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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迷思 七、虔敬▪P2

  ..續本文上一頁擊,替他做事的人,他也要求同樣的水准;如果你做得不夠精確,他會提出警告。或者,你可能碰到一位善知識,他會做出各種瘋狂的事,但他的行事風格仍然是可預料的,你甚至可以想像他會因爲你做事太符合預期而對你诘難。不論何者,你都害怕上師改變風格,害怕他真的變得不可預料。你希望維持這種順暢、美妙又平和的溝通方式,這種情境令你感覺舒適且充滿信心,你全心地投入且沈迷其中,仿佛在看一列行進中的火車,車輪在軌道上滾動著——啾!啾!永遠在意料之中。你知道火車何時進站,何時又將離開——啾!啾!啾!永遠不出你的預料。你希望善知識能夠永遠像這樣對你親切又高雅。

  但是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這種關系會變成滯礙不前,因爲過于寬縱必須予以斬除。你的善知識竟然坐在你原先的椅子裏,改請你喝啤酒而不再喝茶了,你開始覺得困惑,好像有人抽走你腳下的地毯似地,以往那種規律的、一切皆在意料中的關系已不複存在,善知識這時一變而成狂慧上師(crazy wisdom guru)了。他的舉止難以捉摸,甯靜的氣氛遭到破壞了,令人痛苦不堪。醫生發了瘋實在很可怕,我們不想去信任一個瘋子醫生,但是我們卻必須信任他。自幼受父母養育、經醫生照顧,如今我們已長大成人,應該堅強地面對世界了——我們必須學做一個戰士。這階段的虔敬,表現在你對善知識擲過來的飛镖都能一一承受下來。

  你必須學著去相信戰爭藝術中奧秘與神奇的一面。戰爭,在金剛乘裏並非被當做要爭取勝利的戰鬥,而是被視爲一種職業;而上師是具備戰爭與和平知識的模範戰士,也是深谙世界之奧秘與神奇面的偉大戰士,他了解世界如何運作、情熱如何演變,以及情勢會怎樣地愚弄你。當你認清在這戰爭中,找尋自己的路是非常艱巨的時候,你就會對上師更加虔敬——你須向一位精通的戰士學習。要求你具備應付情勢的勇敢,對抗情勢的鬥志以及去相信生命之神秘的意願。

  上師具有開發你並同時毀滅你的驚人本領,因爲他能夠與真實的世界溝通,而真實世界又可正面或負面地傳達給你,這即是某種奧秘,有人稱之爲魔術或奇迹。但我認爲我們並不真正了解它的究竟,因爲一般所謂的魔術,是指漫畫書書裏的夢想,像克拉·肯特把自己變成超人那樣。但一位上師不會把你頭下腳上地倒過來。或將你懸在半空中;他沒有本事同時看到老年時的你及嬰孩時的你;他也沒有能力將你變成一條爬蟲,在向他坦白罪狀之後,再還你人身。人們當然很想有這種能力,因爲那實在太棒了。“我希望把這家夥變成一只甲蟲,那我就可以用腳踩它!”我們漫畫書看得太多了。神秘能力只有透過對于正在發生的事、對實相超乎尋常的直接關系上表現出來;若不是心懷慈悲,根本什麼也不會發生。我們如果存了要戰勝什麼的心,就不可能征服世界。我們必須體認與世界是一體的,否則我們與世界的關系是虛幻的、是建立在對上師的假虔敬上的。

  與上師必須建立起直接的、個人的關系。也許你很敬愛他,以兩千萬元供養他,但那仍然是不夠的,你必須把自我給他,把你的精髓、你的生命之液給他;給他你的皮毛、頭發、指甲這類的東西是不夠的,你必須奉獻出自己真正的核心——那菁華的部分。即使給掉你所有的一切——你的車、你的衣服、你的産業、你的錢、你的隱形眼鏡、你的假牙……,都還不夠。把這些東西的所有人——你自己,給出來如何?你仍是不幹不脆地有所保留。特別是金剛乘,上師要求你給出你自己——剝皮抽筋、掏心剔骨,仍嫌不夠,還剩下什麼沒有拿出來?那才是最珍貴的禮物。

  也許你因切下一根手指獻給上師而感到很驕傲:“我切下自己的一只耳朵作爲獻禮。”或者“我切下自己的鼻子給他,以示忠誠。希望他接受,並把它當做是我認真看待整件事的表征。希望他會珍惜它,因爲那對真是非同小可呀!”對于狂慧上師來說,這點犧牲簡直微不足道。金剛乘式的放下是更痛苦、更具威力也更私密的,那是全面溝通的問題。如果你有任何保留,你們之間的關系就是虛假、不完全的,你與你的上師都會覺察出來。

  承諾(Commitment)

  那位狂慧上師具有無邊法力:轉變你的法力,啓發你的法力以及抛棄毀滅你的法力。有此一說:要將上師當成火——你靠得太近會被灼傷,離得太遠又取不到暖——你必須保持合理的距離。與上師過分接近,表示你希望他認清你的問題並加以重視,這似乎應是弟子拜師所協議的一部分;然而事實上不可能達成這種協議,因爲你的上師不會在畫虛線的地方簽下他的名字。

  我們通常將弟子對上師的虔敬想成一種很安全、愉快且和諧的關系——就像婚姻一樣。不幸的是,在這種子虔敬的關系中,你對關系能否持續有更多的懷疑;你但願能夠暫時保密,以防萬一不成功。關于上師以及他的教導仍有許多令你感覺神秘之處,遠比你與你先生或太太之間神秘得多。你們夫妻了解彼此的背景與各自的習慣,你甚至開始懷疑會不會感到膩煩了;而對于上師的教導則絕無膩煩的問題,但你懷疑極有可能的失敗與危險。一旦這種不信任産生,你會更加虔敬、更加盲信,而投注更多精力于未知之事上。雖然對事情不甚了解,你卻毫無安全的顧慮,因爲自己與善或上帝站在同一邊的。你願意去打擊他的敵人——罪惡、魔鬼或無論什麼,你感覺自己與善連在一起。“如果我夠虔誠,上師就會接受我,並且幫助我解脫。”那是一個大問題。

  問題在于我們沒有了解:善的憤怒具有無比的威力。它隨時會打擊我們,可能只因任何小小的不誠實,這在我們而言或只是無心之論,然而就事論而論卻嚴重得多。你可能將所得稅法稍加扭曲,或是開車違規卻逃過罰款,但是修行的問題卻沒有這麼簡單,那是一種更爲細微、非常尖銳、非常直接而敏感的狀況。當心被調到細微的狀況時,所産生的結果也變得細微了。一般都以爲將心調到細微時,我們就可以由它得到細微的快樂,而可以忽略細微的痛苦——要知道,快樂與痛苦的訊息是同樣強而有力的。

  我想要說的是:對上師的虔敬牽涉到非常嚴重的後果,你現在讀這篇東西都可能有危險,因爲你正在使自己放下,覺出自己願意做某種奉獻。如果你進而把自己當成是要修行的學生,那你不但與佛法的善沾上邊,更是將自己埋入了佛法的土裏。每一次合掌鞠躬,每一次上師贊許你的願心,每一次在佛堂燃燭點香或在禅堂靜坐,你的根就紮入更深;這如同種樹一樣,每澆一次水,都使它的根更伸入土中。通常大家都將虔敬視爲無關緊要的事——你鞠個躬,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如果得不到,也沒什麼大不了。不是這樣的,每個鞠躬都製造了一根本更強的臍帶,隨著你植入佛法裏的根愈深,你必須償還衆生的債也積得愈多,那是極爲嚴格的要求。如果認不清這一點,就好像在說:“我是爲了幫房東的忙才簽了租約搬進他的房子,我是想讓他可以賺點錢。”但是你沒認清這樣做的後果:在租約到期之前,你必須一直付房租,這是衆人皆知的普通常識。

  即使你想退出這種關系,也不可能一筆勾銷;你無法完全擺脫過去,你不可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拔腿就走。從某方面來說,那是一個可怕的陷阱,隱進去就休想全身而退,因此,你最好先認請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遍在的上師

  紀律與虔敬是攜手並進的,同時也是相輔相成的,我們可以將二者比喻成一只鳥的雙翼。如果不是兩者兼具,就無法與善知識、上師或戰士連上關系;而沒有善知識就不可能了悟佛法,沒有佛法就無法開發基本的智慧,而沒有基本的智慧就沒有行動、沒有證悟的旅程與創造的能量……。

  精神探索的難題之一,就是我們常會以爲只要自己多讀書、多修習就可以自我幫助,不必與任何特殊傳承有所關聯;但是不去追隨一位上師,沒有一個虔敬的對象,我們就無法從精神的唯物主義中解放自己。

  首先要發展我們的虔敬心,這是非常重要的,因爲如此可使我們不被自我占有。虔敬是一個過程,它讓你忘掉以前所學的知識;如果沒有對上師的虔誠與信服,我們就無法解除所知障。當然我們也可以說,有時即使有上師,仍可能産生更深的精神唯物觀念;但這關乎上師的素質及弟子的溝通,端賴師生間是否有適切的聯系。有時一位修持高的善知識遇到上根器的弟子,二人卻不相應,雖然就本質看來,二人相會應可激出火花。

  我們談到的任何一種虔敬的方式都各有其地位。我們無法一開始就使用金剛乘的方式,那無異于自尋死路,就如同一個嬰兒要去模仿成年人一樣。各種虔敬的方式並不只是發展的進階,同時也是每一發展階段的不同面向——某一刻你需要一位像父母親一樣的人,下一刻你生病了需要一位董生,再一刻你又可能需要像戰士般的鼓舞。

  無論如何,在開始時,我們必須使用小乘的虔敬方法,那實際上包含了大乘的慈悲與金剛乘的勇敢;但在外觀的動作上看來,主要是小乘的。學佛之路的每一階段都有一主要的修習課目。小乘式的虔敬表現在上師與弟子之間簡單、人性化的關系上:上師不被當作是禅、聖人或天使,他是一位持戒嚴謹、學養豐富的人,我們能夠認同他並與他溝通;他不是火星人假扮的地球人,他也是某人的兒子,在這個世界上曆盡辛苦地長大,與佛法結緣,且在修持上卓有成就,我們可以與他接觸而不會去幻想各種的神通。

  小乘的方式很實在:你和另一人結上關系,而他恰巧是位成就者。大乘的方式則是此人成就如此高超,對日常生活的種種具有非比尋常的覺知,他隨時隨地保有的覺性使他了知一切,但他也發展了無比的慈悲去包容你的缺點。你要學佛對你的善知識來說可能是一大笑話,你的作爲可能像個完全糊塗且莫名其妙的人,但是他卻從未對你放棄希望,他接納你,並忍受你惹出來的麻煩。他對你非常有耐心,你做錯了事,他會教你如何改正,之後,你又因忘記或歪曲了他的指導而犯下了更多的錯誤。當你回到上師那裏時,“算了,我們還是可以合作。現在再來試試這個計畫!”而你又去試了。起初你很起勁,信心十足地去做,但是幾天之後對整個事情厭煩了,你又找到其他引爲樂的東西了。譬如你的上師可能要你精進坐禅,暫時不要讀書,但是偏偏你得到一本書,你忍不住不去讀它——那好像也是教法的一部分嘛!你回到善知識那裏說:“我本來是照您教我的在做,可是偏偏我得了這本書,我忍不住不看。”善知識就說:“沒關系,你從書裏學到什麼了嗎?如果你有所獲得就繼續認真讀下去,找出書中深刻的涵義。”你試著接下去讀那本書,但不久又厭煩了。那恰是春光明媚的日子,花草、樹木與大自然如此令人迷醉,你不禁把書擱在一邊,出去踏青,去享受自然的美妙,與處身在大自然中的“禅定”境界。守紀律是非常困難的,而你不斷地製造小岔路,卻不自覺自己正步入歧途。問題並不在于你不服從上師,問題是你太認真,因爲認真而去尋那些岔路。因此你的上師必須具有無窮的耐心,雖然看到你時而不守規矩,時而輕浮妄動,他仍然不厭其煩地教導你。

  一位菩薩就像一只鱷魚一樣,一旦你掉進它嘴裏,它便絕不松口。如果你想放棄學佛去過自由的日子,打算離開上師,他會說:“好極了,照你自己的意思,想離開就離開吧!”他同意你離去,等于是消除你想反叛的目標,使你非但不走開反而更加靠近。這形成一種顛倒的情勢:由于上師對弟子的虔誠非常強烈,使得即便愚鈍、本身問題很多的弟子的虔敬心也開始蘇醒。上師以慈悲表示對弟子的虔誠,弟子則以紀律表達對上師的虔敬,慈悲與紀律因而開始産生了交集。

  最後,我們來到金剛乘的虔敬方式,那時你已放棄了所有曾經令你著迷的事;你已經融入佛道,而現象界則變成了上師的一種表達,你也感到對現象界有一分虔敬。你終于認同上師的教法,並且時而扮演教法的代言人,甚至代替你的下意識發言。如果我們到達這一階段,則生活中發生的每件事裏都包含訊息、都包含教訓——教法無所不在。這不是簡單的機關把戲那種魔術,而是一種你真正可以稱之爲魔術的不可思議境界。這之間牽涉到困果的關系,你生命中發生的事,一件件都是教法的代言人,你再也無法脫離這位上師,而事實上你也不願意離開他,因爲你已經認同他、信服他了。此時,教法不再那麼閉塞而不實際,它使你發現生活情境中猶如教法的魔術特質。

  一般說來,虔敬被認爲是發自內心,而非來自于頭腦。但是密續中的虔敬則與心和頭腦都有關系。譬如在《西藏度亡經》(The Tibetan Book of the Dead)裏所使用的象征是:寂靜尊出自你的心,忿怒尊出自你的腦。金剛乘的方法是理性的——心與腦並用,小乘與大乘佛法中的虔敬則是發自于內心。密續處理生活的方式就某方面來說是知性的,因爲你開始觀察事物背後的涵義,你開始看出令你猛醒的訊息;但是,那種理解力並非根據推想而得,那是用你不折不扣的整個心去感受到的。因此我們可以說,密續的方法是:對于無所不在的上師之教導,起初是用智力去理解,然後此智力轉化爲金剛智,同時開始激發心的直觀。

  這是理想的智慧與空性的結合,亦即眼與心的合一。日常事務都成爲各自獨立的法教,信任的觀念派不上用場了。你可能會問:“誰在信任?”沒人!信任本身即是信任,自具能量之壇城,不需要任何東西去維持,它自身即可維持。空間無邊際也無中心,空間的任一角落皆是中心,也是邊際——這即是無所不在的虔敬,虔敬者與受虔敬之對象已渾然不可分。

  不過,我們切莫沈迷在這種刺激又神秘的語言之中,我們必須就從簡單的開始做起:把我們的自我給出來,敞開它,展示它,將它做爲對上師的獻禮。我們如果做不到,就永遠無法步上成佛之路。佛法雖存在,但仍須由行者親身去認明、去體證。

  

  

《自由的迷思 七、虔敬》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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