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叁個故事)
北宋有一個著名的法演禅師,四川綿陽人。得法後,住湖北五祖山(即湖北黃梅)傳法,所以曆史上皆稱爲“五祖法演”。他叁十五歲落發出家後,在成都大慈寺學習法相唯識之學。當他研究“菩薩入見道(即修菩薩道,達到四善根的加行道階位,能夠悟得差別皆假有實無,空無自性,頓斷由分別所起之煩惱障、所知障,證得能取所取皆空。這是世間法中之最勝,亦稱“世第一位”),智與理冥,境與神會,不分能證所證(即能所皆空)”這一境界時,他發現了一條資料——這是一份極有價值的曆史見證:
唐貞觀五年至十年(631-636)這五年中,玄奘法師來到印度王舍城的那爛陀寺(NalandaTemple)學習。那爛陀寺是當時全印度佛教最高學府,也是最享有世界盛譽的一所佛教大學。有一天,來了一位婆羅門學者,他是來那爛陀寺參加辯論的。他向那爛陀寺的僧衆提出一個質疑:“既然達到“不分能證所證”的境界,那麼,你用什麼來作證明呢?”當時,婆羅門來辯論的要求很苛刻,即以腦袋作勝負,辯論輸了,要送掉腦袋的。對于婆羅門提出的這個問題,結果,那爛陀寺的僧人們,竟沒有人出來回答。或者是他們回答不了,或者是怕回答錯了要白白送掉腦袋。一片沈默之後,這個婆羅門以爲自己獲勝了,驕傲地提出,既然回答不了我這個問題,那麼,那爛陀寺不准鳴鍾,僧人們要反穿袈裟,以示認輸。這對于當時身居印度佛教最大寺院和最高學府的那爛陀寺來說,這個問題回答不了,就等于佛教輸給婆羅門了,是整個佛教的“臉上無光”了。如此爲難之際,來自中國的留學生——玄奘大師挺身而出。他心平氣和地回答了八個字,就使那個狂妄的婆羅門認輸了。玄奘大師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心靈鎖鑰——佛教心理世界》,馮學成著,四川人民出版社,第47頁)
玄奘大師的這一妙語,化解了那爛陀寺的一場辯論難題所引起的糾紛,也揭示了一條佛教智慧的真理。即真理要靠自證、內證,而自證的真理,往往自知,卻難以言诠。據說法演法師在研讀這一資料後,他還進一步自問:“冷暖當然可以自知,但這個“自知”究竟是什麼呢?”研究法相唯識之學的法演法師再探究禅宗,他由此又參透了“自知”,明白了“自知”的真谛。“四兩撥千斤”,玄奘大師輕描淡寫的八個字,卻把唯識學中的“自證分”和“證自證分”解釋得清清楚楚了。馮學成先生說得好:“人類對外要窮盡宇宙的奧秘,對內要窮盡生命和精神的奧秘,沒有理性這種窮追到底的毅力,人也枉自爲人了。”佛教徒強調自證自悟的智慧,正來自對人類自身內宇宙奧秘進行探索的那種虔誠和解行求證的無比毅力。我想,這也許才是釋迦牟尼(悉達多太子)當初立志出家的真正內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