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法認爲有“自性”出生是錯誤的。
緣起故,一切的存在皆本無自性,雖生而無自性(無自性生起),故實不生。如名聲或生命都不是自我獨立的存在。爲說明這無一事物有獨立的自性(但不是說無屬性,如水是濕性),龍樹菩薩提出四不生來論證。他說所有的自性皆不是無因生,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是故自性無生。世人所說的自性,是因常見故取著。我們先以人及睡眠産生的作夢來說明。試問是依心有夢?依眠故有夢?眠法合心故有夢?離人離眠故有夢?若依心有夢者,不眠應有夢,故不自生;若依眠有夢者,麻醉人如眠應有夢,故不他生;若眠心兩合而有夢者,眠人何有不夢時?故不共生;又若眠心各有夢,夢既已有,何又生?若各既無夢,合不應有;若離心離眠而有夢者,虛空離二,應常有夢,故非無因生。所以夢一定是在因緣下而有,是無自性的存在。
無因生(本無):從本無,在無緣無故下,無中生有,有如晴天能起霹雳,或上帝突然會有想創造人的念頭。這是無因緣生。
自生(本有):A完全不需他緣,而生A的自性,如此則A永遠是A而不變。如好壞可以自己本來如此,而且一直不變,或上帝能不需任何因素就能創造人。這是單因生。
他生(轉變):從B完全不需他緣,而生別于B的A自性。他是相對自而說,但因A本無自性,B的自性跟A的相對關系從何有?兩個本無關,後怎變有關?如上帝可創造低他一等的人與更多次等衆生。這是單緣生。
共生(和合):靠主因(自與他),不需緣而生起實有的自性。這是有限因緣生,但緣無自性故,A與B必然生C是不然的。所謂“可能”是因還要再加上他緣才能現生,但生的背後卻實由無限網狀時空因緣。
再來看佛法現有一些理論,從中觀言是不了義的,也是含有自性見的問題。我們一般說“心生種種法生”,這其實是方便說,並非真有一法生起。因爲若心本具一切法,既已本具,何用再生?故說能生萬法,則是自生。若說是還在種子階段,應說阿賴耶識種子所生,便是爲他生。再則本有與未有和合,也沒法有新生,故又不共生。此外又沒法無中生有。因四點都不成立,所以自性是無生。從存在個體言,沒有一離緣外的新法生出來,都還是在緣聚緣散裏,一直沒有獨立自性可得,都是靠因緣才有假名的相對自性産生,而且此生是生而無(自性)生。故說萬法即緣起,緣起即萬法,色空不二。“種子”是非有本體的習性,乃非有自性的存在,當遇妄想而可能現行。輪回是“勢力”的延續,非是有恒久的本體。我們所謂一期生命是因親因緣大于次因緣所延續的結果,事實上生命是一直在即生即滅的。
因此龍樹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爲是假名,亦是中道義。”他肯定一切的存在,都會隨著因緣而變化,既然是“非自己如此”,所以都是假、都是不實在,故稱是一種“空”的存在,這空不是完全沒有,而是一直隨著因緣而現出種種。這樣的又空又有的“空”,就是中道。因緣中道義告訴我們與真常系不同的幾點重要觀念:一、空非存在的本體,而是存在的本性。二、空不生諸法,亦非從空出假,諸法乃由緣起。叁、法性即緣起,非性遇緣生起諸相。故與性起說不同。四、全體即用,用即全體,理事相即,非從體起用。于是我們好好肯定一下,當下的這個生命,非有自性,是緣的化生,非由個本然而演變,不是獨立的個人,也非是本體的存在。
從這無自性言,龍樹又推論說:“一切,包括成佛或涅槃,皆如夢如幻,若有超過涅槃者,也仍是如夢如幻。”凡是會變的,皆如影子、雲霧,皆無實體性,包括輪回、涅槃,稱爲“幻”。離幻後非另有實體,所以說是空無自性。空宗是不立本體的,不在生滅外另有不生不滅之法,因爲生必由滅而有,滅必是指所生的滅。若生不由滅,則滅也可不需有生而出現,如此則是自生或自滅,于是生一直生,滅一直滅,兩者完全無關連。生滅是緣起的相,不生不滅是緣起的性,兩者分不開,所以是統一而不相矛盾的。生滅是即生即滅的,
空寂
既無一法真實,所有存在的本體,包括生命,背後都是無住空寂,也是我們心的本來面目,卻又不可得。亦即“空亦不可得”,所以性相皆如夢如幻,所以心經前面講色空不二,後面就直說空中無色,空中無十八界、無十二因緣等。
空寂是無生,又名畢竟空,龍樹菩薩說:“般若將入畢竟空,絕諸戲論;般若將出畢竟空,嚴土熟生。”這裏我們要小心,別以爲于空有出有入,或可從空出假,乃至以爲空生萬法。空有是不二的,若要體會空寂,需先放下所有知見,舍之又舍,連舍也不存,到如木人望大石,毫無訊息,又如明鏡高懸,無知無別。那種境界有如兩個不相幹的人,閃身而過,各不相幹,從此不見蹤影。當下時間停止,空間也不存在,連念頭也沒有,無聲無息。這是無法思議的不動境界,是說不出的寂寥。于是你就會感受到“諸法本不相知”是什麼,知道“本不相幹”的本然。經過這體驗,你看一切存在,就會像看到影子,原來種種言說居然都是假名安立,故而絕諸戲論。然後當面對如幻的衆生時,便以種種方便,讓他們也看到空寂無生的事實。禅師們有時對弟子的請法,也以答非所問來讓弟子進入“了不相幹”的體會,坐斷尋覓的心。如此你再聽到禅師說“要入道則槁木死灰去,才能有幾分相應。”就可知道那是入道前方便,並非目的,也不會懷疑了。
假名
如道家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公孫醜也有“白馬非馬論”,因此像人追求名牌與地位,滿足虛榮,都是迷失。我們一直說“生命、心、法、我、佛”,這些都是心的施設,都如幻無自性的,是爲假名。這所有種種,都只是人依著現實不同因緣,而給予不同代名稱,但名卻非實。但人卻常把假當真了。假名有叁種:一爲名假,如說火,嘴並沒燃燒。二爲和合假,如以五蘊爲我。叁爲法假,存在是在全體中的緣起現象,如心只是自然的由緣而顯用,依現象的相續而稱爲心,依心又說我,依我說生命,層層相成,無非是此有(無)故彼有(無)。
法假故,空也是假名。佛法要菩薩“修空不證空”,都是爲避免吃錯大乘法藥,執取空而落于小乘。和合假故衆生如幻,佛經裏常說衆生如魔術師變出的幻人,可是我們怎麼看,都覺這個我很實在,這就是著相的結果。佛經裏有很多這樣的表述,但你要小心學習,別出了一個卻又陷入另一邊。有些人學了佛後,就說世間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他自己是明白的,一副很像真理的代言人樣子,這還是未見緣起空性,故有所著。所以有時佛經又會說“不立文字、不可思議”,要我們視佛經所說如標月指,所謂“有佛之處急走過,無佛之處莫停留”,我們談假之余,還要看到能談的人也是假才能徹底跳出語言與思維的陷阱。
人把比量當真實的現量,活在言語思慮觀念中。假名並不是否定世間的“有”,只是看到是相對的“有”,但相對非絕對,故而稱假名,我們要從一廂情願的迷惑中醒來,別只見相對、自欺而不覺,才不會在世間只看到創造利潤不見到破壞之過。佛門中有句話說“叁年賣不出一個真,一天就賣了十個假。”這世間是一向曲高和寡,人若不認清假相,黏著假名,喜歡出頭熱鬧,這社會就只會越來越假。例如世間有一直在默默貢獻的人,卻被當作異類或呆子,而那些投衆生愛好者,打著招搖的旗子,卻被稱爲上人。所以若不認清假名,這會是個很難翻身的顛倒世間。
《中觀與叁解脫門(楊雲唐)》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