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並非那麼重要。
當我們對佛法與上師生起虔信、奉獻和贊歎之心時,偶爾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那就是上師會指示或請求我們擔起某個責任,或到某個地方做事――這些指示通常都對我們有好處。坦白說,一位真正的上師所期望的,正是我們對自己本身,以及我們對他人所能謀取的福祉。因此,若我們能圓滿這些要求或指示,那麼它將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否則便應繼續我們自己的修行,並且盡力培養對上師的信賴和虔誠的心。
問:請您談談我們應該如何學習,並能背記不忘?
答:努力精進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但要有方法,這樣才可以使我們要背誦東西時覺得很興奮。就像我們要從事一項計劃一樣,過一陣子後,我們膽敢說:“我們已經完成不少了。”我們做得非常努力,因爲對它有一種期望,因而非常專心投入。也許我們有一些東西要默記,但總是做得時好時壞,這時我們一定要加把勁,但不要有預期的心理――努力做下去,不要有任何期盼。作任何事情都不一樣,只管做就是了,但不要太蠻幹,就像打坐一樣。打坐時,我們要很努力,但不能過分勉強或用力。“努力”之意在此應指“熏習”,這兩者的性質相近,以此方式,我們不僅記得住,而且更能久而不忘――它不僅在我們的記憶裏,也在我們的覺性中。這樣,我們對自己所背記的東西具有鮮明的意象,而非只是死記而已,這些是不應分開的。
此外,它也是一個不斷重複而漸漸適應,終成習慣的問題。若我們能一再如此做的話,便會對其內容越來越熟悉。因此,一件事情全看我們能重複做多少而定――這點很重要。但我們情願在每次做時,時間短而持續,也不要一次做很久,而後休息很長的時間不動。當然,要背記東西,個人的聰明才智和能力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對有些僧衆而言,在他們無數的過去生中,似乎已背記過不少東西,因此今生只是在重拾過去的記憶而已。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我們就是不明白,爲何他們學習的能力如此驚人,而且他們就當著我們的面示範,因此,我們不能說他們過去生沒有學習過。其他的喇嘛就沒有這樣顯著,但上面所說的,確實是有一些特別的例子。
問:當我們打坐時,某些特別的念頭似乎不斷地起來,例如,強烈的瞋念。我們要如何處理它才好呢?
答:這裏有兩種方法,我們可以彈性地采取。我們有所謂的“避免異念”或“接受異念”。前者較爲普遍,也較基本,那就是當我們要開始打坐時,在心裏發願並下決心,在此時間內除了打坐外,不涉任何事。我們應有一種完全投入之感,避免憶及過去、計劃未來,以免煩惱叢生。我們要完全處在當下之中――通常這點很重要,但有時我們還是會違規去打點一些事情。當某些念頭中習氣常常生起時,就有可能形成一個我執之爭或念頭之爭了,我們會開始想:“這些念頭一直來,不准它再來了。”若我們對念頭産生一種抗拒的心理時,它就在我們打坐的時候一再生起,好像根本就是我們主動招引它來似的。當這個特別的念頭生起時,就讓它來吧!彷佛我們就是故意要看清它的全貌似的。基本上,我們就是要看它能有多深、走多遠。我們只要注視著它,引它進來,看它能進多深、有多少能耐。有趣的是,不知何故,它就會慢慢變弱,終于消失。這就是接受異念的方法,有時也甚爲重要。關于這點,有一個真實的故事。在西康(東藏)有一座廟,照慣例,它也有一座附屬的佛學院,但兩棟建築物之間稍有距離。在寺廟裏,僧衆學習儀軌唱誦和修法,而佛學院則完全是個學習佛學理論、形而上學和科學的地方。佛學院有一個很聰明的年輕喇嘛,因爲寺廟就在山邊,有一次,這個喇嘛生起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想,要是山若崩塌下來把廟掩蓋起來而僅留下佛學院沒事就好(他大概有些不太喜歡那間廟吧)。當他生起這個念頭後,便常常不自覺地在心底反覆出現。他覺得這實在是個邪念,但念頭還是時常纏著他不放。最後,他去見方丈,告訴他這個問題,同時還說這個念頭一直沒有消失過。方丈說:“噢,那也沒什麼不好,就讓山塌下來,把寺廟覆蓋埋在底下吧!把旁邊所有的東西也一起埋掉吧!讓山就在你面前崩塌下來,把你和你周邊的人都一起埋掉吧!讓它愛怎麼埋就怎麼埋吧!”年輕的喇嘛果然照著這樣去做,然後那個念頭就此消失了――其實,真正埋掉的是念頭。我們通常都用邏輯和理性的觀點來看,但有時事情自有它的解決之道,而這個過程也是一種可行的方法。
當這種念頭起來時,我們常常會用一個相對的方法來處理它。通常當我們有一個不好的念頭或心態升起,而讓自己覺得“這樣不對,我不應有此想法”時,便會再找出一樣其他的看法。當然,那是一種對治的方法,而且也很重要。不過在這點上,我們所談的是禅修。倘若我們是在禅定中,便要更仔細地去看清念頭在玩什麼把戲,看它如何跳上跳下。因此,重點是,我們要看念頭在做什麼、看它能走多遠、起什麼種種的變化……。
當我們經常打坐並有某種體悟時,雖非什麼了不得的小悟,使用這種方法還是非常重要的。不過若是位初學者,才剛開始學打坐,這個方法就不見得有幫助,而且很可能根本就不用——也許用其他的方法會比較好。
當我們在禅修上有點體悟時,便知道事當臨頭時要如何去做。當有一個很強烈的感覺或情緒生起時,我們不要想去排斥它或故意漠視它,只要緊緊地盯著它即可;當我們注視著它時,它便會安靜下來或就此消失。“注視”的意思便像我們在看一場表演一樣,但它並不意謂我們表示鼓勵或支持這場表演。不管任何在我們眼前閃過或根本沒有出現過的,我們就只是看著。有時我們以爲“看”便是表示抓住影像或思緒,但我們所說的就僅單純是看而已。若我們想要排斥或無視于它,只會引起反彈罷了。
有時當我們打坐時,感覺膝蓋和身體十分酸痛;而通常哪裏痛我們便會越去注意它,每次注意到它,便一定覺得痛,越在意,它便越痛――我們常常就像這樣。爲了想減輕身體的酸痛,我們一顆心都放在上面,而使精神變得更爲緊張。相反的,當我們打坐感覺膝蓋或腳十分酸痛時,便應該以一種定中的覺性來觀照它――這與專注在痛楚上是不一樣的。我們看著酸痛,然後對它加以感受。首先,我們注意到酸痛,繼之盯著它看;當我們看著酸痛時,便會感覺到它。倘若我們不覺得酸痛的話,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但若我們覺得酸痛,那麼它也並非全然束手無策――痛是有的,但並不很嚴重。我們移走那種心態,注意痛的感覺。我們的膝蓋在痛,痛得很厲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能繼續再坐下去嗎?也許無法再繼續下去。倘若遇到這種情況時,我們便注意自己的念頭、情緒和覺受。它們很強烈,繃得很緊,但我們可以就此觀照著它,彷佛有一種既不著這邊,也不著那邊的感覺——我們就僅僅注視著事情本身,它本身其實並不很了不得。就這樣,它便會漸漸消失或安定下來。
這就是一個重點。當我們准備上座時,要有發心感,准備不接受任何幹擾。但當我們在打坐當中,不管生起任何有關過去或未來的念頭,都不要想去排斥或壓抑它,慢慢回到數息的攝心上,這點很重要。但若沒有效果,那就單單注視著它即可。
問:我在打坐時,常有不知不覺把目光往上提的習慣,這是不是個問題呢?
答:初學者要把目光放在距離我們前面一肘長的地方,這點很重要。在修了一段時間,自覺已能將心收放自如,維持專注沈穩不受幹擾時,才能將目光往上提。事實上,止修若做得很好,無一絲雜念的話,便能向上開展明性;這時我們便可睜開雙眼,直直往前看,但目光不落在任何一點上。
若我們才開始學打坐就平視前面的話,便很難集中精神。在初階時候,不論在精神和肉體上,我們的首要工作都是專注。當然,帶著一點寬松也是很重要的,但卻不能離得太遠。過一陣子較爲熟練後,我們便能更流暢。
問:您早先所談到的大叁摩地境,它是否與小乘的見地裏所說的喜悅與輕安同爲一回事?
答:在禅境或悟境中都可能産生此種情況。而當我們的心真住定境時,便有一種強烈的輕安以及精力充沛感。這點很重要,因爲它是修行已有進步的一種外在徵兆。但有一處情況是小乘法門所屬有的,就是當人極度沈浸于輕安和喜悅之境時,它會變成一種化空的狀態,這時,我們全無明性和進步提升可言。以圓滿證悟的佛教觀點來看,這種方式的化空融入,已偏離正道。
問:我們對偶然産生稍縱即逝的清明和輕安感要如何相對?
答:在禅修中,我們有可能會偶爾瞥見或感受到一陣清明和輕安,但不能完全地去體驗它。它有點像一種全然的喜悅和自在感,可能在練習打坐已有一陣子後産生,是件很好的事。在禅修中,清明很重要。不過,我們不要對生起的任何東西加以分別,或執爲實有,這點很重要;同時,不要生懷疑,以致滿腦子都是疑惑,這點也很重要。假如我們感覺非常甯靜祥和,幾乎是充滿喜悅時,我們有可能因爲心裏想:“噢!這就對了!打坐真好,也許沒有比這更好了。我一定是有點悟道了。”而誤入歧途。因爲這還不是一種真正的了悟,可能隔天或任何其他時候,便再也沒有出現過——它事實上只是一種可能會開悟的邊緣而已。
我們不要被懷疑、猶豫和期待所阻礙,這點很重要。當我們體驗到那種稍顯即逝的清明之感時,也不必想:“現在它消失了,不知我的打坐哪裏出了問題?會是什麼原因呢?”或者是:“現在一切都太完美了,這一定就是了!”或者是:“看看是否能再停留久一點、做得更好一點?”這些期盼和猶豫一點都無助益,因此,我們只要隨順它即可。
問:您能談談密勒日巴有次進去一個岩洞時,遇見魔障的事嗎?在他的證道歌裏曾多次提到這次的體驗,以及之後對他們的降服。它在文字上有幾層意義?也許您能開示我們修行人應如何解讀這個故事。
答:有時人在禅修中會遇到某些障礙,但事實上嚴格說來,它並不能算做一種障礙。所發生的種種,是障礙抑或是未來證悟的踏腳石,完全要看取決的角度而定——沒有一樣事情,在所有狀況中,都被當成障礙的。在我們的一生中,由于修行的關系,有時會産生一些考驗,若我們少一分了解和定觀,考驗便可能成爲阻礙;反之,若我們擁有足夠的覺觀和智慧,則考驗便能提升我們的悟力,使修行更向前跨一大步。禅修的結果可以讓我們了解到,任何顯現的東西都能藉著定觀轉化,讓我們體悟到“諸法無實”以及“因緣和合”的本質。這樣,我們便不必排斥或拒絕諸法的顯化,因爲它們不具任何一絲獨存或實有之真理――它們只不過是另外一個幻化的遊戲而已。
若我們能完全了解並如此看待,那麼任何在我們禅觀中顯現的好戲,便都具有非常高的可看性;但反過來說,打坐時,我們也有可能在由自己的習氣和情緒所堆起的一切中,被淹沒。任何顯現都只是來自自己的心理因素,但一到我們這邊,這便變成了鬼靈、惡魔,而且還被我們認爲確有其事。我們也許覺得害怕,想要保護自己,但這不是在修道上應該采取的方法。舉例來說,當密勒日巴在岩洞中時,有所謂的惡魔出現向他咆哮怒吼,密勒日巴說:“你的外表可以說是最棒的,而你所要表達的意思也就是我上師的意思。”他以這種方式處理了那件事。我們的迷惑之魔並沒有抓住我們,是我們緊抓著他不放的。由此觀點來看,這樣的事件成了一個特殊的對治和方法,它經普通一般事情的發生過程更爲充實有意義。因此,真正重要的是,我們要如何面對以及處理眼前發生的事。嚴格來說,那些既非障礙,亦非非障礙。
《禅修上的進步》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