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慈善、大悲、菩提心辨
愛，十二因緣現世輪回因。《淨土十要》雲：“無愛不生娑婆。”與無明相應，《涅槃經》雲：“愛河洄複沒衆生，無明所盲不能出。”又與煩惱相應，並貪、無明、不正見，稱“心四漏”。現生苦果，欲愛、求不得苦，曾愛、愛別離苦，失愛、怨憎會苦；死成墮落因。慈善，依八福田營諸善事，人天乘正行，不出叁界。悲，與二無我相應，曰大悲。顯教般若乘、六度萬行基此，叁阿僧祗劫證佛果。菩提心，通者，顯教大小乘皆有；別而圓滿者，惟密宗金剛乘有之，爲利衆生，取現生佛果。
四法界限易曉，胡爲辨？爲補諸祖勸發未足，爲行人讀來據理易判、行來涉事難分，爲策勵來茲，依金剛乘道，發勝、共五種菩提心，不受異說所阻。
西竺天親、東土省庵所勸，皆大小乘共義。龍樹始指明肉身成佛，于通義願菩提心、行菩提心、勝義菩提心外，別闡叁摩地菩提心，屬密宗瑜伽部金剛界五相成身法。藏密但許此道十六生成佛，東密亦不否認，蓋阙無上瑜伽部滾打(譯音)菩提心。發此不共滾打菩提心者，必取氣脈、明點、事印秘密道。明點完成在十六歲，取此道必趁年輕；二旬左右未漏失者易成，過叁十六則否。設有青年聞道決志出離，頓舍仰事俯畜，則必有勸阻者，謂學佛不當愛親屬乎？愛無差等，施由親始，非乎？謂學佛不當行慈善乎？百善孝爲先，文佛示睒子胡爲乎？謂學佛不當存大悲度衆生乎？親屬無所依，大悲曷在乎？謂學佛不當發大菩提心乎？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汝既欲即身成佛，當取小乘道乎？青年聞而疑，四法犬牙交錯互攻，鮮不退，吾故爲之辨。
口體犬馬之養，儒且不取，取無改父道；父道甯大于佛道哉？決志即生成佛，度曆劫父母，生身者何待言？君子愛人以德，矧孝親可不以佛？若奔名利、圖顯揚、墮愛河、非大孝，曆劫愛親如此，曾脫離輪回否？使今生父母，又不向今生度之，尚待何生乎？故當斷愛河，發菩提心。至文佛示睒子，侍盲親，隱山林共修法，迥非世俗家庭可侔。其曆劫菩薩位中，亦曾示現異類身，爲象、爲熊、爲鹿、爲鹦鹉，胥爲般若乘垂範。若吾人幸遇金剛乘，謂必一一學文佛，則將舍此身，充異類乎？
或曰：“慈善組織，育嬰堂、孤兒院、寡婦職工會、養老院，凡人者，其所依人先已死，今活而信佛，正宜作此等事業，忍反坐視親屬，充此等苦衆哉？”日：“蓋有說焉。古德所謂叁金剛者是：前無愧金剛，置父母不養，任人譴責；後忍辱金剛，置妻子不顧，任人淩辱；中智慧金剛，常持勝觀，須臾不離，破釜沈舟，舍小就大，置易從難，忍辱含垢，腳踏實地，咬緊牙關，克期取證，誓度曆代祖先，無邊有情，矧生我養我，我生我養者乎？孤寡茕獨，一生小痛；生死輪轉，長劫大苦。過去生中，圖小善忽大事，流轉到今，周旋纏綿，顛倒變易，或他生爲仇敵，今生爲父子；或此生同寢饋，他生隔天地；縱令修善生天，報盡還墮，果圖大善，曷以堪此？昔有大德，處關中，聞母噩耗，爲遷識得生西，乃泣日：“吾母何幸，有子閉關，今爲遷識耶!親得解脫如此，他人誹謗何傷哉!”故當忍小慈善，發大菩提心。”
大悲，因立果名，論果極則，惟佛十八不共法中獨圓；論因學習，雖聲聞亦有之；《成實論•四無量品》詳載焉。若初發心菩薩，入般若乘，以四攝六度萬行，與衆周旋，試試錯錯，錯錯試試，生生自檢空性，世世不舍大悲，務使悲得空，別于貪愛；空得悲，不取小果；輾轉砥砺，甯貶輪位，不舍苦衆；志可嘉，行實迂。八地以上，惟與衆結善緣耳!猶有一切種善巧言辭不自在障，治之，入九地，名法師，始備說法自在廣大智慧。今人濫竽菩薩，谮稱法師，果有九地功德乎？若謂大心凡夫，不妨調練，先以欲牽；志在得魚，豈與彼魚同貪欲餌？今但見名利恭敬，充斥心內身外；幾見大悲善誘，入于般若乘中？既未曾度衆生，亦來曾度其親。是以《華嚴經•行願品》，德生童子、有德童女，極贊十二頭陀行，此經豈小乘耶？文佛爲一切義成菩薩時，已臻十地，仍須違反父命，悄然出家，文佛非獨子乎？王位豈不具推廣佛法權力乎？何以出家之初，示頭陀行；其後爲瑜伽部，示五相身；爲無上瑜伽部，示成勝樂金剛耶？蓋必如是，方能疾證悲之大者也，方能回宮度父、上天度母也。吾人學文佛法，法乎其上，必矢志出離，修足五種菩提心，圓滿十八法，方證大悲也。
至論“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上根已證一味瑜伽者可行。六祖但雲“不離世間覺”，非謂“不離世間迷”。小乘離欲，所修無常、出離，皆小、大乘共道，惟彼于五毒境自性亦空理，尚有少許愚癡，因護戒，串習力大強；于甚深秘，以毒攻毒，利他方便，怯弱不敢行；致令自利之佛菩提，亦不得圓滿，非全無菩提心也。故《方等》中明載聲聞菩提、緣覺菩提，與佛菩提鼎立，國人過分斥小乘，躐等學菩薩，明、清以後，于今爲烈，以致道基不穩，成證者稀，殊可歎也!
今吾人發滾打菩提心，修即生成佛道果位方便，正須建立于極穩固之出離心基礎上。古德所謂：“心依于法，法依于窮，窮依于死，死依于岩。”(故余有詩詠之雲：“心依勝法法依窮，窮到將亡必有終；終此一身何處死？死于荒草碧岩中。”)非有此金剛堅固之決出心，何能于菩薩叁阿僧祗劫事一生成辦耶？岩中無時無事不契合果位特勝方法，座上座下，經行、拳法、飲食、便溺、醒時、睡時、交時、夢時、病時、死時、中陰時、往生時，莫不彙歸于道。(故余有詩詠之雲：“罷參精進在平居，已睡依然似醒初；夢境中陰都努力，方稱學佛足叁余。”)蓋座下座上之余，睡後睡前之余，死後死前之余，務令綿密相續，不雜他事；占蔔醫藥、畫符咒水、丁憂喪子等，概置不理。《蘇婆呼童子請問經》暨諸密典，皆垂禁戒，良以染汙緣重，成證稽遲，行人除直取金剛持佛位外，別無事；取已，方究竟度衆；以視聊結淺緣者天淵別，蓋金剛乘不共捷徑也。
或日：“君所謂果位方便，毋乃過信？縱令終身出離，未必即生圓證，敢問其道，以何爲驗？”對曰：“本文非專介滾打菩提心果位方便。承問應驗，略舉祖師往迹以證實之。論資糧加行，依母佛麻幾朗母施身法，一座具足：歡喜行菩薩施眼，勝行王菩薩施耳，華齒王菩薩施牙，不退轉菩薩施舌，一切施菩薩施肉，光明王菩薩施骨，善意王菩薩施血，最勝智菩薩施頭，無厭悔菩薩施心，阿逸多菩薩施身。論證德應驗，則如畢哇巴受亥母灌頂，頓證六地；蘇卡洗底母佛以凡身依畢哇巴行事印一座，六十一歲轉成一十六歲，至今未死；谛洛巴椎擊其弟于那洛巴杵，令登初地；薩拉哈遇空行鬻箭女目成大定，獲金剛持位；瑪爾巴具九位事印女，涅桀前夕，依次化光入自身，大愛孰逾乎斯？母佛移喜磋嘉禮印度，途次遇七盜，視線甫交，七盜飛升佛刹土；又嘗點死屍成金身，供王贖阿劄沙倫死罪，並令彼成就聖位，大慈善孰逾乎斯？蓮華生大士依們都那哇空行女，雙證光明身，藏王手畫其腰，通而不斷，如畫虹，其後四天王捧師馬足，飛王羅刹國，王使羅刹男女皆證勝果，大悲孰逾乎斯？密勒日巴依長壽女修滾打菩提心，證成喜金剛，當其能飛升時，亦欲出岩度衆，旋複轉念曰：“與從俗人混，不如坐此爲彼等回向。”一生岩處．未嘗建幢開壇。有情解出離者，皆自來岩中依止。蓋以出離之篩，沙米由分，米來就篩，沙自墮外。與《易經》“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亦暗合。吾人試讀其《苦莊嚴》傳記，無貪之歌，字字皆淚，觀其成就時，殊勝果德、瑞相萬端，孰敢謂彼爲小乘哉？孰敢謂果位方便不建立于出離心乎？厥後其親、其胞妹、其未婚妻、其仇姑母，皆得度，非大愛乎？圓寂時，天人皆來供養，聞其名者七生不墮叁惡道，非大慈善乎？天道、人與非人等，皆有弟子得大成就，非大悲乎？而其最初一念，無非欲發五種菩提心，實修其法，以除罪成佛度衆耳!其後岩處餐麻，幾瀕危亡，施主相牽，終不爲動，無非此五種菩提心，有以導之也。”
願諸青年而遇密法者，善辨四法，直依密勒日巴祖師身教，刀斬斧截，斷愛忍小，內不亂于雜念，外不惑于異說，決志出離，專修成證，則祖師之燈，有人續矣!此辨所由作也。
附
本文回向偈
此文脫稿之日期欣逢韋陀大瑞誕
念自出離二十年蒙將軍力常護持
願凡讀此出離者亦蒙如是大恩德
實修成證以度衆即是將軍大莊嚴
佛曆二千九百八十叁年
甲午六月初一陳健民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