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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丐心淚──大藏寺祈竹仁寶哲自傳▪P25

  ..續本文上一頁照傳統做事,其中濫傳密法以求名利的情況甚爲普遍,甚至美名爲寺院籌款而索性販賣佛像及佛經者也大有人在。而在學法的人中,不少只懂跟其他人盲目地受灌頂、求加持,不懂觀察師長,也不理解師徒關系之重要性。他們當中,大多眼中只有大手印、大圓滿、大威德等法門,一味求“大”的法門,對顯學次第及加行基礎修持從不重視,而且完全忽略了密法傳統中之敬師修持,這樣是絕不可能有任何成就的。有的人則喜歡標奇立異,穿得像西藏人一樣,身挂多串大顆大顆的佛珠,開口便說西藏,但這只是表面上學西藏人,與西藏佛教扯不上關系。這些人頂多只配稱爲“西藏迷”,並非真的藏傳佛教叁寶弟子。有好些本來是正信藏傳佛教的道場,因爲財政支出龐大或爲了籌建寺院,便在弘法中心販賣佛像及佛經,或不斷舉行無上密法等灌頂以吸引信衆,這也是一種末法的現像。他們辯說做這些事的動機是要令道場得以維持下去或甚至擴充,以達到弘揚佛法的目的。這是一種自相矛盾的論點!以違背佛陀教法的手段來達到弘揚佛法的目的,是絕不可能的,也是不合邏輯的。到頭來,這些道場雖然可能會建得十分宏偉壯嚴,但卻說不上是在弘揚佛法,反而是帶頭令佛法衰敗了。

  在漢傳佛教圈子中,我也感到有美中不足的幾點。很多團體過份熱烈地追求寺院規模,反而忽略了僧材的培養。有些團體中的僧衆全力投入社會慈善事業之中,在法布施及個人修持方面卻不太重視。對社會慈善事業,我們叁寶弟子自然是義不容辭地應去做的,但出家人依傳統上來說本應以法的布施爲主,在家人則才以財布施爲主,現在的情況則似乎有點兒本末倒置了。在出家衆中,又有些幾乎以修經忏爲世間事業,這是很不好的一種心態。另一種出家人則不作經忏,只專心修持及作佛學研究,表面上似是很清高,事實上這個極端也不對。我們出家人固然不應把世俗生計放在心上,但卻仍有照顧在家衆的宗教需要之義務,否則就枉稱修慈悲的行者了。在精進于精神生活的人中,往往又有修持派及學問派的對立,前者有不重視學問的傾向,後者則有只學不修的情況,兩種極端都不健康。《菩提道次第廣論》中有述:“一切佛法均爲成佛之必需”,在家人因爲因緣所限而只顧念佛持咒倒說得過去,但出家人不去多學聞佛法,則說不上正確。在佛教中,一切佛法之學問無非爲了讓人可以加以實修而成就,但我見到不少人只把佛學視爲研究的對像,不知如何把學問與修持結合。此外,不少學者雖名聲頗大,但實早已飄離佛教學者的正確方向。佛學的存在目的是讓人實修而得到成就,並非世俗辯論遊戲或文學研究的科目。在研學的同時,我們必須以曆代傳承祖師之見解爲依歸,但不少學者卻喜歡自我發揮,創立新的見解,最後他們所發表的東西已不是佛陀所教的真正內容,而只是他們本人的見解了。有些學者心中並無皈依的心,只把佛學視爲世間文學,又因爲漢地並無像西藏古代判定論點的正確性之製度,他們常常把自己想當然的見解公開發表,大家也欣然地全盤接受,所以便常讀到有人說大乘是後期佛教祖師的創見而並非佛陀親口所說等等的無知胡說。這種說法基本上便是最直接的謗法,同時也否定了一切大乘經典、否定了成佛之可能,也全盤否定了大乘佛教的真確性。在西藏,持這種論調的人莫論成名,更會被視爲不信佛法的外道。對密法,有些學者也持同類的見解,隨隨便便說它是混合了印度教教義的非純正佛法。本來,任何人都有權持懷疑的觀點,但作爲佛教中的權威學者而弘傳這種想當然的概念,是絕對違背對法寶的依止的,也證明他們心中並未生起依止的量。

  以上所說的是我這幾年來就所見到的現像之一些感想。在世界各地佛教中,當然也有更多好的方面,在此就不細述了。作爲一個僧人,我當然希望借鏡各地佛教的長處,同時也希望其中不良的現像可以改善,令正法得以保存清淨。

  

  第九章──回到起點

  隨一九八二年起始的大陸逐步開放改革,荒廢了數十年的大藏寺獲准重新開放爲合法宗教活動場所,並開始計劃極小規模的重建。居住在海外各地的西藏僧人,只要並未參與政治,可獲准回鄉探親及在大陸各地旅遊和朝聖。因此,我的家人、大藏寺與霞渡寺僧衆及嘉絨區的人民開始積極要求我回鄉探訪,他們的信件自八零年代起便每月多封不斷地寄來催促。本來在一九八九年我已准備回鄉視察,但當時卻碰上了好友赤巴仁寶哲突然圓寂,我傾盡了僅有的金錢爲他辦理後事,于是便沒有旅費了。遲至一九九叁年,我才啓程回鄉。

  我在到達成都時,簡直認不出這個四十年前曾住過十幾天的城市。一路上,鄉人對我熱情招呼,我的心情既激動又感慨。在到達馬爾康縣城時,有不少政府官員前來迎接我,陪我一同回鄉及上大藏寺。同時,我的俗家親人大批大批地來訪,其中大部份年青的親友與我是第一次見面,五妹疏南拍姆與我也是第一次碰面(她在我年青時到拉薩後才出生)。與我一起長大的叁妹志美度卡十分激動,見到我時只懂流淚,說不出一句話來。重遇四十年前帶我徒步走到拉薩的舅舅時,雙方也是不知應說甚麼。在重遇外公的妹妹時,我則感到重遇至親一樣。當時的氣氛,令我覺得自己像是個流浪多年後回家的乞丐一樣。

  在到達大藏寺時,有數萬群衆跪在路邊迎接,大部份人都在默默地流淚。我雖然在理智上知道寺院早已被毀,但第一眼親眼看到它的現況時,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像。四十年前寺院的盛況,在我腦海中就猶如昨天一般,但現時眼前見到的卻只剩下幾道破牆。這種震驚,加上幾十年來居住在低地的生活,令我感到呼吸困難,一時之間很難適應。

  在我年青時,大藏寺有幾百位僧衆,但現時剩下的才四、五個左右。寺僧爲我安排了向來朝的數萬在家人說法,但因已無殿堂可用,我們只好在寺院大殿的原所在地,露天坐在泥地上講法。西藏人的宗教信念極強,即使經曆了四十年翻天覆地的大, 變化,故鄉的在家人仍然沒有放棄信仰。在這數萬人中,大部份都未見過我。四十年來他們只聽說被視爲宗教領袖的我身住外地,四十年來他們便默默地天天向叁寶祈求我早日回歸。我現已記不起當天的說法內容了,我相信這幾萬人當時也沒有聽清楚,因爲大部份人都激動得淚如雨下,我當時也只不過是因爲自己是說法者才強忍不讓自己下淚。

  大藏寺當時的方丈是位年老上座。在西藏寺院中,寺務的最高決策者是寺中的法臺轉世世系,日常的寺務才由方丈負責打點。這位方丈在接任時,寺院基本上也已不是寺院了。叁十多年來,爲了在意義上堅守寺院製度及方丈的崗位(事實上,在他任內的“寺院”只是指原寺院所在的荒地,“方丈”亦並無實際的寺務及僧務可供打點),他受了極多折磨及痛苦。在反宗教迷信鬧得最厲害的年代,寺院已變爲在家人的糧倉,並沒有僧人、佛像、經書及任何宗教活動。他之所以堅持在被批鬥下仍不肯放棄這已淪爲象征性意義之寺職,只是爲了讓寺院製度不中斷(只要仍有方丈存在,大藏寺在意義上而言便不算是完全湮滅了)。在我回大藏寺前,方丈已病重垂危,被俗家親人接回家中以便照料。他命人給我帶來了一條哈達及口訊,向我說:“仁寶哲您終于回來了!我馬上快要死了,故無法親自前來見您,但我很高興在死前終于等到您回來寺院。我在任內尚算未丟了寺院的面子,未來的寺務責任現在我交還予您啦!”。我命寺僧帶我上山,與方丈見了一面。在我離開後不久,方丈便圓寂了。後來我聽說他的眼珠火化不壞,化爲舍利,其肉身亦燒出了不少舍利。

  在這次行程中,我又朝聖了敦煌、青海塔爾寺宗喀巴祖師生地、甘肅拉蔔楞寺、薩迦寺及友人蒙古哲布尊丹巴法王的寺院等。這些聖地都是我以前從未去過的。在拉薩,我也朝禮了各大寺院,這些則大多爲我年青時常去的聖地。

  拉薩的哲蚌寺,表面上看起來與四十年前變化不大,但甘丹寺則已完全被毀,面目全非。大昭寺及布達拉宮,由于受到重點文物保護,看起來也與當年一樣,所以我在朝禮它們時心中仍有與當年一樣的感受。在布達拉宮對面的藥王山山腳,有一座石窟龍寺,寺內有一面石牆自然浮現出本師釋迦牟尼的形相。西藏人一向相信一個預言,其內容說在末法時代之尾聲,大昭寺之釋迦牟尼十二歲太子等身像(世上最神聖的佛像,造于釋迦牟尼在世時,並由衪親自開光,後傳至漢地,又由文成公主帶至拉薩)將沈入地底湖中,這是因爲世間衆生再無福報得見最神聖的佛像之共業所致。但由于佛陀之悲心,衪以神通令藥王山石窟之石牆自現佛容。相傳這石佛經年累月地、以肉眼看不出的極微慢速漸漸顯現出來。在衪完全顯現全身時,便是大昭寺佛像消失之日。我在四十年前曾來此寺朝佛,現在重回舊地一看,佛像真已比四十年前所見之顯現程度清楚得多了。當年我見到的石牆只有佛面顯現,像是石牆上之半立體浮雕一般,現在眼前的佛像之雙耳卻清楚可見。以這樣的前後對比預測,看來佛像全身顯現而脫離石牆之末法日子也距今不遠了!

  在重返色拉寺時,由于它的變化,我幾乎已認不出地方。在我年青時的建築物,現在只剩一半左右,而且大多呈快要倒塌的景像。此外,又因爲寺僧不多,與當年近萬位僧人學法的盛況完全沒絲毫可比的地方,我心中反而完全並無一絲感慨或激動,反而只有一種類似觀光陌生地方的遊客心態。在我原屬的嘉絨僧堂,則還有兩、叁個老和尚是我相識的,我當年的師長之同班同學也仍健在,大家的重遇倒是令我高興的。在這,一位喜歡收集舊照片及圖片的和尚給我看他的收藏品,其中一張竟是由一位大藏寺僧人在一九五七年于色拉寺修學時,因爲思鄉而依記憶所繪出之大藏寺全境圖。這份圖畫繪得極像寺院之全盛時代景像,驟眼看來我還以爲它是一張舊照片。這是曆史上的大藏寺原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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