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法者,聞拈提此語,心裏又如何?"衆無語。
先生顧視大衆,良久,乃曰:"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都不見。"下座。
第十章 結中庸
第一節 總論
首以尾彰,勢未形而大用已畢﹔尾因首顯,局已終而希工正勤。事固無分乎首尾,理讵有诠乎初終?今曰結,因總而結﹔今曰終,全始而終。總結始終之立,以權信、贊、行、證之趣爲實,因機及實。及實,匪特無權,而實亦不可得矣。實不可得,而無所不得。內蘊之仁,外沛之德,于是乎不言而信、不動而成也。不言何始?不動何結?始結雙忘,實昭潛德。顯微兩知,蹈乎中庸。行人之業丕顯,百辟其刑﹔君子之學笃恭,萬方足式。歸其至于無聲,惡其文之有著,闇然日章,的然日亡,道固判于君子、小人,德實誘乎初機、來者也。始則戒懼,不睹不聞﹔終又要歸無聲無臭。反複諄諄,掖誘炯炯。記曰:"百花落盡啼無盡,又向亂峰深處啼。"懋也哉!
第二節 經文
{朱注第叁十叁章}《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詩》雲:"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詩》雲:"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斧钺。《詩》雲:"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詩》雲:"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于化民,末也。《詩》曰:”德輶如毛。”毛猶有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一、釋字
闇 《說文》"閉門也。烏绀功。"引申有隱晦義。
的 《說文》作"的""明也。都曆切。"引申有表見義。
奏 《說文》:"進也。則[人+危-厄+廠之簡體字+ˊㄧ/大]切。"《詩·商頌·烈祖》章作"[融-蟲+傻-人]"。《毛傳》"[融-蟲+傻-人],總。"《釋文》:"子東反。"
假 《說文》:"至也。《虞書》曰”假于上下。”古[各+頁]切。"《詩》毛訓"大"。鄭訓"格。"
二、通義
此章七引《詩》言,贊至道,結全篇。初言入德,次言潛伏,叁曰屋漏,四曰奏假無言,五曰不顯惟德,六曰予懷明德,七曰無聲無臭。朱子曰:"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複丁甯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先生曰:"盡心"二字以诠此章極善!極善!恐朱子之說,大異余言。果學人士如余說盡心也,盡心不但诠中庸盡,天下事若理乃至十叁經、叁藏十二部、《道德》、《南華》、耶酥《新舊約》、回教《可蘭》、諸子百家無一不盡。何也?心盡至于無可盡處,尚有處在,不得言盡。此無可盡處亦盡,于是乎人盡、我盡、有盡、空盡、斷盡、常盡、是盡、非盡、凡夫盡、聖人盡、乃至一切處非一切處無不盡。果爾,今之《中庸》十章盡。此十章盡也,說此《中庸》者,聞此《中庸》者,無不盡。然後從此無不盡中說入德、說潛伏、說奏假無言及無聲無臭等,而說者、聞者乃至十叁經、叁藏十二部、《道德》、《南華》、耶、回、百家,頭頭上顯、物物上明,覓盡不得,非盡亦不得。此中庸之至德,行人之尚趨也。故曰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朱子之意果余說乎,不但注此《中庸》盡,當人無始大事亦了盡矣。
余權立十章,此開爲七,余之統說、贊美、難行,入德也。踐履當潛伏,一趣當屋漏,遍行、保任當奏假無言,蓋遍行保任之至,無斯不順,無斯不服,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也。顯用者,丕顯惟德也。現法、報、化叁身,全智、仁、勇叁德。本章總論曰:"行人之業丕顯,百辟其刑﹔君子之學笃恭,萬方足式。"要者何要?予懷明德也。結者何結?無聲無臭也。
此篇始曰"天命之謂性",結曰"上天之載",是始以天始,而結以天結也。天者,顛也。余說曰"轫始而上之謂天"。天亦幻有,皆依假立。未轫始前、既轫始後、正轫始中,悉不得言有天。何也?除前、後,無中,猶除過、未,無現也。若然,天命之謂性非始,上天之載非結,余叁十一章非中。非始非結非中,而曰某始也、某中也、某結也,瞎漢也。然則是中庸者,無始、無中、無結邪?曰:"擔板漢也。"明明始,明明中,明明結,烏得壞世間法而立奇興異曰無?《中庸》首曰"天命之謂性",繼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終曰"無聲無臭,而有上天之載",味此,則十世古今,始終不離于當念﹔無邊剎境,自他不隔于毫端。所謂言有時絲忽不立,言無時遍界不藏也。故此章七引《詩》言,六稱君子,贊中庸之至德,美君子之勝行。結全篇之統旨,顯未來之洪規。學人果如上說盡心,讵曰余注此爲贅舉,子思述之,亦蛇足矣。
複曰:余說《中庸》前之九章,章章盡至、字字透圓,縱顔、曾複起,孟、荀再生,贊不可,不贊不可,贊不贊均不可,共彼全力而欲得一善、不善等過,盡未來際無一罅可乘也。惟于此章漏一大隙,百拙萬拙,千癡億癡,若曰補之,匪特孟、荀、顔、曾無下手處,而釋、老、耶、回亦開口不得。個中兄弟還有檢別得出麼?若有,即請出來對衆宣說,鹽亭老人許你識得盡心,不管他什麼朱子、程子。若無,便是"侍臣鹄立通明殿,一朵紅雲捧玉皇"了。下座。
第叁節 拈提
典牛依湛堂准于泐潭。一日潭普說曰:"諸人苦苦就准上座,覓個什麼?"遂拊膝曰:"會麼?雪上加霜。"(先生曰:"傾筐倒箧,從頭至尾,盡量把與當人也。會麼,會麼?好會﹔好會!速會!速會!")又拊膝曰:"若也不會,豈不見幹峰示衆雲:”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先生曰:"如此信口開河,不但心黑,而且臉厚。")師聞脫然穎悟。(先生曰:"一出門來人咬狗,揀個狗來打石頭。從來不說顛倒話,陰溝踩在腳裏頭、唉!唉!不知他悟個什麼?況曰頓邪?")嘗和忠道者《牧牛頌》曰:(先生曰:"見財起意非君子,臨危致命乃丈夫。")兩角朝天,(盲認賊贓,成何體統)四腳踏地,(明知故犯,事出有心)拽段鼻繩,(恭喜!恭喜!前門失牛,後門喪馬,從此做亦不做,要亦不要。嘎嘎嘎嘎),牧甚屎屁(這才是中立而不倚、上天之載、天命之謂性、自誠明、自明誠、大學之道、庭前柏樹子、麻叁斤、楚王城畔、汝水東流、西方日出卯、放汝叁頓棒、小參不答話、斬貓、斬蛇等等一時來也。好看!好看!)張無盡見之,甚擊節。先生曰:"才有是非,紛然失心。隔壁洞房花燭,他人金榜題名,關汝甚事?大驚小怪作麼?"問者曰:"先生說如是等言,哪一段、哪一句是結中庸的拈提?"
先生曰:"哪一字、哪一畫、哪一點不是結中庸的拈提?"進曰:"不會。"先生曰:"會則朝叁暮四,不會則暮四朝叁。"先生複曰:"或問洞山價曰:”時時勤拂拭,爲什麼不得他衣砵?未知什麼人會得?”山曰:”不入門者。”曰:”祇如不入門者,還得也無?”山曰:”雖然如此,不得不與也”山又曰:”直道本來無一物,猶未合得他衣砵。汝道甚麼人合得?這裏合下一轉語,且道下得甚麼語?(先生曰:"賣盡風流。")時有一僧,下九十六轉語皆不契。(先生曰:"鼠子鑽牛角,何年乃出頭?")末後一轉始惬山意。(先生曰:"龜毛千尺憑君弄,繡出鴛鴦不似他。")山曰:”阇黎何不早恁麼道?"別有一僧密聽,只不聞末後一轉。(先生曰:"上鈎也,何不聞四海浪平龍睡穩,九天風靜鶴飛高?")遂請益其僧。僧不肯說。(先生曰:"好手!好手!")如是叁年相從,終不爲一舉。一日因病曰:”某叁年請舉前話,不蒙慈悲。善取不得,惡取去也。"遂執刃白其僧曰:”若不爲某舉,即殺上座去也。”(先生曰:"好漢!好漢!")其僧悚然曰:"阇黎且侍我爲你舉。(先生曰:"無疾而呻,當面欺人。")乃曰:”直繞將來,亦無處著。”僧禮謝。(白晝見鬼也。)"
先生曰:"九十六轉語語語堆金,句句集玉。洞山不肯,未免壓良爲賤。末後一轉,無頭無尾,百醜千奇,乃洽山懷,無乃嗜痂而甘?別有一僧密聽,九十六語皆聞,惟不聞末後一轉,真是平地死人無算,活天冤苦,何也?此九十六轉語者,今固不得而聞,末後一轉,聲聞至今,不但余聞也,山河大地、一切有情無情莫不悉見悉聞。倘彼僧者,若于彼時同此一聞,叁年之病冤、一刀之襲醜矣。況曰”直饒將來,亦無處著”乎?雖然,必聞此,大事乃畢,必舉此,《中庸》乃結。乃畢乃結,而後大庾嶺頭一段提不起的公案,乃至時時勤拂拭、本來無一物、受授不受授等,當人如觀掌珠、如察爪紋也。中庸始、中庸結,乃至仲尼授、子思受,如觀掌珠、如察爪紋也。雪窦顯曰:”他既不受是眼,將來必應是瞎。”還見祖師衣砵麼?若于入門,便乃兩手分付,非但大庾嶺頭一個提不起,設使合國人來,且款款將去。天童曰:”長蘆即不然,直須將來。若不將來,爭知不受?直須不受,若不不受,爭免將來?將來的必應是眼,不受的真個是瞎。”還會麼?照盡體無衣,通身合大道。如是已舉未舉,亦如現掌珠、如察指紋也。"
舉是語已,先生顧視大衆,良久,彈指一聲曰:"會麼?”衆無語。先生複曰:"會則我結《中庸》,不會則《中庸》結我。然則畢竟如何?"良久乃曰:"停車坐看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下座。
第叁編 結說分
余說此帙任何一章、任何一則,把得便行,一行便入,一入使深,無分智愚,不列漸頓,皆能履乎上階而蹈中庸。倘棲心兩歧,妄意優劣者,必不能至。何也?蓋孔、釋、老、莊、耶、回,皆一時假現,水月鏡花,實因當人一念而有,都非實法,無有是處矣。是此非彼,是彼非此,悉爲昧行,悉爲寐語。此喻如筏,如獲度已,何筏非是?如未得度,何筏是是?老、莊、耶、回且暫擱置,即孔、釋說,實無轾軒,仁者自鬧。宣尼顯化此土,言教之軌現行﹔迦文揭義殊方,事理兼诠過、未。因緣而顯,緣寂斯冥。開士一見便明,何情絮絮啧啧?竊謂生死事大,遠禍爲佳。長夜不醒,菩薩常啼。一行有失,親戚永歎。當人但檢己阙,無較他非。苟臻于至,自然頭頭上顯、物物上明。莊子曰:"欲是其所非,非其所是,莫若以明。"不著問人,孰優孰劣,何去何從,如察指紋、如觀掌果也。
然則釋孔之學,果無出入乎?是又不然。體則無殊,用即有異。釋氏之說,極其大而條理外彰,行者易趨﹔孔子之說,邃其幽而理事內蘊,當人難入。入則非二,未入不一。故曰異也。倘忘其筌,寍有同乎?又迦文滅後,門人集結心燈,迄今猶自相續,廣開十宗,宏宣萬法。愈演而條理愈精,愈精而入德愈易,愈易而行者愈忽,忽則怠,怠則慢,慢則殆,殆斯亡也。比來海內入此門者,寥寥數人。視久成勞,法久成弊。可不慨乎?宣尼沒已,楊墨亂真。殆至孟、荀,儒宗乃振。孟、荀而後,已絕薪傳。漢、宋學者,其力未充,不探源掇要,誓詣上宮,乃和會比互,遂爾絕滅。總上諸因,孔以難入而先取亡。難入,故其嗣易斬。釋以易趨而後及殆。易趨,故其統猶承。先後雖殊,喪道厥一。今釋此經,摘釋氏易趣之途,易孔子難入之徑。權標十章,德入一門。讵曰長馳無弊?實亦一期坦程。曆來談孔者必斥釋,談釋者必斥孔,迂哉!迂哉!小也!小也!陋乎!陋乎!
昔大慧杲致鄂守熊叔雅書曰:"當人不強知、不強會,腳踏實地處, 不疑孔、不疑佛,然後借佛、借孔、借老,鼻孔要自出氣,真猛勇精進,勝丈夫所爲也。願猛著精彩,努力向前。"同邪?異邪?又示張太尉益之曰:"叁教聖人,立教雖異,而其道同歸一致。"又示成機宜季恭曰:"蓦然不知不覺向露字上絕卻消息,叁教聖人所說之法,不著─一問人,自然頭頭上明、物物上顯矣。佛不雲乎?菩薩摩诃薩,以無障無礙智能信一切世間境界是如來境界。古德雲:”入得世間,出世無余。"”又同邪?異邪?圭峰者,唐之開士也。其言曰:"元、享、利、貞,幹之德也,始于一氣。常、樂、我、淨,佛之德也,本乎─心,專一氣而致柔,修─心而成道。"攻釋爲同邪?伐孔爲異邪?皆不馭也。故曰若得忽的一下,了儒即釋、釋即儒、僧即俗、俗即僧、我即你、你即我,會此,余說《中庸》爲入孔、爲入釋、爲孔釋俱入、爲孔釋俱不入,分明一片閑田地,過去過來問主人。咄!惑哉!似此!
爰選叁要,昭示行人。要固不僅叁,今以叁而總乎要。
一、勤修十學(即本經權開之十章)﹔
二、無窺他短,但補己愆﹔
叁、─心不異。
行人但持此叁的詣上階,時日罔期,歲月不較,不入聖不超聖者。趙州有言:"截取老僧頭去。"倘徘徊岐路,去取兩頭,或知而不趨,趨而不切,無智人也。讵曰達天德者乎?詩曰:"洛陽叁月花如錦,多少工夫織得成?"玩之,薦之!
《維摩精舍叢書 中庸勝唱》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