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說:“這種作用,都是外界刺激的反應,産生變幻不實的意識思想,遮障惑亂你心性的自體。自無始以來,直到現在,一般人都認爲這意識思想就是真心,猶如認賊爲子,喪失本無常寂的心性自體,迷惑流浪在生死的漩渦裏。”
阿難說:“我是佛的寵弟,因心愛吾佛,所以出家專心學法,不但如此,對于其他善知識,我都恭敬受教,發大勇猛,凡一切求善求真的行爲,不怕困難,都懇切地去實行。種種作爲,事實上,都是運用這個心,才能做到。即使要反對真理,永退善根,也是這個心的運用。現在佛說這個不是心,那我等于無心,豈不等于無知的木石一樣
離開這種知覺,還會有什麼呢
何以佛說這個不是心?這樣,不但是我,乃至在會的一般大衆,恐怕都有同樣的疑惑。希望佛發慈悲,再加開示我們一般未悟真心的人。”
這時,佛欲使阿難及一般大衆,使心境進人“無生法忍”,(無生法忍,是佛法的專門名詞,也就是上面所說的心性寂然正定的實際境象。現行的心理現狀,不再起妄想作用,住于寂然不動。生理活動,亦因之進入極靜的狀態,住于心性寂然的自體實相,是見性入道的基本要點。因爲這種妄想不生的實相,有動心忍性,切斷身心習慣活動的現象,所以叫作法忍。)便用慈愛的手摩阿難頭頂說:“我常說,一切現象所生,都是心性自體功能所顯現。一切世界的物質微塵,都因爲從心性的本體功能而形成。世界上一切所有,一草一木,一點一滴,如果要研究它的根源,都有它自己的特性。即使是虛空,也有它的名稱和現象。這個清淨靈妙、光明聖潔的真心,爲精神、物質、心理、生理的一切中心體性,哪裏沒有自體的呢?假若你堅執這個意識分別、感覺觀看所了知的性能,認爲就是真心,那麼,這個心就應該離開現象所有的色、香、味、感觸等等事實作業,另外有一個完全獨立的體性。例如你現在,聽我說話,因爲聽到聲音,你才産生了意識的分別。如果沒有聲音,能聽的心性何在呢?即使你現在能夠滅掉一切觀看、聽聞、感覺、知覺的作用,“內守幽閑,猶爲法塵分別影事。”其實,心內什麼都沒有,只守著一個幽幽閑閑、空空洞洞的境界,不過是意識分別現象暫時潛伏的影像,而不是心的真實自性之體。但是,我不是說這種現象,絕對不是你的真心所具有的一種作用。你可以從這種心理的現象上,仔細地去研究揣摩。假若離開精神物質,心理生理的現象以外,另有一個超然獨立能夠分別的自性,那才是你的真心自性。如果這個能夠分別的性能,離開外界現象與經驗,就沒有自體,那就可以明白這些現象,都是外界與意識經驗潛伏的影像。意識經驗和外界現象,時時刻刻都在變動,不能永遠長存。當意識變動了,現象消滅了,這個心不是等于零嗎?那麼,你的自性本體,等于絕對斷滅無有,還有什麼可以修行證明得到“無生法忍”呢?(換言之:假若守著一個幽閑空洞的境界,便認爲是心性自體,若不守這個幽閑空洞,這種境界,也就立刻變去。這很明顯地證明這樣靜止的境界,只是一種意識的現象而已,並不是真心自性的本體。)世間一切修行佛法的學人,即使現前可以成功九次第定,(九次第定,又名四禅八定。是佛法與外道等修行用功共通的境界。初禅,“心一境性”,就是製心一處,心念專一的境象。二禅,“定生喜樂”。叁禅,“離喜得樂”。四禅,“舍念清淨”。並有四種定的境界,如: 空無邊處定,色無邊處定,識無邊處定,非想非非想處定。再加滅盡定,統名九次第定。)卻不能得到圓滿無漏的阿羅漢果,(所謂漏,就是煩惱的異名。無漏或漏盡,即是煩惱已盡。阿羅漢,是小乘修行人所達到的最高境界,斷盡一切煩惱,完全沒有了無明、欲和煩惱的滲漏,足爲人天師表的果位。)都是因爲執著這個生死妄想的妄心,把它當作了真心自性的本體。所以你雖然博聞強記,知識廣博,記憶和聽到的佛法也很多,仍然不能得到聖果,也由于這個原因。”
阿難聽了佛的教誨,悲泣涕流地說:“我常想仰仗佛的威神,不必自己勞苦修行,您會惠賞給我叁昧。(心性寂然不動,照用同時的境界。)不知道各人的身心,本來不能代替,所以不能見到真心自性。我現在雖然身體出家,此心並未入道,譬如富家的驕子,違背慈父,自甘流浪在外,乞食他方。今天才知道雖然博聞強記,如果不用功修行求證,結果等于愚蠢無知,“如人說食,終不能飽”。人生現實境遇的煩惱,大體都被兩種基本障礙所困惑:第一,被各種心理狀態的情緒和妄想所煩惱,所謂我執,又名我障。第二,受一般世間現實的知識所障礙,所謂法執,又名所知障。都因爲不能自知自見心性寂然常住的實相,希望佛哀憐我們,開發我們的妙明真心和道眼吧。”
能見不是眼見
佛說:“你先前答複我,看見了這個拳,何以有這個拳的色相?怎樣變成這個拳?你又憑什麼而看見?” 阿難答:“因爲您身體自己具有色相的作用,所以才有這個拳的色相。看見的是我的眼,構成拳的是您的手。”佛說:“老實告訴你,一切有智慧的人,要悟解真理,須要譬喻才能明白。譬如這個拳,假若沒有我的手,根本就不能握成拳。假若沒有你的眼,你也根本看不見。用你的眼睛,比我的拳,這個理由,是相同的嗎?”阿難說:“當然相同。如果沒有我的眼,我哪裏看得見?用我的眼,比您的拳,事實與理由都是相同的。”佛說:“你說相同,其實不同。如果沒有手的人,根本沒有拳可握。但是瞎了眼睛的人,並不是絕對看不見。你試問路上盲人,你看得見嗎?盲人必定答複你,我現在眼前,只看見黑暗,別的什麼都看不見。可見一切盲目的人,只看見黑暗,他與一般眼睛不壞的人,在完全黑暗的房間裏所看見的黑暗,有什麼不同呢?假使瞎了眼睛的人,看見的完全是黑暗,忽然恢複了視覺,還是可以看見眼前的種種色相和現象的。你如果認爲能看見的,是眼睛的功能。那麼,眼睛不壞的人,在黑暗中看見前面完全是一片黑暗,等到有了燈光,仍然可以看見前面的種種色相,那麼,應該說燈光才是能看見的本能了。假若燈光是能看見的本能,燈光自身具有看見的功能,那不叫做燈,燈應該就是你的眼才對。再說:燈自有能見的功能,和你又有什麼相幹?要知道燈只能發光照到一切色相,在光明中,你這個能看見的是眼睛,絕不是燈。由此你更須了解,眼睛只能照顯色相,自身並不具有能見能分別的知覺功能。能見的是心性自體功能,並不是眼睛本質。”
客塵爲煩惱的成因
阿難與大衆聽了佛的解說,雖然口已默然,而心還沒有開悟,仍然靜待佛的教誨。佛就再向阿難和大衆說:“我初成道的時候,在鹿園中(注十二),對憍陳那(注十叁)等王人以及一般弟子們說: "人們與一切衆生,不能開悟自性,得成正覺,都是因爲被客塵煩惱所誤。現在要他們當時解悟的人,親自提出說明。”于是憍陳那就說:“我在佛弟子當中,身爲長老,大衆推爲見解第一,就因爲我領悟到客塵二字,所以有此成就。譬如行客,投寄旅店,暫時寄居,不會安住。如果真是主人,自然安居不動,不會往來不定。我自己思惟,變動不住的名爲客,安居不動的是主人。又如晴天,燦爛的陽光照耀天空,陽光射入門戶的空隙裏,在門隙光線當中,可以看到虛空中塵埃飛揚的景象。這些塵埃,在虛空中飛揚飄動,而虛空自體,依舊寂然不動。我由此思惟體會,澄清寂然,是虛空的境界。飛揚飄動,是空中塵埃的狀態。”
于是佛在大衆中,把手掌一開一合,問阿難說:“你現在看到什麼?”阿難答:“我現在看到您的手掌,一開一合。”佛說:“你看見我的手一開一合,是我的手有開有合呢?還是你的能見之性有開有合呢?”阿難答:“佛的手在大衆前一開一合,我看見您的手有開有合,並不是我能見之性有開有合。”佛說:“那麼誰動誰靜呢?”阿難答:“佛的手不停地在動,我的能見之性,跟著沒有靜過,誰又是不動的呢?”佛說:“如是。”佛于是從掌中放一道光到阿難的右方,阿難跟著轉頭向右方看去。佛又放一道光到阿難的左方,阿難又跟著轉頭向左方看去。佛問:“你的頭現在爲什麼動搖?”阿難答:“我看見您放光到我的左右兩方,我的視線跟著光也向左右方追蹤,頭就跟著動搖了。”佛間:“你左右轉動顧盼的,是頭動,還是能見之性在動呢?”阿難答,“我的頭當然在動,我的能見之性,正在追蹤左右閃動的光,未曾停止,這中間實在不明自還有誰在動搖。”佛說:“如是。”于是佛又向大衆說:“人們都以動搖的名之爲塵,以不停止的名之爲客。你們看阿難,頭自動搖,能見之性並無動搖。再者,你們看我的手當然有開有合,可是你們的能見之性,並無卷舒開合。這個道理極其明顯,何以你們反認爲變動的是自身,動搖的現象是自己的實境呢?自始至終,時時刻刻,認定念念變動無住的意念,生起滅了,滅了生起的作用,當作自己的心性,遺失真心自性的自體,顛倒行事。致使性心失真。反認爲物理變動的現象就是自己,在心理生理的範圍內打轉,自入迷誤。”
(十二)鹿園:即鹿苑,在波羅奈國境,爲古帝王苑囿,又爲帝王養鹿之園。
(十叁)憍陳那:譯曰火器,以先世事火命族故。名曰阿若多,譯曰解本際。因悟客塵二字之理,得成聖果。佛成道後首度五比丘,憍陳那爲五比丘之一,在佛弟子中見解第一。
(以上《楞嚴經》第一卷竟)
《楞嚴大義今釋 第一章 心性本體論》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