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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詩歌境界 第叁章 臨濟宗禅詩▪P9

  ..續本文上一頁慧覺的頌古量不多,在藝術上也沒有特別的創造。

   在楚圓等人之後,有雲峰文悅997~1062的《頌古》十二首 《古尊宿》卷41《文悅》, 翠岩可真?~1064的《頌古》十首 《續古》卷1《翠岩真》, 以及道吾悟真的頌古十一首《古尊宿》卷19《悟真》。 汾陽法嗣有楚圓、大愚,楚圓傳悟真、可真,大愚傳文悅。從法脈上說,悟真、可真、文悅都是汾陽的徒孫。文悅頌古雲:

   抱拙少林已九年,趙州忽長庭前柏。可憐無限守株人,寥寥坐對千峰色。

   洞山有語麻叁斤,衲子擎拳要問津。因憶舊年看草字,張顛顛後更無人。

   達摩在少林面壁九年,終于等來慧可,將禅的大法傳于東土。參禅者往往探求什麼是佛法大意,趙州遂以“庭前柏樹子”作爲回答。這回答,從自性中流出,超越理性,索解無端,不能向文字中求。而後世禅人,卻偏要咬住“庭前柏樹子” 這句話不放,呆守文字枯樁,殊不知意義的兔子早已遠去。如果這樣參尋,縱使坐上再多年,看遍千峰的柏樹翠色,也不能體會趙州真意,更遑論體悟什麼是真正的“祖師西來意”了。後詩謂參禅者提起全部疑情,向洞山探問佛法的要義,問洞山“什麼是佛”,洞山以“麻叁斤”截斷學人意路。叁四句宕開筆墨,說曾經觀賞草書,以張顛爲登峰造極之作,比喻在對“什麼是佛”的千奇百怪、不可數計的回答中,以洞山“麻叁斤”最爲卓絕。這兩首詩的主旨,一在指出學人尋言逐句犯了參禅方向的錯誤,一在表示對洞山答語的服膺。而對公案的核心問題,即“什麼是祖師西來意”、“什麼是佛”卻並無涉及,這樣反而可以避免頭上安頭的弊端。可真的詩,也時有超妙之作:

   百萬雄兵出,將軍獵渭城。不閑弓矢力,斜漢月初生。《馬祖即心即佛後雲非心非佛》

   子路當時問要津,滔滔天下丈夫人。相逢相見若如此,更有春風春又春。 《靈雲桃花》

   馬祖示衆,先說“即心即佛”,後說“非心非佛”。可真詠此公案,謂馬祖以“即心即佛”示人,猶如將軍統率百萬雄兵,來到渭城狩獵,將頑如雕鹗般的世人意念中的惡鳥悉皆射滅。參學者陡然證悟“即心即佛”之時,也就是雕鹗墜落之際。此時,回視射雕處,千裏暮雲平,無雕亦無箭,唯有銀漢斜亘,明月初生,禅悟之心,宛似一輪新月,光明皎潔,輝映乾坤。此詩借用王維名詩《觀獵》成句和意境,別有一種雄健豪放之氣,在詩禅關系上,反映了禅僧深厚的詩學素養和熔鑄古典詩詞的非凡功力。

   靈雲見桃花而悟道,也是禅林中廣爲流傳的公案。詩以子路問要津,喻靈雲對佛法的探求。以荷鋤丈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之語,喻向外尋求即是迷津,暗示學人應停止無謂的奔波,歸家穩坐。後二句說如果禅者體道,與自然景致之間“相逢相見”都能像子路見荷鋤丈人並聽從其言息駕歸耕,或像靈雲見桃花那樣徹悟大道,就會心國太平,天地之間就春意盎然了。此詩化用《論語》典故,顯示了禅宗頌古海納萬川的壯浪氣勢。

   至于道吾的頌古,往往用詩學境象說明禅不可解,不可說,顯示禅境如玲珑水月,不可湊泊。如形容學人參究有著“峭峻機”的沩山水牯牛公案,是“夜鳥投林曉複飛”,剛剛有了一些悟入之處,忽而又迷失了,就像夜鳥投林,在泯除差別的暗夜投林,在現出差別的平明喻分別意識再度迷失《沩山水牯牛》。 形容欲悟還迷的如“盡道和風暖,叁春寒更新”《北鬥藏身》、 “和雨西風急,近火轉加寒”《百丈野狐》。 雖然北鬥藏身、不昧因果這些話 “語路分明”,學人也多少有些悟入之處,風暖火溫,但再一追尋,卻又春寒料峭、近火轉冷!因爲絕對的意義,是永遠不可能憑思路趨近的。又如《前叁叁後叁叁》:

   前叁後叁是多少?大事光輝明皎皎。回頭不見解空人,滿目白雲臥荒草。 《古尊宿》卷19《悟真》

   對“前叁叁後叁叁”之旨,禅林測度者很多,但誰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此詩以“大事光輝明皎皎”形容叁叁之旨光輝皎潔的質性,對其意旨同樣避而不談,因爲其意旨根本不可談論。後二句隱括公案語意,謂無著不見文殊,眼睛被白雲遮蔽,落于知見的荒草中。頌古出以空靈缥缈之境,沒有粘著在“叁叁”之旨上。

   文悅、可真、悟真這些頌古作者,都自覺地意識到,頌古之作應不即不離,不粘不脫,神光離合,騰挪跳宕,並形諸創作,他們所創作的頌古,主旨都在于說明禅不可以智知,不可用言說,讓人不要死于句下,要參活句莫參死句,要一悟直入。既上承臨濟宗旨,得善昭頌古神髓,又啓發了雪窦不觸不犯、境象玲珑的頌古創作。

   綜觀頌古的發展,可以較爲清楚地發現這樣的痕迹:善昭創頌古體製,奠定頌古的雛型,開頌古之先河;經由楚圓、慧覺、全舉以及文悅、可真、悟真等人的努力,將善昭鋪敘公案式的文字,向不著死語的方向發展,並廣采諸子百家典故,昭示了頌古不著死語、追求意境、詞藻華贍的發展方向;雪窦的頌古,以 “繞路說禅”爲特色《碧岩錄》卷1, 在意境含蓄、語帶玄味、詞藻華美等方面進行了極大拓展,其頌古遂成爲禅宗頌古的經典,成爲禅文學的典範之作。從藝術角度看,雪窦正是在借鑒善昭等人經驗的基礎上,創作了羚羊挂角似的頌古,將頌古推向禅詩藝術的巅峰。在頌古的發展中,我們必須予善昭以及善昭以後的頌古創作以應有的重視。

   3.善昭的其他類禅詩

   在臨濟宗禅人中,汾陽善昭的禅詩創作頗有特色。這不但表現爲他對頌古的發展,還表現爲在其他類禅詩的創作上。“西河師子九州聞,抖擻金毛衆獸賓。哮吼一聲天地靜,五湖四海奉明君。”《西河師子》“子夏峰高峻,西河水湛深。登山涉水客,步步見真心。”《汾陽錄》卷下善昭如同西河獅子一樣,全威哮吼,境界高峻,寓意湛深。但只要我們登山涉水,作一番勝賞,便會與“明君”、“真心”相會。

   善昭的禅詩較集中地收錄在《汾陽錄》中。其《行腳歌》、《不出院歌》寫禅僧修行生活的一個側面;《了義經歌》、《六根圓明頌》、《六相頌》,寫對佛教經典的體悟;《廣智歌》以歌偈的形式,吟述當時禅宗門風。《因見古德玩珠吟乃述玩珠歌》寫“萬象縱橫影現中,赤白青黃常自在”、“分明識取個精真,長劫免被衆魔牽”,頗有《證道歌》的遺風余韻。《山僧歌》寫山僧生活,也有《證道》高標:“垣蕩蕩,勿拘結,粥飯尋常茶又啜。寒即烘爐堂裏安,熱即青蘿松下歇。”《與重岩道者住山歌》則以“住山須識山中主,不識徒勞山裏住” 作爲主腦,寫“望林巒,看石壁,滿目杉松懸布滴。不知何者是真山,妄念空多元不息”的迷惘,以及對自性山水的感悟:“身如山,性如水,山水空花無表裏。對境看時似有形,子細推究從誰起?既分明,心通徹,坐臥山中常快活。不消功力用求真,皎皎青天見明月。”生動可喜。《是非歌》以通俗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見解,可以看作是禅門教化歌:“看周秦,及漢魏,敗國亡家皆總是。曆劫是非地獄因,聞說是非須審細。”《行腳僧》、《畫劍》則是禅宗題畫詩,擴大了禅詩的題材範圍。其《五位頌》,則顯示了禅者不拘于門戶,博取他長的涵容襟懷。汾陽的禅詩,題材面廣,反映了其深厚的學植素養和超妙的禅學感悟。在表現形式上,多是借鑒民歌叁叁七句式的歌行體,既整齊,又活潑,謹嚴整饬之中,別有清婉明快之致。

   善昭的《竹杖》也是詠物詩中的上品:

   一條青竹杖,操節無比樣。心空裏外通,身直圓成相。渡水作良朋,登山堪倚仗。終須撥太虛,卓在高峰上。《汾陽錄》卷下

   竹杖顔色青瑩,節操卓越高古,它心空,身直,形圓。它幫助人類渡水登山,攀越巅峰。從詩學喻象來說,竹色青、節操古,象征人的韶華正盛、風操卓異。竹子心空,象征人的虛懷若谷。竹子外圓,象征人的圓融通達。卓在高峰上,喻幫助人類到達崇高的境界。但這首詩之所以寫得好,還在于它的禅味,如水中鹽味,色裏膠青,在澄澈清新的詩句中,蘊含著深妙的禅意:節操無比,形容參禅者迥異于世俗的節操;而參禅的第一步,就是要使心中的欲望悉皆蕩除,以臻于空明心境,這樣內六根與外六塵相接時,才能轉物,而不致逐物。並且,禅者即便有了這份難能可貴的悟心,與世人相處時,仍奉行“如愚如魯”的准則,而不強調外在的孤標特行。這種空明悟心,即是禅者精神的拄杖,憑仗著它,禅者可以“扶過斷橋水,伴歸無月村”。它幫助禅者攀登了悟的妙高峰巅。等禅者徹底了悟之時,作爲工具、方便的拄杖,便被卓在高峰,此時亦杖亦人,人杖合一。

   善昭有一天手執拄杖,對大衆說,禅僧家須識得“拄杖子”,始能徹底修行,了畢參學大事,這就是將拄杖子引申爲禅僧究明心性的伴侶,指示學人不僅要視拄杖子爲伴侶,而且要與它融爲一體,如此才是徹底的修行。由此可見,此詩存在著叁層指義:第一層是作爲單純物體的拄杖,第二層是作爲世人精神象征的拄杖,第叁層是作爲禅者精神象征的拄杖。第一層是實寫層面,第二層、第叁層則是象征層面,其中,第二層是世谛象征,而第叁層則是禅學象征。對第叁層的禅學象征意義,一般讀者即使不能領會,也不影響其對第二層喻義的領會。但如想領悟第叁層象征意義,則必須立足在充分理解第一、二層象征意義的基礎之上。可見,禅宗詠物詩所傳達的禅悟層面的象征意義,高踞于世俗層面的象征意義之上。解讀禅宗詠物詩,必須用禅悟的“第叁只眼”,否則就會霧裏看花,難睹其真面目。

   善昭還作了爲數可觀的組詩,在藝術上也有佳境。其《證道頌》20首,時有清新可喜之筆,如“入聖超凡割愛親,便同孤雁不同群。雪毛丹頂天然貴,清唳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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