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喪,從此各宗佛教,元氣大喪,幾至一蹶不振,只有禅宗在叢林製度的卵翼下,尚能存其微弱的傳統命脈。淨土宗因其平易近人,始終還能存在,而爲民間普遍的信仰。
3.明代的佛教
明代承元朝的余緒,到永樂年間,雖然放逐密宗,但因兩宋以後,理學家的思想,已深入知識分子的階層,又因朱明政權提倡儒學與朱注經疏,將它們定爲士大夫進身的範本,在明代叁百年間,作爲佛教唯一權威的禅宗,也難與理學相抗衡,只好故步自封,它的傳統也是不絕如縷。晚明垂末,理學家的王學大行,佛教人才衰落,僧衆良莠不齊,難以重振唐、宋時代的聲威。到萬曆時期,先後産生佛教四位名僧,如憨山(德清)、紫柏(真可)、蓮池(袾宏)、蕅益(智旭),佛教界稱之謂“明末四大老”。他們都是深習儒家學說,後來宣揚佛教的思想,也都是儒佛同參,互爲依傍。憨山大師因名位過高,牽涉宮廷爭立太子的案中,被貶到過潮州,他一生著作等身,門弟子編集其全部著作,自題爲《夢遊集》,其中有佛化言儒的《大學》、《中庸》直指,佛化言道的《老子》、《莊子》注等。蓮池、蕅益兩位大師專弘淨土。而蕅益的著述,也有佛化言儒的《論語點睛》和《周易禅解》等書。紫柏因爭立太子案牽連,在獄中坐化。明末佛教的命運,也隨帝室的興衰而日趨沒落。在明清交接之間,還有一位有名的詩僧蒼雪大師,爲明末志士遺老們的方外密友,以陰助他們匡複明室的活動。
4.清代佛教的衰落
清代入關之初,西藏密宗黃教的祖師,第五代達賴,已經在明末時期,潛與滿人有了默契,同時滿人爲了牽掣蒙占,聯合滿蒙的力量,也極力崇敬章嘉呼圖克圖。所以滿人入關之初,便冊封達賴、班禅,又尊奉章嘉十四世爲國師。自順治至康熙,都與蒙藏兩地的密教,有息息相關之妙。順治雖然也從玉琳國師學過禅宗,但並不因此而改變其羁縻喇嘛,推崇密教的政策。無論爲政治的需要,或宗教的信仰,初期的滿清,是偏向佛教的密教的。到了雍正年間,因他本人在藩邸的時間,曾經與逝陵性音禅師等相往還,有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專志參究禅宗,自己以爲已經大徹大悟,認爲迦陵性音的禅是不夠的,倒是推崇章嘉十四世國師,說他是一位真知灼見的見道者。等到他就職登位的時候,以一代帝王之尊,在深宮內院領導和尚道士參禅,自稱爲“圓明居士”,也是一代禅宗的大宗師。並且屢下诏書,大弘禅宗的臨濟宗派,廢除明末以來密雲圓悟禅師旁門的漢月法藏禅師法統。命令天下禅師,可以隨便找他談禅論遭,決不以帝王的尊貴自恃。同時又下诏書,訓誡和尚們不可學作文章詩詞,要以專心修道爲務。據傳,中國佛教徒的出家僧衆,受戒時在頭頂上灼燒戒疤,便是他的傑作。因爲他信仰佛教,大發慈悲,准許天下士庶,自由出家。但又恐明末的志士遺老,混迹其間,難免掀起匡複的工作,便在出家人的頭上燒疤,以資辨認,同時也是防止亂源的辦法。是有意或無意的作爲,一時還難考證,但是佛教徒出家的濫觞,確從清初開啓厲禁,爲始階,可謂“愛之適以害之”了。乾隆一代,承皇室傳統習慣,也笃信佛教,他是專修密宗法術的專家,到了他退位爲太上皇時,更加虔誠,臨死前還口念咒語不絕。嘉慶以後,因歐風的東漸,西洋文化思想,隨教會以俱來,佛教的命運,也隨時勢的推移,而大有轉變了。
結 論
佛教傳入中國,自漢末曆魏晉南北朝叁百余年間,可以說爲中國學術思想,注入了新的血液。也可以說引起中國學術思想,經過一段相當長久的紛爭。但佛教在中國史上,白始自終,沒有直接影響到政治的作用,在隋唐之間,只有爲爭取學術地位的師道尊嚴,經過幾次辯論,結果被曆代帝王政權所承認,對于出家僧衆,在宗教地位上,始終以師道相待,彼等對帝王,可以長揖問訊而不跪拜,這個傳統後來一直延續到清末。初期佛教,人才輩出,尤其在隋唐五代宋之間,曆代高僧,都是學識淹貫,淵深通達之士,盛唐之間,有幾次以考試佛學經論,選拔出家僧衆,史稱“某某和尚,以試經得度”,便是這個製度,所以出家僧衆,素質也比較優良。但在唐玄宗時代,政府也曾用鬻買“度牒”(出家僧衆的憑證)來充實財政經費,等于清末科舉功名的捐官或捐監。總之,佛教在中國政治史上,因高僧大德們的注重教化,從不幹預政治,所以向來都被優容尊敬,任從民間自由信仰。雖然在佛教史上,曾經在南北朝與唐代,發生過“叁武一宗之難”,仔細研究曆史,平心而論,也不全屬帝王的政治見解,或爲純粹的宗教鬥爭,而當時佛教徒本身,實在也有許多問題。例如,唐代名儒韓愈的辟佛,詳細研究史實,和他流傳文章的思想,與其說他有嚴格排除佛教的觀念,毋甯說是因佛教徒的作風,引起他的反感。當然政治主張的措施,也是很大的因素之一。不過他曾與佛教名僧如大顛禅師等,作方外好友,這也是事實。可見論事論人,極難輕下斷語,不可遽從成見。倒是宋徽宗一度排佛,的確完全是受了道教的影響。此外,佛教在中國史上,一直與儒道兩家,互相消長,此起彼落,形成中國文化思想儒釋道叁家的巨流。
至于佛學思想,尤其是禅宗風格,在中國文化方面的貢獻,影響極大,而且功多于過,美不勝收。例如政治、社會、哲學、文學、建築、藝術、圖繪及雕塑,乃至如中國人的生活藝術,食衣住行,已經到處都充滿著禅佛的余韻,甚至影響日本更大。略舉學術和文學方而的貢獻來說,自曹魏時代,曹子建因聽梵音,自製“漁山梵唱”,便爲中國音韻學與音樂,別開生面。鸠摩羅什師弟創建佛教文學的風格,南北朝間因翻譯佛經,高僧們發明韻聲的反切,爲中國音韻學的濫觞,千余年來一直沿用不衰,再變而有現在注音符號的出現。梁朝沈約所整理的聲韻學,劉勰對批評文學的偉大貢獻而有《文心雕龍》的著述,都是淵源于佛教的熏陶。陸羽的《茶經》,唐代一行大師的陰陽術數,宋代程明道太極圖的發現,都與佛教有莫大因緣。少林寺的武術輔助唐太宗平定滅下,元朝耶律楚材對醫學的貢獻,劉秉忠的默化元朝君臣,施仁戒殺,明代姚廣孝勸阻永樂的暴戾,這些都是曆史俱在的一般貢獻。有關藝術的貢獻,舉其荦荦大者而言,如雲岡石窟、敦煌壁畫等,都是舉世皆知的事迹。總之,佛教因曆代高僧大德學養的優越,使佛學思想影響中國學術與文學頗多,試看曆代文人學者的專集,不與佛教高僧有關系,不滲雜少數佛學的思想的,可以說是極其少數的事。且如清代女詩人蔡季玉所作:“赤手屠鯨千載事,白頭歸佛一生心”的名句,它正透露了過去中國一般知識分子之所蕲致,最高思想的歸趨,和最後人生的境界,也自充滿著禅佛的余韻。這是具有權威性的代表意義的!
《中國佛教發展史略 中國佛教的傳播》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