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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迷思 七、虔敬

  七、虔敬

  放下

  虔敬心(devotion),最初常起于感到自己的不足。譬如开始对生活感到难以应付或感觉困惑,甚至觉得原本在黑暗中拥有的小小灯塔也将随时熄灭似的。所以在小乘阶段,虔敬可以说是因匮乏感而产生的。我们皈依佛、法、僧是因为身陷生活的困顿之中,无法营造一个舒适的窝,因而希望能改变这闭塞且痛苦的世界。

  或许你会说,有人是因为较正面的激发而走向佛道的,譬如缘于做过的一个梦、看过的一个幻象、或某种洞察力而激发他们往更深处追寻。也许他们花钱坐飞机或者凭着魅力与勇气搭便车去印度,到那里去经历各种稀奇刺激的事;若有人中途在纽约受阻而耽搁,未能亲临现场,他可能以为那是一趟丰富的英雄之旅。然而,基本上这些人仍具有匮乏的心态。虽然最开始的激发使他们打开了心脑,但是他们仍不确知如何去亲近佛法;他们觉得佛法太珍贵、崇高、难以消化,以致怀疑自己能否学通这一门修心之学——他们越感觉自己的不足,就变得越虔敬。因此,基本上来说,这种虔敬是来自于对虔敬对象的敬重。你越觉得自己穷,上师就相对地显得越富;这贫富之差越来越扩大,你的虔敬也随之与日俱增,使你更心甘情愿地供养上师。

  然而,你想要怎样回报呢?那才是问题所在。“我要从痛苦、从我的烦恼与困难中获救。我希望被救出来之后会变得很快乐。我希望感到光荣、神奇、美好且富创造力。我想变成像我的上师一样。我希望能将他的美德加进我的性格里,使我的自我更完美。我还想在我的系统里增加新的资讯,以使我更能掌握自己。”这听起来像是要做某种移植。“或许可以把大智者的心移植到我的胸腔里,或者可以把我的脑袋换一换。”在我们全心全意奉献出自己去供养上师之前,应先怀疑为何我们要这样做——我们究竟在指望什么?

  你可能向一位善知识宣称自己对他完全信服:“我要献身佛法,我敬爱你,您的教导令我心悦诚服。我可以在哪里签名?画有虚线的地方可以让我签名吗?”善知识没有画虚线的表格让你签名,这令你觉得不舒服。“既然是一个组织,为什么没有地方让我签名?没有某种方式认证我的加入呢?他们有纪律、有道德、有哲学,却没有可以让我签名的地方。”“我们这个组织不在乎你姓甚名谁,你的承诺比签下你的名字重要得多。”你可能为没有任何形式的证件而感到困扰。“对不起,我们不需要你的姓名、住址和电话号码,你来修就行了。”

  这是虔敬的起点——你信任这种既不用身分证,也不管信用与背景的情况,你纵身投入。何须管是谁投身进来呢?来者不需要姓名,也不需要证件,每一个人都会跳进这口大锅,但要怎样跳、何时跳,都不相干,反正是迟早的事。火一直在烧,水不断地沸腾,你被炖进了大锅菜里。虔敬的起点是剥去你的证件,将你褪色,除掉你的个人色彩;放下的目的就是要将每一个人都变成灰色——没有白,没有蓝,一色的灰。佛法要求把每一个人都扔进大锅里,你不能伸出头来说:“我是洋葱,我闻起来有洋葱味。”“下去,你只不过是一种蔬菜而已。”“我是一根胡萝卜,我的橘红色不是很好认吗?”“才不见得!你还是橘红色也只不过是因为你被煮得够久。”

  这时,你会对自己说:“他是在警告我,要走上学佛之路必须慎重小心。不过,是不是该盘问他一下,否则我怎么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你的确无从知道,因为你没有保险可买。事实上,你大有理由可以怀疑我,因为你从未遇见过佛,只不过在别人写的书中读到关于佛曾说过的话而。假设佛真的证悟真理——当然,这假设本身就可被质疑——我们也无从得知他的教导是否一代代完整无误的传下来;这中间是否有人因为误解而加以扭曲,以致我们接收到的是细致但根本上错误的讯息——怎么知道我所听到是确实可信呢?或许我们是在浪费时间、是被误导,说不定我们根本受骗了。这些疑问统统没有答案,没有权威可以信任。追根究柢,我们唯有信任自己的基本智慧。

  既然你至少在考虑相信我所说的话,我就继续向你建议几个原则,根据这些原则可以判断你与上师的关系是否真诚不虚。你的第一个念头可能是想找一位百分之百开悟的人做上师:他曾经过权威的认定,很出名,并且帮助过我们认识的某些人。这个想法的难处在于:我们很难了解开悟的人会具有何种特质,我们可能先入为主地认定他们该是什么样子,但这是否与事实相符呢?我们应该根据与这个人接触的经验来作选择,而不是看他是否符合我们对上师的预想,适当的传法需要亲密的友情与直接的接触。如果我们将上师视为高高在上、学识超群的人,是他大发慈悲才真正注意到我们,这样,传法即被阻塞了。这如同我们自觉是个卑微的可怜人,收到一只金杯子,受宠若惊之余,却不知该如何用它。这分重礼反而变成了负担,因为我们与上师之间的关系沈重且不自然。

  上师与弟子间的真实友谊应是直接与完全的沟通,所谓“两心的交会”。上师敞开自己,你也敞开自己,你们二人相会在同一时空。要与上师成为知心的朋友,他必须对你一清二楚;你丝毫不加隐瞒——就是一切放下。譬如你动作笨拙,或与他握手时你的手很脏……,诸如此类的事你都不该在意——直以你的真面目呈现即是。“放下”,是将你“心理的全身照”摆在上师面前,照片上包括你全部的缺点与怪癖。与上师的坦诚相见并非为了让他觉得你很不错而给你点什么,目的是让他看见真正的你。这好比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你必须把所有的症状告诉医生,他才能心其所能地帮上大忙;如果你隐瞒病情,反而夸口自己多么健康、多么不需要照顾,这样你的病当然无从医好。因此虔敬的第一步,就是做你自己,并以真实的自己面对上师。

  善知识

  小乘行者所生的虔敬心,是因自身感到困惑,须找一位圣者的典范为依止——找一位透过严格修练与钻研而能看清楚世界的人。那如同你出入于幻觉中,希望找到一个人可以告诉你何者为真、何者为幻。在那种情况之下,你必须找一位像父母亲一般会教育孩子的人——但他是开明且能够与你沟通的那种父母。就如同为人父母的人一样,他看来与常人无异,但是历经成长的艰辛,他可以分担你的忧虑与一般性的物质需求。小乘行者将佛陀看做一个平常人——他也是某个人的儿子,由于本身非凡的毅力而达到证悟,但他仍具有人身,仍能与我们同样感受人类的共同经验。

  相对于小乘之视上师如父母,大乘行者则视上师为善知识,梵文为kalyanamitra,直译是“精神上的朋友”或“德行的同伴”。德行在此是指天生的富足,好比一块施了粪肥的精神沃土。你有无穷的潜力,成熟了,嗅起来像熟透的蓝乳酪,数哩之外都闻得到味道。虔敬,是师、生双方对那分潜力的认知。学生像一个显然深具潜力的少年人,却不谙世事,他需要一位大师指点他该做什么,以及如何去发展他的才华;他因为缺乏经验而总是犯错,需要严密的督导。在大乘阶段,善知识的能力与洞察力似乎远超过你:他精通各种学问与技术,并且对一切状况都能应付裕如;他如同一位高明的医生,能够为你常犯的心病、你接二连三的错误,对症下药。

  到了大乘阶段,你不再为确定自己的世界是否真实而感到非常烦恼了:“我终于找到了坚实的立足之地。我发现了“实相”的意义。”我们开始放松,并且感觉很舒适。我们找到了可以吃的东西,但是要怎么吃呢?同时吃下所有的东西而不加挑拣吗?我们可能因为食物调配不合适而吃坏肚子。这时我们必须接受善知识的建议——他开始管我们的很多事。起初,他可能对我们客气又温和,不过什么事都休想瞒过他,每个角落都被盯住了,我们越想藏越被拆穿。那倒不一定是因为上师极端清醒,或是他能看透人的心,而是我们执意想说服他或隐瞒他,使自己的毛病愈趋透明——那遮盖物本身就是透明的。上师像一面明镜,使我们无所循形,我们因之气恼与不安。此时看起来,上师似乎非但没有帮助你,反而激怒你,甚至虐待你;然而,这种极度的开诚布公,正是真实的友谊。

  这种友谊会有一种充满活力与挑战性的关系,而你的上师正如同你的情人。情人,一般指的是会挑起你的情欲、会与你做爱,并以这种关系结识你的人;另一种情人则是全面性地爱慕你,他不一定与你做爱,但他识得并且了解你的美、你的本领、你的魅力。至于善知识的情况,则是一个不单与你的美,也要与你的丑、恶沟通的情人;这类的沟通既危险又痛苦,我们不清楚该如何应付。

  这样的一位善知识令你觉简直岂有此理,因为他一刻不停地管你的事——他管你怎样招呼人,怎样步入房地房间等等。你恨不得赶走他,他实在是太过分了。“当我虚弱得承受不起时,别跟我来这一套。”即使当你感觉精力充沛时看到他,你通常想让他看出你的力量,而那又是另一种受伤害的状况。总之,不论哪一种情形,你都企望得到回馈。他似乎无懈可击,而你备感威胁。他像一列漂亮的火车,在坚固的轨道上直直地朝你开过来——没办法挡住它;或者他像一把锋利的古剑,正刺向你。善知识的铁腕无情,令人既感激又异常恼火。他的作风极端强悍,但却又如此一致、如此正确,令人无从诘难——那即是虔敬。在对他的风格赞赏之余,却也感到震畏。它的确很美,但它压扁你,将你切成碎片。虔敬,在这种情形下是如此猛利,即使你宣称自己是个可怜的好人,甘愿永远礼拜上师,亲吻他的脚,都仍然得不到怜悯。哄骗的技俩在这里派不上用场,整件事是毫不讲情面的——善知识的真正功用就是要羞辱你。

  伟大的战士

  当你走上大乘之道,善知识就像是你的医生。你们的关系,一开始是充满同情的、友善的、可预料的,你每次去看他,他都坐在同一张椅子里,端给你的也总是同一种茶。善知识做任何事都做得无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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