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正行。他們贊成修苦行,承認四姓的階級,有的教法和婆羅門教一樣。但排斥《吠陀》,禁止祭祀,戒除殺生,這些精神又和佛教相同。
3.六師外道與其他:其次與釋迦牟尼同時並還的六師外道,雖然各持異說,互相爭鳴,但當時與後世,仍然各有他們的影響力量,都擁有部分的信衆。在佛教經典中,隨時都有提到他們,加以批判。但除了尼乾子一系還有文獻可徵外,其余各系,都只有一鱗半爪,隱約可以窺見他們學說的內容,雖然存留無多,而立義又偏身荒謬,不過,能自成一家之說的,當然也具有部分足以自圓其荒謬的理由,約述如次:
一、富蘭那迦葉說:一切沒有善惡,也沒有罪福的果報,也沒有上下等業力的分別。這種思想,似乎因順世派的觀念而來。
二、末伽梨拘舍梨蛻:一切衆生,身有七分,即地、水、火、風、苦、樂、壽命。這七分法,是不可能毀害,永恒安住不動的,所以投之利刃,也無傷害,因爲沒有受害者及能死者的原因。這種思想,近于唯物觀念,似乎因勝論派的極微論的觀念而演變。
叁、珊阇耶毗胝羅說:有兩個要點,第一推崇世間現實的權力。笫二存有宿命的觀念。他們認爲王者所作自在,物死又可重生,人死也可重生,猶如草木的秋殺冬藏,春來還自重生,所以人死命終,還來生此世間。至于一切苦樂等級,並不由于現在世的造業而來,都因爲過去的關系。現在是無因的,未來是無果的。但現在的行爲,若持戒勤修,努力精進,遮蓋現世的惡果,可以得到無漏。因得到無漏,可以盡了過去的業力,能夠使苦都盡,衆苦盡了,便是解脫。這種思想,似乎因數論的因中有果論成來。
四、阿耆多翅舍欽婆羅說:也是認爲無善惡,尢禍福,否認因果報應的理論,似乎是由頑空的觀念而來。
五、迦羅鸠馱迦旃延說:認爲人若殺生,心理如果無慚愧,結果就不會墮在惡道。猶如虛空,不受半點塵水一樣。如果有慚愧,就入地獄,猶如大水,滲透滋潤大地一樣。一切衆生的生命,都是自在天所造作。所以人沒有罪福可言,人類的行動,都是機械的,造就這個機械的巧匠,便是自在天。這種思想,似乎因瑜伽派的理論而來,每況愈下,愈來愈偏差了。
六、尼犍陀若提子(尼乾子)說:認爲無布施、無善、無父無母、無今世後世、無阿羅漢,無修無道。一切衆生,經八萬劫,于生死輪,自然得脫。自罪無罪,悉亦如是。如四大河(印度大河流),所謂信渡、恒河、博叉、利陀,惡入大海,無有差別。一切衆生,亦複如是,得解脫時,悉無差別。這種思想完全是偏空的理論,佛教善于說空,但空並非如唯物觀念的斷滅思想,研究佛學,如果沒有徹底弄清楚,所說之空,往往近于外道的空見,這也是屢見不鮮的事,毫厘之差,千裏之失,對此應該有所警惕。
又,據《維摩經注》所傳:一、富蘭那迦葉,說一切法無所有,如虛空,不生滅。二、末迦梨拘舍梨,說衆生罪垢,無因無緣。叁、刪阇耶毗胝羅,說道不須求,經生死劫數,苦盡自得。如縛縷丸于高山,縷盡自止。四、阿耆多翅舍欽婆羅,說今生受苦,後身常樂。五、迦羅鸠馱迦旃延,說亦有亦無,隨問而答,其人應物起見。若人問言有耶?即答言有。問言無耶?答言無也。六、尼犍陀若提子,說罪福苦樂,盡由前世,要當必償,今雖行道,不能中斷。此六師盡起邪見,裸形苦行,自稱一切智。
關于印度哲學思想的派別,普通都以述六大派及外道六師等爲對象,如據翻譯佛經的記載,派系紛繁,還不止此。通常稱說有九十六種之多的外道見解,《瑜伽論》列舉十六計(十六種主觀成見的理論)、六十二見(六十二種觀念的不同)等。他如外道,《小乘涅槃論》列爲二十種、《大日經·住心品》列爲叁十種。有的說時間爲生成宇宙萬有的基本,有的以空間或四方,或自然宇宙爲主要的成因,洋洋灑灑,各自成一家之言。如要研究世界上的哲學思想與宗教哲學,單以印度來說,已可涵蓋古今中外的各種思潮,可以歎爲觀止了。但曆來研究印度哲學,除了注意他們各個派系不同的思想和理論外,大多忽略了他們都有實驗求證的一套方法,只言學而不言術,對于印度哲學,無疑是一種缺憾,所以也不能窺見他們的全貌。總之,印度哲學,除了順世派一系是注重現實的享樂主義以外,其他各派的宗旨,大都趨向出世主義,而且都以瑜伽禅思爲修證的軌則,至于瑜伽禅思方法的差別,各派有各派的理論和心得,因此又形成印度哲學修證方法上的大觀,此事不屬本文範圍,姑且從略。但佛教求征的方法,也和禅觀及瑜伽脫離不了關系,所以必須在事先有一說明。
結 論
以上簡介印度固有文化,到釋迦牟尼創立佛教的先後時期爲止,對于印度宗教和哲學的情形,大體已有概略的認識,綜合來說,可以得到兩個結論:
一、印度文化:凡是具有悠久曆史的民族,他們所積累的文化思想,都不簡單。印度上古的學術思想,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可惜他們的曆史,過去沒有經過一個大統一的時期,文化思想的流派,也就龐雜不清了。印度宗教哲學,從《吠陀》、《淨行書》《奧義書》的發展,演變成各派的哲學,以及與釋迦牟尼同時並存的六師外道的學說等。這不但是印度上古文化思想的形態,一直到現在再變成爲印度教,或各個地方自由信仰的各種教派,或多或少,仍然保留著過去傳統的觀念和形式。因爲幾千年的傳統,它已經和日常生活融合成一整體。換言之,這些也已經成爲他們的民族意識了。所以我們若不深切了解印度文化,但如浮光掠影,從表面上觀察一番,或只依某一角度去研究一遍,就認爲已經了解佛教的淵源,那就有群盲摸象,各執一端的可能了。而且假如我們不從印度固有文化哲學著手去了解研究,即使以一個佛教徒來解釋佛經,有時也很容易誤入婆羅門教,或其他各派哲學思想的範疇裏去,何況教外人士的隔膜之談呢!因此在敘述佛教之先,先需對印度文化的宗教哲學,有窮源探本的必要,同時也使研究佛學者,提高一分警覺,免得纏夾不清。
二、佛教的興起:從人生的立場來看,人類文化的發展,和思想的演變,以及出世或入世等偉大人物的産生,和他的學術思想的建立,必然有一前因後果的線索可尋,任何一個宗教教主和大哲學家,也都不能例外。
我們先得了解印度固有文化的宗教和哲學,由此可以發現釋迦牟尼慈悲救世的動機和目的,他所創立的佛教,和承先啓後、繼往開來的精神所在。倘使我們暫時離棄宗教的特性,放開排除異己的胸襟,僅從學術觀點立論,那麼,釋迦牟尼在印度上古史上,與中國孔子的用心,並無多大的差異之處。仲尼懼王道不彰,人心陷溺,邪說橫行,于是刪詩書、定禮樂、著《春秋》,以明經世宗旨,存道統以續文化精神。他和釋迦牟尼的斥外道、說正法、存平等、行教化、正思維、伸智慧,彼此用以救世救人的存心和精神,雖然稍有出入,但距離並不太遠。至于釋迦牟尼與孔子的哲學義理,高深淺近的區別,平心而論那是各有所長,殆不可強作比擬了。
釋迦牟尼雖然有心閑邪存正,刪繁就簡,但是佛教本身,卻未能在印度本土長久植根或滋長,結果還靠中國將他的全部教法與學說,一概承受下來,並加以融會貫通,建立起一個耀古铄今的中國佛教,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世界上幾個偉大宗教的教史,大體都不例外,凡是産生教主的所在地,當時都是不肯珍視他的施予,必須等到外人崇敬,才會視如拱璧,慢慢地倒流回來。古今中外人們的共同心理,大概都是貴遠而賤近,祟古而薄今,好秘而惡顯,拒親而愛疏,俗話說:“遠來的和尚好念經”,也許就是這個道理。今後的中國佛教,是否還須等待有更遠的和尚來念經,那就足以發人深省了。
《中國佛教發展史略 佛教與印度固有文化的關系》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