心稱名,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以是名觀世音。約悲言也。

  *本文系弘一大師一九叁八年七月十六日子漳州七寶寺所做講演。

  *弘一大師受漳州各方邀請,于一九叁八年五月七日抵達漳州,四天之後,日寇即侵占廈門。弘一大師因此滯留于漳州弘法。

  *菩提:梵文音譯,意爲“覺”“智”,等,指對佛教真谛的覺悟,這是狹義的解釋。若從廣義上理解,則凡能斷絕世間煩惱而成就“涅槃”之“智慧”,均可稱作“菩提”。

  *空:佛教認爲世間一切事物皆是虛幻不定的,世間一切現象都是刹那生滅的,即無質無體,假而不實,故謂之“空”。

  *菩薩誕:相傳夏曆二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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