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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詩歌境界 第四章 沩仰宗禅詩▪P4

  ..續本文上一頁衆謂:“老僧百年後,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左脅下書五字曰“沩山僧某甲”。當恁麼時,喚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又是沩山僧。畢竟喚作甚麼即得?”仰山出衆,禮拜而退《靈佑》。 沩山的話是一道觸背關,聽者不能再循著是與不是的思路去回答,否則永遠不能突破它。仰山禮拜而退,運用超越語言、粉碎外相的不二法門,暗示對這個問題根本不必回答。對此種作略,禅宗贊爲“沩山水牯異常流,不是沩山不是牛。舉世有誰能道得,波聲漁笛釣魚舟” 《頌古》卷15南堂興頌, 說它頗得不犯之旨。

   仰山夢入彌勒內院,衆堂中諸位皆足,惟第二座位空,仰山遂坐在上面。有一尊者白槌宣布請第二座說法,仰山起身白槌說:“摩诃衍法,離四句,絕百非,谛聽,谛聽!”《慧寂》“四句”指有、空、亦有亦空、非有非空,“百非”指由“四句”衍生出來的各種外相和妄念。大乘法絕非“四句”或“百非” 等假名概念所能表述,如果用耳去聽,依然離不開名相和概念的束縛,因此必須 “谛聽”,要用心來聽,才能超越各種迷執邪見,達于言忘慮絕之境地。在這則公案裏,仰山通過“谛聽”設置了一道觸背關:“開口即失,閉口又喪,不開不閉,十萬八千。”《無門關》第25則禅林詠此公案說:“夢裏談空也大奇,百非四句若爲離?當時能舉摩竭令,何必堂中下一槌。”《頌古》卷25本覺一頌詩意更進一層,指出仰山的否定仍然不夠徹底。

   香嚴示衆說:“若論此事,如人上樹,口銜樹枝,腳不蹋枝,手不攀枝,樹下忽有人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不對他又違他所問;若對他又喪身失命。當恁麼時,作麼生即得?”當時有位虎頭招上座出衆答道:“樹上即不問,未上樹時請和尚道。”香嚴乃呵呵大笑《香嚴》。 “樹上”代表向上門,即本體界; “未上樹時”是“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也是本體界。香嚴設置答與不答皆非的觸背關,旨在教人提起疑情,去參悟一切語言文字都無法使用時的情境,逼得學人開口閉口俱不得,于無路可走時,陡然發現從前用語言文字去解說,用情識意想去揣度的作法,竟毫無用處,所謂“齧镞擬開口,驢年亦不會”《慧寂》,“擬議即從言下取,喪身失命數如塵”《頌古》卷25汾陽昭頌。向上一路,千聖不傳,猶如一個人口銜樹枝吊在半空維系著生命,一開口就會喪身失命。明心見性,親證真如,是得法身,開口法身即滅。虎頭上座說“未上樹時請和尚道”,同樣是兩難之境,只要一開口,縱是在未上樹之前仍會跌得粉身碎骨。禅僧頌此公案:“狹路轉身難,東西盡是山。行人不到處,風定落花閑。” 《頌古》卷25上方益頌最得香嚴上樹原意。

   有人問香嚴如何是道,香嚴說“枯木裏龍吟”,學人不解,香嚴又說“髑髅裏眼睛”。只有閉阖肉眼凡識,開啓枯木、髑髅中的慧眼,才能洞見生命的真谛。慧清的禅語也形象地表達了觸背禅機:“如人行次,忽遇前面萬丈深坑,背後野火來逼,兩畔是荊棘叢林,若也向前,則墮在坑塹。若也退後,則野火燒身。若也轉側,則被荊棘林礙。當與麼時,作麼生免得?若也免得,合有出身之路。若免不得,墮身死漢。”《慧清》在無出身之路時找到出身之路,成爲沩仰宗探求的重要內容。

   沩仰宗突破觸背關的著名公案是踢倒淨瓶、香嚴原夢、仰山碎鏡等。靈佑在百丈會下任典座時,司馬頭陀從湖南來,說起沩山形勝,百丈准備讓靈佑前去住持弘法。上座弟子華林覺不服,百丈當場勘驗二人的悟境,說誰能對衆下得出格之語,就讓誰去做住持,遂指淨瓶問:“不得喚作淨瓶,汝喚作甚麼?”華林覺說:“不可喚作木突也。”百丈又問靈佑,靈佑踢倒淨瓶便走了出去。百丈笑著說:“第一座輸卻山子也。”《五燈》卷9《靈佑》。《五燈》卷3《鄧隱峰》:“衆僧參次,南泉指淨瓶曰:“銅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動著境,與老僧將水來。”師拈起淨瓶,向泉面前瀉,泉便休。”沩山作略,與隱峰同。  淨瓶本是世俗名相,從自性的角度講,應予破除。華林覺意識到這一點,不作正面作答,而用否定的方式表明自己的認識。但這種否定的判斷仍是世法,世法是二元對待的,非此即彼,仍然有很強的邏輯性在內。“不可喚作木突”,並不排斥它仍可以叫作淨瓶。華林覺本想避免觸犯,結果仍免不了觸犯。靈佑一腳踢倒淨瓶,表示自性圓滿,超越是非,不受肯定與否定的拘束,因而得到了百丈的印可。

   一日沩山休息時,仰山前來問訊,沩山說剛才作了一夢,讓仰山給他原夢 占夢。仰山拿來一盆水和手巾,給沩山洗臉。之後香嚴也來問候,沩山說剛才作了一夢,仰山已經給我原過,你再給我原原。香嚴就沏茶奉上。沩山贊歎地說兩人的見解超過了鹙子《靈佑》。 仰山、香嚴都意識到,如果追問沩山的夢,就是以假作真;如果故作解人,就是粘滯執迷;如果以言語釋解,又墮入老婆禅,落于表象。兩人都識破了沩山的用心是“神機妙用,開眼作夢。非時現通,顯異惑衆”《頌古》卷15方庵顯頌, 因此都用枕子說法式的機鋒,突破了沩山設下的關隘。

   仰山住東平時,沩山令僧送書並鏡,仰山提鏡示衆:“且道是沩山鏡,東平鏡?若道是東平鏡,又是沩山送來。若道是沩山鏡,又在東平手裏。道得則留取,道不得則撲破去也。”衆人無語,仰山遂將鏡子撲破。拈鏡示衆,旨在斷除分別之心,超越自他界限。不管是東平鏡還是沩山鏡,都不過是虛妄的分別,使用何種稱謂均不會改變鏡子的本質。因此仰山撲破的不止是鏡子,而是學人的分別心,讓他們從是與不是的險關中突圍出來。

   3直覺意象

   禅不可說,又不可不說。沩仰宗在表達不可說的禅悟體驗時,一個常用的方法就是用直覺意象加以呈現。無著文喜到五臺山金剛窟禮谒,遇一老翁,邀師入寺,問他從何而來,無著說南方。翁問有多少衆,無著說“或叁百或五百”,又問老翁此間佛法如何住持,翁答“龍蛇混雜,凡聖同居”。無著複問有多少衆,翁答“前叁叁後叁叁”。無著見天色已晚,意欲投宿,老翁說他有執著之心,不得留宿。無著辭退,翁令童子相送。無著問童子“前叁叁後叁叁”是多少,童子蓦地召喚:“大德!”無著應諾,童子問:“是多少?”無著回頭一看,童子與寺院都無影無蹤,但見五色雲中,文殊乘金毛獅子往來,忽有白雲自東方來,覆之不見,無著方知原來遇到了文殊顯化《文喜》。 老翁所答凡聖交參,是無凡無聖平等一如之意。凡聖既無區別,何來多少之分。所以任舉一數,皆爲同體。“前叁叁後叁叁”即是直覺意象,自從這則公案誕生之日起,參究它的不知其數,可誰也不能說出到底是多少,是因爲這種禅定直覺意象,不容使用具象語言來表述的緣故。禅超越概念,超越名相,將各種對立打成一片,在世俗看來對峙矛盾、不可能出現的意象,在禅語禅詩則可以是並存不悖的直覺呈現:“如何是自己?”“望南看北鬥。”《慧清》“東山西嶺上。”《令遵》 “石羊水上行,木馬夜翻駒。”《義初》“芭蕉的旨,不挂唇齒。木童唱和,石人側耳。”《繼徹》學人問靈瑞“如何是教外別傳底事”,靈瑞說: “兩個靈龜泥裏鬥,直至如今困未休”。學人不解,靈瑞作頌以答:

   木雞銜卵走,燕雀乘虎飛。潭中魚不現,石女卻生兒。《靈瑞》

   靈瑞的偈頌,完全超出常情揣度之外,是禅定直覺意象。沩仰宗常以直覺意象來表達“聲色外”的本體,如以“華表柱頭木鶴飛”象征“佛法大意”《全怤》,以“眼裏瞳人吹叫子”象征超出語默之外的對答同上, 以“始見去年九月九,如今又見秋葉黃”同上象征悟者的年輪。對這類超理性、超邏輯的禅定直覺意象,只有行深般若波羅蜜時,才能觀照得到。因此,香嚴在悟道詩的最後說,對這個至高無上的悟境,只有那些真正見道之人才能領悟其妙處,贊許它用意良深。

   二、“圓融互攝”的詩禅感悟

   香嚴擊竹悟詩表達了豐富深邃的開悟體驗,沩山印可,仰山則繼續予以勘驗。香嚴作了“去年貧未是貧”偈後,仰山仍然不予認可,說他只領會了“如來禅”,還沒有領會“祖師禅”,香嚴遂又作一頌:

   我有一機,瞬目視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智閑》

   仰山看了此偈,終于印可了香嚴。此偈的重點在“機”字和“伊”字。機指心靈,心靈是一個有機體,可以活潑運用,所以稱爲機;伊指自性。瞬目視伊,意指心靈專注自性,即見性,是頓悟的景象。機是心之用,伊是心之體。體本非用,用本非體,而體不離用,用不離體。體用相即而又相離,相離而又相即,不即不離,是爲超越體用,這是“祖師禅”的特點。參《中國禅宗大全》第1014頁。  沩仰宗的宗風,前人也概括爲“體用雙彰”,在體用、理事關系上,沩仰宗有相當豐富而生動的體證。同時,沩仰宗對事事無礙也有著深刻的感悟。

   1.回歸人位

   “信位”孤體而缺用,“人位”則體用不二。沩仰宗禅法,否定滯留在“信位”,主張從“信位”回歸于“人位”。沩山曾啓發仰山:“具足心境法,未脫我所心在,元來有解,解道無解獻我?許汝信位顯,人位隱在。”《沩山錄》  仰山後來又將此觀念運用于對弟子的開示中。據《祖堂集》,僧思益阝問慧寂: “禅宗頓悟,畢竟入門的的意如何?”慧寂讓他安禅靜慮。思益阝仍問他有沒有別的辦法,仰山說有,遂問他是什麼地方人,思益阝說是幽燕人,“仰山雲: “汝還思彼處不?”答雲:“思。”仰山雲:“彼處是境,思是汝心。如今返思個思底,還有彼處不?”答雲:“到這裏,非但彼處,一切悉無。”仰山雲: “汝見解猶有心境,在信位即是,人位即不是。””《祖堂集》卷18《慧寂》  能思者是心,所思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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