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一位大行者之轉世,他的身體在黑暗中會發出光明,令人啧啧稱奇,但後來弟弟因爲某種原因而夭折了。叁妹志美度卡(ChimeDolkar)與我感情很好。在闊別了幾近四十年後,一九九叁年我首次重返故鄉,她淚流滿面,兄妹相對默默無言,心中有無限的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後來,她的出了家的兒子更成爲了我的侍從和翻譯。四弟杜度旺度(ThutopWangchuk)年幼即被當地公認的一位大行者確認爲外公的轉世化身(當時外公早已圓寂了,四弟亦即第七世祈竹仁寶哲),本應送至大藏寺出家及冊封,但因當時的政治情況,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在文革期間,中國大陸的生活十分艱苦,四弟總把他僅得的糧食給家母吃,自己甯願獨自在一棵合桃樹下盤腿打坐(當時我已身在印度了)。後來四弟被調至糞場當童工,在不幹淨的工作環境下,不久便染病而死于十二歲幼齡,死後火化時不見遺骨,只見許多舍利子,衆人無不稱奇不已。五妹疏南拍姆(SonamPalmo)是在我往拉薩求學後才出生的,所以我一直至一九九叁年初次回鄉才第一次與她見上面。這個妹妹現在仍住在我出生之村落,經營一間小商店。在文革時,家父與家母被分開了,後來家母又另生了一個與我同母異父的妹妹叫拉頓(Lhadon),她現仍住附近的馬爾康縣城。
由于家母有漢族血統,我們的家庭或多或少都受到漢族文化的影響。藏地的飲食習慣與漢人大不相同,但我們家的飲食與漢人家庭中的卻頗爲相似。在年幼時,家中每一餐都有五、六盤漢式的小菜,而且常吃面條。在一個月中,總有一次會吃火鍋及一、兩餐會有以豆腐造的菜式。
在一九叁四年,第五世悉弘仁寶哲之親母來到我的家中,本欲谒見我的外公祈竹仁寶哲。幼齡的我當時雖然連話也還沒說得流利,但在她一入門時,據說我馬上朝她喊:“媽媽!”,她被嚇得坐倒在地上。我沖到她面前,坐了在她的膝上,把我的玩具全攤在她的膝上說:“這是我今生的東西。你把我先世的東西都丟掉了嗎?”,她除了哭以外便說不出甚麼了。這些都是後來人們向我說的,我自已倒記不起這些童年事了(現在的我,連昨天做過甚麼也記不起,何況童年往事呢!)。自此後,再經過了某些權威人士的認證,我便被視爲第六世悉弘仁寶哲了,被授予先世的手鼓等聖物(這手鼓曾噴出火光,而且不論季節都能發同樣的鼓聲,至今已近百年仍不變音。手鼓現仍在我故鄉中被珍藏),但卻並未正式登座坐床或被正式冊封。在後來,外公祈竹仁寶哲常常向我細說曆代悉弘仁寶哲的事迹,亦確認我是仁寶哲之轉世,但外公卻把他自己的曆代名位授予我,而我反而並無繼承曆代悉弘仁寶哲之名位。事實上,曆代以來的悉弘仁寶哲都是修行有證的大師和隱士,更被當地人視爲西藏聖者密勒日巴的化身(西藏人總喜歡說這一類的話!)。在我自己客觀地看來,我當然不但不是密勒日巴或任何聖人(不論是悉弘仁寶哲或是祈竹仁寶哲)的轉世化身,就連一點密勒日巴的“味道”也沒有!如果硬要把我與密勒日巴尊者扯上關系的話,我的生平或許只可說是與尊者的前半生相近吧(譯者注:密勒日巴尊者之前半生顯現爲一曾作極重罪業之人)!
我年幼時相當好動,總不會停下來。在村中,我是出了名的頑童,一時爬樹,一時爬梯,連走路也總不會好好地走,反而是手足並用地快速爬行,活像一頭猴子似的。
在我約六歲時(一九四一年),外公認爲我應該開始學經了,便爲我禮聘了霞渡寺中一位畢業于拉薩下密院的僧人教學。這位老師名叫“疏南”,身材高而膚色很黑,是一位出名嚴格的老師。在開始的一天,由于我被視爲一位轉世者,便舉行了一個特別的儀式。我記得當時宴會上有牛奶及許多食品,令我認爲“學習”會是一件愉快的事。在兩個月後,我學懂了藏文字母,而且能讀誦一些簡單的經典。此後的一年中,我便學習《薩迦大日經》(SakyaKunrig。采用這本經是因爲它內文並不艱深,易于學生學習)。老師有時會來我的家中授課,但大部份時間都是我到老師家中上課的。有時候,外公也會親自對我略作教授。沒多久後,我便對學習生出了抗拒,玩耍變得更爲吸引。由這時開始,我便天天捱打,但罰責卻似乎對我並沒産生太大的作用,我反而變得越頑劣。到後來,我的頑性已成爲鄉間衆所周知的情況,鄉人都歎說:“這小孩真不知到底是聖人之轉世還是妖怪的轉世!”。
在七歲時,有一次我在村旁的河中玩水。從來不太怕危險的我越遊越出,被一股不知是暗湧還是漩渦的力量扯出了好遠。這時候,我的姨媽剛巧路經,看到我遇險便馬上跳下水救我。在倉惶及激流中,她只捉到了我的一只指頭,靠牢牢抓這根指頭硬把我拉回河邊。當時大家都說我是從閻王口中救回來的。
在八歲時,我又再次因好玩而差點丟了性命。我們家族在高山上草原有一塊田,距我所居村子腳程要五個小時,騎馬也要叁個小時才能到達。有一天,家母騎馬上山打點收割的工作。我眼見母親上馬離村,便悄悄地把馬鞍放上了另一匹馬,偷偷地跟騎馬上山。稍爲熟悉馬性的人都知道,馬匹一見到廣闊的草原,便喜歡縱馬狂奔,不容易控製得住。我的馬一上到山頂時,見到大平原便狂奔起來。八歲的我連忙拉強勒馬,怎知那匹馬卻人立起來,差一點把我抛下馬身。我眼見自己斷無足夠體力把馬勒停,又怕墮馬的危險,只好放強任它狂奔了。這草原上有一間小房子,我的馬竟然在狂跑之中闖入房子內。這間屋的門口不高,剛巧可容馬身穿過,我上身便就重撞在門檻及牆壁上而掉下馬來。這一撞本來已可致命,但更危險的是我的腳踝仍然插在金屬的馬蹬之中。馬在狹窄的屋內左穿右插,拖我撞向四牆、家具及雜物,很多次差點就踏在我的身上。這時候,我已是半昏迷狀態,只隱約瞄到屋的上層有一個女人看這一幕鬧劇,被嚇得呆立,不知如何救我。在我的馬最後停下來時,我滿身血汙,找到母親哭訴,心想母親肯定會狠狠教訓這匹馬一頓,怎知道母親卻把已是傷重的我再狠打了一頓。
我在童年的時候脾氣很硬,受到委屈也不輕易向人投訴。有一次在與同村小孩玩耍時,幾個小孩壓在我身上,把我狠狠地撞在石上。我感到肩骨折裂了,一摸之下可以摸到肩上有骨折裂口突出,但我只假裝無事地說:“今天不玩啦!”,然後便迳自回家。劇痛令我汗如雨下,但我卻強忍了一天一夜。在晚上,外公修法時叫我吹笛類法器,我因痛吹不出聲,外公連忙察看,才發現我肩骨斷了,傷勢十分嚴重。在痊愈後,村中人常常提及我異常的硬脾性。家母生下我時,年紀才十八歲上下,實在管不住頑劣的我,所以脾氣很大,常常對我打罵。我雖然十分怕母親,又常遭她嚴厲的責罰和痛打,可是並未因此而變乖。但我可說是尚有一個優點,不論父母及師長怎麼痛打,我從不會生氣或回嘴。在後來出家後,被寺中師長打罵時,我亦從未心生怨恨或生氣,也從未回駁一句,反而會心甘情願地挨罵挨打。外公在偶爾教我一些東西時,也會因爲我偷懶而打罰,但他總不舍得痛打我,只會用一頂布造的帽子作狀打幾下,所以我從來只怕母親而不太怕外公。
在我後來出家于大藏寺後,大家都稱我爲“祈竹仁寶哲”或“祈竹祖古”,但其實我的外公才是真正的祈竹祖古。外公名叫“洛桑堅立奧修”(LobsangKhenrabOsel),是大藏寺法臺第五世祈竹祖古的乘願再世,亦即第六世的祈竹祖古。
“祖古”(Tulku)一詞是藏語中“轉世”或“化身”之意,即某一聖者的乘願再來的轉生,以繼承及繼續先世的弘法事業。有些曆史學家說藏傳佛教噶舉派的DB法王是曆史上第一個祖古,這種說法並不完全正確。在佛教中,一向有高僧及聖者乘願轉世的先例,但在DB法王以前,並未有一個完善的確認及繼承先世地位之製度。DB法王曾清楚明確地說出他圓寂後將再生于何處,並囑咐弟子往尋,這才開創了尋訪及確立轉世人身份之製度。在此以後,其他宗派亦沿用了這種製度,才開始有轉世世系出現,其中最有名的莫過于宗座達賴喇嘛及班禅喇嘛世系了。在這種製度中,有些聖者會在臨終前清楚指出將再生于何地、父母姓名爲何、嬰兒身上有甚麼特征等,也有些時候是嬰兒能認出先世的弟子或法物,甚至有甫出生便懂得念誦佛偈等的先例。在找到初出生之轉世者(有時卻是在長大後才認出)後,寺方便會把他們迎請至先世所屬寺院,舉行升座冊封認定儀式(亦有漢譯爲“坐床”)。在此之後,轉世者多會入寺修學,繼承先世未竟之佛教事業,但也有選擇不出家者,情況不一而定。在衆多的祖古中,有些確是佛陀、菩薩及大修行者的乘願轉世,也有些是修持境界次一等的行者之再世,亦有顯得甚爲平凡的祖古存在。漢地常把祖古稱爲“靈童”及“活佛”,其實並不對。祖古中雖的確有些是佛陀化身,但也有純粹是因爲繼承事業之目的而確封的情況,絕對不能說凡稱爲祖古的就是“活佛”。“祖古”這個名詞亦從來沒有“活的佛陀”之含義在內(佛陀是圓滿的覺者,早已超越生死,又何有“活”與“不活”的分別?)。事實上,並非聖者才可以轉世,我們凡夫亦不斷輪回再生,分別只在于聖者可以選擇生處,甚或記得前生之事,而且乃因其悲心而選擇再生,不同于凡夫之因業力而無奈地再次輪回。有時會有人問:“爲甚麼祖古只投生在西藏呢?”,其實祖古之轉世並不限于西藏,這純粹要看他們的意願與衆生之因緣,但投生在藏地以外的祖古,並不易認出而冊封。現今在印度,也開始有洋人、黑人及漢人祖古。在藏傳佛教以外,也一樣有聖者的乘願轉生,只不過他們並不繼承先世之名位而已,例如在漢地佛教中,有不少貢獻偉大的高僧或許正是先世聖者之乘願化身。在他們圓寂後,又肯定會在另一些地方再次投生,唯一的分別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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