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護衛禅
Two Guardian Meditations
1956年8月11日
你坐著禅定時,要始終觀察兩個因素: (1)身,那是心的居處。(2)心,那是決定善惡的因素。
心這個因素,極其善變、快變。它喜歡溜出去尋找各種各樣無意義的事,找那些只會帶來麻煩的事。一下跑這裏、一下跑那裏,帶回來不同種類的苦。那就是爲什麼我們說,它善變、快變: 很容易分神,難以看管。既然我們的心如此善變、快變,佛陀必須尋找一個辦法,讓我們把這個弱點轉成優點。他教導我們藉關注色身培養定力。換句話說,他讓我們把注意力集中于色身當中一個極其重要的現象上,那就是呼吸。正是呼吸助我們在全身各處獲得舒適與自在。是呼吸維持色身的存活。我們的一切感官門戶──眼、耳、鼻、舌、身、心,有賴于呼吸製造各種覺受,這些門戶把接受到的外界印象,藉這類覺受,帶入並影響著色身。比方說,眼的功能是接受形色,讓我們看。耳的功能是接受聲音,讓我們聽。鼻的功能是接受氣息,讓我們嗅。舌的功能是接受味覺,讓我們嘗。身的功能是接受觸感,讓我們碰。心的功能是接受從其它五感進來的印象。
因此,我們禅定時,必須把所有感官門戶關閉起來。眼,我們閉上: 不必去看好看、難看的景色。耳,我們閉上: 不聽那些不必要的、即聽了無益的聲音。應該只聽那些勸我們做善事的話。鼻是生命必須的,如果我們沒有鼻腔作爲呼吸道,色身其它部分會出毛病,所以我們打開這一部分。口,我們閉上。身體,我們保持同一個姿勢,就象現在這樣盤腿坐者。
我們必須始終關閉這些感官門戶,除了修習禅定,不用眼、耳、鼻、舍、身、心做其它活動。我們駕馭心,讓它只做一件事: 呆在家裏、即色身內部,門窗一律關上。
心也就是心元素或者意界。心在本質上比風還要快,來回、上下流動,從來不停。因此我們必須把念住帶進心裏,把這個弱點轉成優點。這便稱爲以禅定培養心智[bhavana]。我們專注于呼吸,並且憶念佛陀的品德。開始時我們只想著“哺哆”這個詞憶念佛陀。我們尚不需要分析它的意義。“哺哆”是念住的名稱。意思是,有覺知、清醒。但是如果我們只想“哺哆”,那還不具備培養心智定力的所有因素。我們想著這個詞時,必須穩定它、調整它,使它與呼吸的頻率一致。呼吸適中,不太長、不太快,無論怎樣,要自然。接著,我們隨著呼吸,來來回回想著“哺哆”,調整我們的想法,使它與呼吸融合起來。那時才可以說,我們具備了禅定的所有因素。
這就稱爲憶念佛陀,我們以一個簡化的詞,觀想佛陀的品德,以呼吸爲聚焦點,以念住掌管禅思。
當念住與呼吸、覺知這般融爲一體時,我們的各種感覺會平緩、安靜下來。心會一點一點地越來越安靜。這就稱確立起第一種“護衛禅”──以憶念佛陀作爲修持之道。
這樣的憶念會給佛弟子帶來各種各樣的果報。同時,它把我們引向念住與警覺,這些因素輔助心智確立起善德。
第二種“護衛禅”是慈心。慈心這個詞──metta,來自mitta,即朋友。作爲一種素養,它的意思是,愛心、善意、熟悉、親密。我們使心充滿善意時,便避開了敵對與惡意。換句話說,我們應當提醒自己,要一直與朋友在一起。不要出去漫遊。不要讓朋友陷于困境。這裏的朋友便是色身。因爲身與心必須始終相互依賴。色身必須依賴心。心必須依賴色身。人們作朋友時,必然相互有愛心、有良好祝願、相互支持、願意隨時相助。他們不會抛棄對方。
因此,告訴你自己,入息時,你要跟著呼吸。巴利文裏,呼吸稱爲色身造作[kaya-sankhara,身行],因爲是它造作了色身,使色身活著。好比一家子人有廚子做飯,全家吃飽快活。如果廚子出問題,那一家會混亂騷動起來。如果色身的廚師──即呼吸,變得不正常,色身其它成員──地、水、風、火,都會受苦、陷于混亂。因此我們可以說,呼吸是照顧色身一切元素的元素。比方說,我們吸氣入肺。它在那裏清洗肺血,輸送到心髒。心髒的功能是把血輸送出去滋養全身,血液與呼吸能量得以正常流動。如果呼吸不佳,肺也不會完全健康。心髒也不會健康。輸出的血也不會好,結果色身各部分都受不良影響。這就稱爲色身元素有雜染。
如果心對色身真有善意,就得照顧體內呼吸,使它工作正常。因此我們必須繼續照顧我們的“廚子”,確保她不肮髒、懶惰、麻木。否則她可能下毒害死我們,或者汙染食物使我們生病。因此我們隨著呼吸,帶入佛陀的品質,便是在確保廚子有清潔純淨的習慣。
伴隨著“哺哆”的呼吸,稱爲樂呼吸[sukka],或者說是清潔、清晰的呼吸。房主這般清潔、謹慎,廚子也得清潔、謹慎。所有雇員也必然潔淨。換句話說,我們有念住時,進入色身的呼吸會是純淨的呼吸。它到達心髒時,會清潔心髒裏的血液,使它也純淨起來。當心髒輸出這樣純淨的血液去滋養色身時,色身也會淨化。那樣心會有健康感。換句話說,心好,血液裏的營養好。當這樣的好血液送出去滋養經絡時,身體功能良好。不會有疲勞與疼痛。
這是因爲我們對呼吸善加調整,可以治療各種各樣的疾病與疼痛。當清淨的呼吸傳遍每一處血管時,原來那裏存在的不良因素會給驅散。不曾出現的,不會出現。這樣有助于色身保持平衡與正常。
呼吸健康、心智健康時,體內的火元素不會太旺。如果呼吸不對頭,或者如果它太熱,于是火元素失去平衡。太熱時,血液粘稠,停滯在毛細血管,使我們打磕睡、頭痛。太冷時,使我們哆嗦、發燒。
因此,呼吸比體內任何其它元素更重要。它協助火元素,火元素蒸發水元素。體內的水元素分兩類: 一部分會變硬,變成地,一部分本質上保持液態。呼吸功能正常時,一切其它元素功能正常,色身有休憩感、自在感。
這就稱爲對自己有慈心。心守著呼吸,呼吸守著色身,色身守著心。它們相互不離棄。它們友愛、親密、和諧,是好友。
人們處在一起,相互之間會親密、熟悉起來。如果他們不在一起,便不熟悉。不熟悉時,便不了解對方。
當人們交朋友、熟悉起來時,會相互信賴,把自己的秘密不加隱瞞地告訴對方。同樣地,當我們與色身成爲好友,相互熟悉起來時,會了解色身的一切秘密。比方說,我們會了解是什麼舊業導致色身重生爲現在這般形態──我們前世怎樣,做過什麼好事壞事,導致色身這樣那樣。我們會了解色身的四元素怎樣工作。我們會了解事物怎樣在眼、耳、鼻、舌、身、意的根門上升起、消逝。我們會了解與色身相關的各種事件的秘密,因爲它必然會向我們多方揭示真相,好比我們打開了菜盤上的蓋子,便可以看見盤裏的菜是什麼。
等到我們這般地了悟色身內部事件的運作時,便稱爲明[vijja]。這樣的明來自于心的寂止。當身與心同時寂止下來時,它們相互傳遞知識。好比人一樣: 如果我們對人友善,他們也會對我們友善。如果我們對他們有敵意,他們也對我們有敵意。同樣地,身對心友好時,心也必然對身友好。換句話說,它可以幫助色身各部分。它可以使色身安適如意。舉例說,如果有痛感、疲勞感,我們可以聚集全副心力使那個感覺消失,一念之下,那個痛感、疲勞感也許會徹底消失。曾經相互幫助的人,會一直相互幫助。如果我們幫助他們,他們也必然幫助我們。
這樣做的能力,來自于心,它會根據自己的意願發號施令。我們以意念之力使朋友健康時,朋友們都會健康起來。舉例來說,我們想著淨化呼吸時,呼吸會促進火元素。火元素促進水元素。水元素促進地元素。當所有元素這般相互協助時,會平衡起來,有益色身,于是身體會健康起來。
至于心,它變得清涼、甯靜。任何走近它的人,也會感受到一些甯靜。好比深山裏的涼意: 過路人會得到清涼,盡管大山並不刻意朝他們潑水來顯示這一點。
我們在這裏一直講的與色身有關。對心來說,它清淨時,果報更大。我們想用清淨的心力時,它流動起來比空中閃電還要快,它可以傳到全世界。任何人想傷害我們,根本近不了身,因爲清淨、強大的心流有力量抵製各種危險。以佛陀爲例子,沒有人能殺他。想殺他的人,一旦走近他,會把他看成敬愛的父親。受佛陀心流影響的人們,會放棄惡習,變成好人; 他們放下暴力與惡意,變得溫和、適度。例如盎掘摩羅: 他如果不聽佛陀的話,會給大地吞沒。可是他卻能這樣想:“佛陀不肯殺我。我也不願殺任何人了”。他當即放下凶器,永遠不再殺人,出家成了佛陀的一位聖弟子。
因此同樣地,我們應當隨著每一次出息入息,觀想佛、法、僧的品質。我們這樣留駐于法界,就好比在聽佛陀本人講話。我們始終觀想佛、法、僧的品德時,即使是在同樣領域裏一次次重複,有什麼不對呢
實際上,我們這樣來回使用尋想[vitakka]與評估[vicara]的力量時,得到是正面的果報 :有一種滿足感傳遍色身各處。心有滿足、明亮感。內心有綻放、充足感,或者說有喜感[piti],它來自于善願。心這般得到滿足,便有自在,好比我們飽餐了一頓。心滿足了,它的朋友色身,也必定得到滿足、休憩。我們的身與心會同時自在,好比看見兒孫吃飽睡足。這就稱爲樂感[sukha]。當我們看見,有東西給兒孫帶來愉快,就得繼續對它保持專注,就這樣達到一心[ekaggatarammana],進入寂止,排除了一切幹擾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