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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大慧宗杲禅師悟道因緣

  258.大慧宗杲禅師悟道因緣

  臨安府徑山宗杲大慧普覺禅師,昭覺圓悟克勤禅師之法嗣,俗姓奚,宣城(今安徽境內)人。宗杲禅師天生英氣勃勃,十二歲入鄉校讀書。一天,宗杲禅師因與同窗戲鬧,本想拿硯臺投擊對方,不小心卻誤中教書先生的帽子,將帽子弄髒了。先生大怒,讓他賠錢,並將他趕回家。這件事情激發了宗杲禅師出家的願望,他說:“大丈夫讀世間書,曷若究出世法?”

  于是他便只身前往東山慧雲院,從慧齊禅師出家。十七歲那年,宗杲禅師終于落發得度,並受了具足戒。此後,他遍閱諸家語錄,尤其喜歡雲門、睦州之語。一次,宗杲禅師偶然翻閱古雲門錄,心中忽然生起一種恍若舊習的感覺。在閱讀五家語錄的時候,宗杲禅師産生了一個疑問,就是“元(原)初只是一個達磨,何以有許多門庭耶?”帶著這個疑問,宗杲禅師前往宣州,投廣教紹珵(cheng)禅師座下請益。紹珵禅師是興教坦禅師之法嗣,琅邪慧覺禅師之法孫。宗杲禅師此前曾經參究過雪窦重顯禅師的拈古、頌古及古德悟道之因緣,因此,經紹珵禅師之指點,宗杲禅師很快便能洞達先德之微旨。紹珵禅師對此感到非常詫異,歎爲“再來人也”。

  不久,宗杲禅師便辭別紹珵禅師,四方遊學。他先後參禮過大陽山元首座、洞山微和尚、大沩慕□禅師、開先智珣禅師等大德,終于通達了曹洞宗旨,最後又輾轉來到寶峰湛堂文准禅師座下。湛堂文准是真淨克文禅師之法嗣。文准禅師一見宗杲禅師,知其不凡,便讓他充當自己的侍者。

  一日,文准禅師爲他指示入道捷徑,宗杲禅師橫機競辯,口若懸河,連文准禅師亦不肯相讓。于是文准禅師便呵斥他道:“汝曾未悟,病在意識領解,則爲所知障!”

  不久,文准禅師示疾。宗杲禅師問道:“某甲向後當見誰人?”

  文准禅師道:“有個勤巴子(克勤禅師是四川人,故稱勤巴子),我不識渠,汝可見之,當能辦子事。若了不下,便可修行,看一大藏經,後身出來參禅,決是個善知識也。”

  文准禅師圓寂後,宗杲禅師便謹遵師囑,前往東京(開封)天甯寺參禮圓悟克勤禅師。

  一日,克勤禅師升堂,舉雲門文偃禅師“東山水上行”之公案——

  有僧問雲門禅師:“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雲門禅師道:“東山水上行。”

  克勤禅師舉完此公案,便令宗杲禅師下一轉語。宗杲禅師苦苦參究了一年的時間,一共下了四十九個轉語,均不契旨。

  後來有一天,克勤禅師應邀赴一達官之府宅,升座說法,宗杲禅師亦隨同前往。克勤禅師又舉“東山水上行”之公案——

  “僧問雲門:“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雲門雲:“東山水上行。”若是天甯(克勤禅師自指)即不然。若有人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只向道:“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

  宗杲禅師一聽,忽然前後際斷,雖然動相不生,卻坐在淨裸裸處。宗杲禅師于是把自己的感受告訴了克勤禅師。

  克勤禅師道:“未也,子雖有得矣,而大法未明。”

  一日,宗杲禅師又入室請益。

  克勤禅師告訴他說:“也不易,你得到這田地(指“前後際斷,雖然動相不生,卻坐在淨裸裸處”這一空境),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爲大病。不見道,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蘇,欺君不得。須信有這個道理。”

  宗杲禅師對克勤禅師的話未能真正理會,故得少爲足,還爲自己辯解道:“某甲只據如今得處,已是快活,更不能理會得也。”

  [真學禅者,此處大須注意!克勤禅師真不愧明眼人。若當初不爲宗杲禅師辯明,幾乎斷送一代大師乃至千百人的慧命。傳禅者、修道者、修道者于此可不慎乎!]

  盡管如此,克勤禅師還是不肯給他印可,而是令他居擇木堂(不入朝士止息之處),爲不□務侍者(住在侍者寮,卻不掌理侍者之職,主要負責陪同士大夫入室請益或者談話)。他的職責就是每天陪同士大夫入室談話數次。

  克勤禅師經常舉“有句無句,如藤倚樹”這一話頭勘問宗杲禅師,可是宗杲禅師每次剛要開口應答,克勤禅師馬上打斷他說:“不是!不是!”這樣經過了半年。

  一日,克勤禅師陪諸官客用餐,宗杲禅師亦在場。宗杲禅師當時心心念念還在公案上面,手裏雖握著筷子,卻忘了下口。

  克勤禅師見他這副專注的樣子,便笑道:“這漢參黃楊木禅卻倒縮去!”

  宗杲禅師道:“和尚,這個道理恰似狗看熱油铛相似,要舔又舔不得,要舍又舍不得。”

  克勤禅師道:“你喻得極好,只這個便是金剛圈、栗棘蓬也。”

  宗杲禅師雖苦苦參究,但是,還是不能下一個令克勤禅師滿意的轉語。因此,無奈之下,他只好問克勤禅師:“聞和尚當時在五祖曾問這話,不知五祖道甚麼?”

  克勤禅師笑而不答。

  宗杲禅師于是央求道:“和尚當時不可獨自問,須對大衆前問,如今說又何妨?”

  克勤禅師不得已,才說:“我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又問:“忽遇樹倒藤枯時如何?”祖曰:“相隨來也。””

  宗杲禅師一聽,言下大悟,心中所有的疑團當下釋然。他欣喜地說道:“我會也!”

  克勤禅師道:“只恐你又透這公案未得。”于是便連舉數則公案勘驗他,宗杲禅師皆能酬對無滯。

  克勤禅師于是拊掌稱善,說道:“始知吾不汝欺。”

  宗杲禅師徹悟後,克勤禅師于是著《臨濟正宗記》,交付給宗杲禅師,並令他充當書記,負責寺院文案。不久,又令他分坐接衆。

  宗杲禅師禅師在室中常舉竹篦問僧曰:“喚作竹篦則觸(冒犯第一義谛),不喚作竹篦則背(違背世間常理)。不得下語,不得無語,速道!速道!

  若不是明眼衲僧,幾乎很難出他這一圈套。因此,宗杲禅師出世後,很快名重叢林,聲振京師,爲僧俗二衆所敬仰。後蒙右丞相呂公舜徒上奏,得賜紫衣和佛日禅師之號。

  當時,適逢北方的女真族向南宋發動侵略戰爭,女真將帥從漢地挑選了十幾位德高望重的禅僧,准備帶回女真。宗杲禅師也在其列,但是他後來幸而脫免。爲了避難,宗杲禅師曾來到虎丘度夏。

  一日,宗杲禅師因閱讀《華嚴經》至“菩薩登第七地,證無生法忍”這一句時,忽然洞曉了先前向湛堂文准禅師所請問的關于殃崛摩羅持缽至産婦家這一公案的奧旨。殃崛摩羅持缽至産婦家這一公案的具體內容是——

  殃崛摩羅尊者因持缽至一長者門,其家婦人正值産難,子母未分。長者曰:“瞿昙弟子,汝爲至聖,當有何法能免難?”殃崛摩羅語長者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問世尊,卻來相報。”及返,具事白佛。佛告殃崛摩羅:“汝速去報,言我自從賢聖法來,未曾殺生。”殃崛摩羅奉佛語,疾往告之。其婦得聞,當時分娩。

  不久,圓悟克勤禅師奉诏住雲居山,宗杲禅師于是前往探望。在到達雲居山的第二天,克勤禅師便請他充當首座和尚。當時克勤禅師座下龍象輩出,而克勤禅師卻久久不肯選出首座和尚,等到宗杲禅師一來,卻把首座之位立即分配給他。對此,座下大衆頗有不平之心。那年冬天,宗杲禅師奉命秉拂說法,昭覺元禅師從大衆中走出,問難道:“眉間挂劍時如何?”

  宗杲禅師道:“血濺梵天。”

  克勤禅師當時亦在座下,看到這種情形,便用手勢止住法戰,說道:“住!住!問得極好,答得更奇!”

  元禅師不得已便歸衆。從此,叢林大衆無不敬服宗杲禅師。

  在雲居山,克勤禅師常常和宗杲禅師論及當時叢林中的弊病,說道:“近來諸方,盡成窠窟。五祖下我與佛鑒(太平慧懃)、佛眼(龍門清遠)叁人結社參禅,如今早見漏豆(老邁昏花,此指毛病、弊端)出來。佛鑒下有一種,作狗子叫、鹁鸠鳴,取笑人。佛眼下有一種,觑燈籠露柱,指東畫西,如眼見鬼一般。我這裏且無此兩般病痛。”

  宗杲禅師道:“大好無病痛!”

  克勤禅師很驚詫,便問:“何謂也?”

  宗杲禅師道:“擊石火、閃電光,引得無限人弄業識,舉了便會了,豈不是佛大窠窟?!”

  克勤禅師一聽,不覺吐舌,說道:“休管他,休管他,我只以契悟爲期,若不契悟,斷定不放過。”

  宗杲禅師道:“說契證即得,第(伹)恐後來只恁麼傳將下去,舉了便會了,硬主張擊石火閃電光,業識茫茫,未有了日。

  克勤禅師深以爲然。

  [克勤禅師與宗杲禅師的這段對話,果然有先見之明。克勤、宗杲二師出世接人時,以鐵面無私著稱,從不拿佛法做人情,決不輕易印可人。許多衲僧在別的禅師那兒得到印證,到他們這兒卻過不了關。雖然如是,他們還是扭轉不了宗門下所出現的這叁種禅病。誠可浩歎!]

  後來,克勤禅師回到四川,宗杲禅師則留在雲居山,在山後古雲門舊址上,重新結庵而居,一時學者雲集。不久,宗杲禅師又前往福建,于福州長樂洋嶼卓庵接衆。當時他的手下學者才五十叁人,但是在宗杲禅師的指導下,五十天之內,就有十叁人開悟。這種情形,在曆史上都是非常罕見的。

  克勤禅師在四川傳法的時候,與右丞張浚相友善。他曾經囑咐張浚道:“杲首座真得法髓,苟不出,則無支臨濟宗者!”

  [知子者莫如父,知弟子者莫如師。克勤禅師慧眼識人,宗杲禅師禅師不負師恩。此二人實爲禅門雙碧。參禅入門者,講得最詳細的,莫如宗杲;修行途中對種種歧路審察谛當者,莫如克勤。得此二人之教法,禅修路上可放心前行矣。]

  張浚後回朝中,遂于高宗紹興七年(1137),邀請宗杲禅師住持臨安徑山能仁禅院。宗杲禅師到後,特創千僧大閣以安衆,座下弟子二千余人。一時法席大盛,冠絕天下。

  南宋當朝的士大夫中,有不少人與宗杲禅師禅師關系甚切,執弟子禮,如右相湯思退、參政李炳、禮部侍郎張九成、內翰汪藻、給事中馮楫等人,在宗杲禅師的點撥下,均得以悟明心性。當時張九成與秦桧有隙,秦桧以爲宗杲禅師是張九成的同黨,故在政治鬥爭中,宗杲禅師亦受到牽連。紹興十一年(1141)五月,宗杲禅師被革除僧藉,責令屏居衡州(今湖南衡陽)。在那裏,宗杲禅師雖苦屈十余年,但是他的心態卻恬然自得。就在此間,宗杲禅師集先德之語,撰成《正法眼藏》一書。此書在中國禅宗史上極有影響。紹興二十一年(1151),宗杲禅師又遷居梅州(今廣東梅縣),在那裏住了五年。梅州雖瘴疠寂寞之地,但是,衲僧裹糧從宗杲禅師學道者卻未曾間斷。

  紹興二十六年,(1156),宗杲禅師被恢複僧藉,重新召回徑山。五年後,退居明月堂。在此期間,普安郡王(後即位爲孝宗皇帝)與宗杲禅師相友善。宗杲禅師曾獻偈雲:

  “大根大器大力量,荷擔大事不尋常。

  一毛頭上通消息,遍界明明不覆藏。”

  普安王非常高興,並請宗杲禅師說法。隆興元年(1163),普安王即位後,特賜宗杲禅師大慧禅師之號。

  同年八月九日,宗杲禅師示疾,次日應侍僧了賢禅師之請,書遺偈雲:

  “生也只恁知,死也只恁麼。

  有偈與無偈,是什麼熱大。”

  (“熱大”,唐宋禅宗典藉中經常出現。是什麼熱大,猶言是什麼玩意兒、是什麼東西。)

  寫完,便擲筆而化。春秋七十五歲。

  孝宗皇帝聞師遷化,曾歎息作偈贊曰:

  “生滅不滅,常住不住。

  圓覺空明,隨物現處。”

  朝中士大夫們前來致祭者亦紛至沓來。

  宗杲禅師圓寂後,其門人特地建塔,將他的全身安置于明月堂之側。孝宗皇帝特诏改明月堂爲妙喜庵(故禅宗典籍中,有時又稱宗杲禅師爲“妙喜”),谥師號曰普覺,並于淳熙初年(1174),刻其全錄八十卷,入藏流行。宗杲禅師圓寂後所得到的禮遇之重,在中國佛教史上也是很少見的。

  宗杲禅師繼其師圓悟克勤禅師之後,將參話頭這一禅門的特殊修證方法,進一步完善化和普及化,將臨濟宗的法運又推向一個高潮。他的很多開示對後代禅人參學來說,極富指導價值。

  

  

《258· 大慧宗杲禅師悟道因緣》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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