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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四章 公案頌古與禅悟境界▪P3

  ..續本文上一頁。”  當時便有爲了求法不惜身命的禅僧問道:“各地都有訓練弟子領衆修行的道場,這又怎麼講?”這是很好的一拶。黃檗只得泄漏消息說:“不道無禅,只是無師。” 《頌古》卷16徑山杲頌:“身上著衣方免寒,口邊說食終不飽。大唐國裏老婆禅,今日爲君注破了。”謂黃檗婆心不惜爲其僧點破。白雲端頌:“抛鈎本欲釣鲲鯨,誰知釣得跛鼈子。”譏其僧不識黃檗機鋒而發問。  雪窦頌雲:

   凜凜孤風不自誇,端居寰海定龍蛇。大中天子曾輕觸,叁度親遭弄爪牙。

   “凜凜孤風不自誇,端居寰海定龍蛇。”按照一般人的理解,黃檗說大唐國內無禅師,是與人互爭長短,自逞自誇。但真正明白了黃檗的意思,就會知道他絕非自誇,而是要喚起禅僧的自信。徹悟之人,有時孤峰頂獨立,有時鬧市裏橫身,而不會像那些小根小智之徒,僻守一隅,愈想舍棄妄念愈舍棄不掉,愈想追尋禅悟愈追尋不到,愈想擔荷禅法愈擔荷不起。只有將佛法道理統統舍卻,將玄妙奇特全部放下,自然觸處現成,不誇而自威。這樣的禅者,心如明鏡,是龍是蛇,入門來一驗便知。雪窦贊歎黃檗具有定龍蛇的手眼,有擒虎兕的機用。 《頌古》卷16雪窦宗頌:“象外橫身該宇宙,聖凡極盡不容塵。衲僧意氣合如此,當場誰是奪標人?”  

   “大中天子曾輕觸,叁度親遭弄爪牙。”雪窦援引事實來承接上二句,說明黃檗禅風的淩厲迅疾。黃檗接人,向來施以本分鉗錘,臨濟叁度問法叁度被打,終于大悟,禀承黃檗宗旨,開創了臨濟宗。非但臨濟遭打,縱使是大中天子,也曾多次遭到他的掌擊。大中天子指宣宗。宣宗未即位前因躲避宮廷鬥爭,潛隱在香嚴禅師處剃度做沙彌。黃檗有一次禮佛,大中問:“不著相而求佛,不著相而求法,不著相而求僧,你禮佛是在求什麼?”黃檗飛掌而擊。大中說:“太粗魯了。”黃檗說:“這是什麼地方,說粗說細?”說著又是一掌。《頌古》卷16月林觀頌:“大唐國裏無禅師,獨弄單提見也無。茫茫宇宙人無數,幾個男兒是丈夫?”  

   此詩首二句寫出黃檗的機鋒迅疾、氣度威嚴,後二句援引唐宣宗做沙彌時被黃檗一再掌擊的禅門典故,形象地描畫出黃檗無依獨運的精神氣度。這種精神氣度,正得益于對本來現成的自肯自信。

   表達大悟不存師悟境的,有“南泉圓相”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69則:

   南泉、歸宗、麻谷,同去禮拜忠國師。至中路,南泉于地上,畫一圓相雲: “道得即去。”歸宗于圓相中坐,麻谷便作女人拜。泉雲:“恁麼則不去也。” 歸宗雲:“是什麼心行?”

   南泉、歸宗、麻谷等叁人都是馬祖門下的逸才,有一次他們准備上京去拜訪著名的慧忠國師。當時慧忠國師的名聲很大,南方參禅有得的人,都想登堂入室,否則便會爲人所讪笑。本則公案發生在南泉叁人赴京參拜國師途中。據說,禅門畫圓相的作法是從慧忠那裏開始的。南泉畫圓相,象征自性圓滿,是佛的境地。歸宗舉身便坐,超越相對,非聖非凡。麻谷見了作女人拜,象征男女同一,無有區分。南泉認爲每個人都表現到家,等于已經晉見了國師,沒有再去的必要。 《頌古》卷11保甯勇頌:“漫漫大地盈尺雪,江湖一片難分別。漁父披蓑月下歸,誰道夜行人路絕。”草堂清頌:“叁人禮拜南陽去,半路抽身信已通。休論東西與南北,此心千裏自同風。”月堂昌頌:“手攜花鼓到城根,反著麻鞋過短門。笑把柴頭書古字,大家來步月黃昏。”  南泉、歸宗、麻谷,都是見地相同的禅者,或擒或縱,或殺或活,表現得很巧妙。雪窦頌雲:

   由基箭射猿,繞樹何太直。千個與萬個,是誰曾中的?相呼相喚歸去來,曹溪路上休登陟。複雲:“曹溪路坦平,爲什麼休登陟?”

   “由基箭射猿,繞樹何太直。”由基姓養名叔,字由基,春秋時楚國人。楚莊王有次出獵,在山中看到一只白猴,命手下發箭,沒有射中,那只白猴竟拾起箭來嬉戲,莊王遂命由基來射它。由基將弓一拉,白猴即抱樹悲啼。發箭之時,白猴繞樹逃避,那只箭也繞樹旋轉,射殺了白猴。這是絕世的神箭,雪窦卻說 “繞樹何太直”,用得妙絕:“若是“太直”則不中。既是“繞樹”,何故卻雲 “太直”?”圓悟語有人說繞樹就是圓相,這只是望文生義,捕風捉影。他們叁人殊途同歸,都是“太直”。七縱八橫,不離方寸,百川異流,同歸大海,所以南泉說既是這樣就不必前去。

   “千個與萬個,是誰曾中的?”自古以來,參禅求道者不計其數,千千萬萬的人都想射中心猿,求得心國的甯靜,但到底多少人能夠中的?兩句反襯叁人對圓相一畫一坐一拜,都表達了超妙的悟境。

   “相呼相喚歸去來,曹溪路上休登陟。”頌南泉道“恁麼則不去也”。南泉等人既已悟明心性,滅卻煩惱,再去已是多余。詩至此本已結束,雪窦又下一語: “曹溪路坦平,爲什麼休登陟?”曹溪路絕塵絕迹,淨裸裸赤灑灑,坦蕩砥平,爲什麼卻不去登陟?這與本則公案主旨息息相關。叁人的作略,旨在將一切相對觀念滅除,如圓悟本則垂唱所雲:“透荊棘林,衲僧家如紅爐上一點雪”,這才是養由基射猿的神妙之處。但滅除了相對觀念,得到“曹溪路坦平”的悟境,還須用金剛般若隨說隨掃,將此了悟之心也予以拂除。

   此詩從由基射猿的意象加以生發。人心躁動,佛教喻之爲猿猴。射中心猿,即是將相對的妄念滅除,以臻于心國太平之境。對于徹悟之人來說,即便七縱八橫“繞樹”,亦能頭頭達道“太直”。南泉叁人就是這樣的悟者。叁四兩句宕開一筆,以衆多求道者無由見道反襯叁人能夠當下明心見性。五六兩句收阖,說一念心歇即菩提,不必再向外求道。此詩設置了背觸意象“繞樹何太直”,造境精警奇特。頌古以“千個與萬個”的誇張手法襯托南泉叁人是鳳毛麟角的徹悟者;以“是誰曾中的”的反诘句式,襯托南泉叁人頓悟本心,增強了低徊唱歎的藝術效果。以“相呼相喚歸去來”的複疊回環句式,寫出叁人灑灑落落的悟者風致。複以“曹溪路上休登陟”以及著語,勾起懸念,將讀者引向意路不及之境。

   二、能所俱泯

   “水月相忘”是禅者審美直覺論的特征,參《禅宗思想淵源》之《〈楞嚴經〉與禅宗思想》章。  其根本特征是能所俱泯。表達這一觀照的範型是天衣義懷法語:“譬如雁過長空,影沈寒水。雁無遺蹤之意,水無留影之心。” 《林間錄》卷上禅者通過直覺觀照,以體證遍布宇宙的自性,就形成了直覺境。它的關鍵是保持主體心靈的空靈自由,即無住生心。象征、吟詠無住生心的,有“急水上打球”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80則:

   僧問趙州:“初生孩子,還具六識也無?”趙州雲:“急水上打球子。”僧複問投子:“急水上打球子,意旨如何?”子雲:“念念不停流。”

   佛教認爲,叁界唯心,萬法唯識。學人熟谂教意,故問初生孩子有沒有六識。圓悟指出:“初生孩兒,雖具六識,眼能見耳能聞,然未曾分別六塵,好惡長短,是非得失,他恁麼時總不知。學道之人要複如嬰孩,榮辱功名、逆情順境,都動他不得,眼見色與盲等,耳聞聲與聾等,《維摩經·弟子品》:“所見色與盲等,所聞聲與響等,所嗅香與風等。”  如癡似兀,其心不動如須彌山,這個是衲僧家真實得力處。古人道:“衲被蒙頭萬事休,此時山僧都不會。”《五燈》卷14《慧晖》:“且道作麼生行履,免被傍人指注去?衲被蒙頭萬事休,此時山僧都不會。”  若真如此,方有少分相應。”《碧岩錄》本則雖然如癡似兀,卻曆曆孤明。山依舊是山,水依舊是水,沒有心的造作,沒有攀緣思慮。得道之人禀持金剛般若,在無功用中施行功用;證入維摩不二怨親平等,對一切違情順境皆以慈心攝受,並且進一步對這無心的觀念也同樣予以掃除。

   經教中說:“第八不動地菩薩,以無功用智,于一微塵中,轉大*輪。于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不拘得失,任運流入薩婆若海。”《碧岩錄》本則引 禅者達到這個境界,又不執著這個境界,時時自在,遇茶吃茶遇飯吃飯。石室善導說:“汝不見小兒出胎時,可道我解看教、不解看教?當恁麼時,亦不知有佛性義、無佛性義。及至長大,便學種種知解出來,便道我能我解,不知總是客塵煩惱。十六行中,嬰兒行爲最。哆哆和和時,喻學道之人離分別取舍心,故贊歎嬰兒,可況喻取之。若謂嬰兒是道,今時人錯會。”《五燈》卷5《善導》。袁中郎《敘陳正甫會心集》:“當其爲童子也,不知有趣,然無往而非趣也。面無端容,目無定睛,口喃喃而欲語,足跳躍而不定。人生之至樂,真無愈于此時也。孟子所謂不失赤子,老子所謂嬰兒,蓋指此也。”  趙州曾說:“我十八上便會破家散宅喻破除一切知識”《古尊宿》卷24《神鼎》, 又說: “老僧行腳時,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處,余外更無別用心處。”《五燈》卷4《從谂》只有到了無功用地,臻于不動地菩薩的境界,才能快活自在。《楞嚴經》卷10雲:“阿難當知,此湛非真。如急流水,望如恬靜。流急不見,非是無流。”經中如來開示阿難說,精明清淨、湛然不動的境界並非就是永恒不變的心性、真心,它猶如一股急流,表面看似恬靜,其實只因流動太急才看不見它在流,並不是真的不流。因此這個境界,仍是妄想的根源。在急水中行船,坐在船上的人有一種錯覺,誤認爲水是靜止的。由意識所衍生的諸法也是如此。趙州的答語跟這些譬喻一樣,急水上打球,轉眼就流過。那僧不知所雲,又問投子,投子說:“念念不停流。”嬰孩六識,雖然不起執著作用,卻念念不停地遷流,如急水之駛。投子之答,深辨其僧之意。雪窦頌雲:

   六識無功伸一問,作家曾共辨來端。茫茫急水打球子,落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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