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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經》心性說對佛教中觀思想方法的應用(曾傳輝)▪P2

  ..續本文上一頁關系。這樣一種關系不是普通的邏輯關系,它超越言相,難以用概念加以准確表達,不能用邏輯規則加以條分縷析。因此,惠能本人在心性概念的使用上也是非常多樣甚至是隨意的:

  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般若第二》)

  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疑問第叁》)

  善知識,各自觀察,莫錯用心,經文分明言自歸依佛,不言歸依他佛。自佛不歸,無所依處。(《忏悔第六》)

  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般若第二》)

  在這些話語中,心性的含義與佛性、般若等的概念是一致的。自性內在于每個人的心中,離開自心就無所謂自性,離開自性就無所謂佛性。但是,惠能佛性論的主張所強調的另一面也是非常值得注意的。在《壇經》中,記載著惠能這樣的話:自性迷即是衆生,自性覺即是佛。(《疑問第叁》)世人性常浮遊,如彼天雲。(《忏悔第六》)(法海)初參祖師,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指谕。”師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機緣第七》)在這些語句中,自心、自性與佛性並非完全一回事,自性不能簡單地等同于佛性,迷惑的自性就是衆生,覺悟的自性才是佛;自心可悟佛,也可以成魔障;成生滅即心,離生滅即佛。在現實生活中,人心浮動,自性往往爲貪戀癡情所羁縻,乃是一種普遍現象。不承認或者簡單地否定現實,禅宗的佛性論就沒有什麼說服力。自心、自性與佛性之間叁而一、一而叁的問題,必然會成爲《壇經》要討論的重點內容。在講心、性、佛叁者之中,心的問題又是叁個環節中的中心。因爲自性的本質是佛性,所以自性與佛性的關系問題,實際上就成爲心與性的關系問題。研究《壇經》的人們往往易于注重惠能對心性一致性的強調,但二者的差異性卻是一致性的起點。正因爲自心存在著迷惑,才有歸依的必要。歸依佛就是要除去好惡心、有爲心,做到見性通達,無滯無礙。

  自心歸依自性,是歸依真佛。自歸依者,除卻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谄曲心、吾我心,诳妄心、輕人心、慢他心、邪見心、貢高心及一切時中不善之行,常自見己過,不說他人好惡,是自歸依;常須下心,普行恭敬,即是見性通達,更無滯礙,是自歸依。(《忏悔第六》)

  正因爲現實中自心與佛性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距離,佛性平等的理想與對根智有別現實的清醒認識同時並存于《壇經》之中。佛性平等的論題首見于惠能與弘忍初見面時的那一番著名的問答:

  (惠能)至黃梅縣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唯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爲堪作佛?”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行由第一》)

  這不過是自性即佛性論題的另外一種翻版:自性即佛性,人人都有自性,故人人都有佛性,故曰人人佛性平等。然而理論上的平等卻不能代替現實中的差異。在現實生活中,人們智愚有差,根器有別,乃在在所見的常識,《壇經》中惠能多處提到大智人、上根人、上乘人與小智人、小根人的差異。

  此法門是最上乘,爲大智人說,爲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何以故?(《般若第二》)

  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種,見有遲疾,何名頓漸?法無頓漸,人有利鈍,故名頓漸。(《頓漸第八》)

  汝師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見有遲疾。(同上)

  汝師戒定慧勸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勸大根智人。(同上)

  既曰佛性平等,爲什麼又要反複強調上根上智與下根下智的不同呢?禅宗難道不是普渡的法門嗎?從下面這段話中,我們看到:第一,惠能講根智的差別,並不是要講佛性的有無。根智的差異只表明了自心、自性與佛性之間存在距離;第二,根智的差異、心性的距離雖然不能否定佛性平等,但會決定成佛途徑的不同。上根利器,可以象惠能本人那樣不假文字,當下即悟;下根鈍器可能會聞此頓教,不但不自開悟,反而心生不信,難于由頓悟入佛。從《壇經》看來,惠能似乎並不完全反對漸悟的法門。第叁,根智差異的本質不是佛性有無,而是自心迷悟不同,根智小者邪見障重,自心偏執程度較深,離不二的理想境界裏程較遠,所以稱爲小、爲下。可見,惠能在解決心性問題時,再次貫徹了非有非無的中觀思想方法。

  譬如大龍下雨于閻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棘葉。若雨,大海不增不減,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即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從天有,元是龍能興致。令一切衆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悉皆蒙潤,百川衆流卻入大海,合爲一體。衆生本性般若之智,亦複如是。善知識,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人亦複如是,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因何聞法不自開悟?緣邪見障重,煩惱根深,猶如大雲覆蓋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爲一切衆生,自心迷悟不同。(《般若第二》)

  雖然自心、自性與佛性不能簡單地等同,但叁者不是不同的東西,而是一個東西的不同表相、狀態和境界。惠能曾用地與王的比喻來說明這種關系:

  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疑問第叁》)

  我們很難用現代的哲學範疇來诠釋這個比喻。聯系惠能總體思想來看,“心是地”,意謂心是基礎。惠能還沒有無情有性的主張的,在他看來,有心才有情,有情才有種,才有佛性,所以心是性的基礎或前提條件。“性是王”,意謂性是心的本質。沒有性的心就不是心,沒有性的心是根本不存在的。因爲性與心有這種一體多相,一實多名的特殊而玄妙的關系,所以惠能有時又把佛性稱著本性(或真如本性)、真性或本心、真心、直心等等,以區別廣泛意義上的自心、人心、自性、人性等概念:

  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于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行由第一》)

  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般若第二》)

  一行叁昧者,于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淨名》雲: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定慧第四》)

  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爲真性。(《般若第二》)

  念念若行,是名真性。(《般若第二》

  總之,非有非無的佛教中觀思想是理解《壇經》心性論之管鑰。沒有它,就無法抓住此經的綱骨。牢牢掌握這把鑰匙,就可以收到萬變不離其宗、舉一隅而知其余的效果。這是我反複研讀《壇經》時獲得的深刻印象。

《《壇經》心性說對佛教中觀思想方法的應用(曾傳輝)》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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