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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四章 公案頌古與禅悟境界▪P4

  ..續本文上一頁停誰解看?

   “六識無功伸一問,作家曾共辨來端。”修行者到了這種境界,就跟嬰兒一樣,雖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對六塵卻不加分別,這就是“無功用行”。不過雖然是無功用,卻依舊山是山水是水。因爲趙州、投子都是宗師,故兩人都深明其意。

   “茫茫急水打球子,落處不停誰解看?”上句頌投子道“念念不停流”,下句引導讀者仔細觀看:湍急的河水,表面似乎靜止不動,但是把球子丟在上面,刹那間就流走了,這就是靜中有動。禅者如魯如愚,像是一潭死水,實際上卻是一湍急流,這便是“悟了同未悟”的風範神儀,是受過洗煉的向上境界。對此投子以一念一念流轉不停來表示,念念正念相續,在無心的狀態下,一瞬一瞬都是正念《一日一禅》第283頁。 

   此詩通過對公案情景的生動再現,引導人們對公案自身進行體證。六識無功的境界是淵深莫測的境界,只有宗師才能達到。爲了避免讀者受自己評判的幹擾,雪窦在詩中以反诘的句式,啓發讀者開啓般若慧眼觀“看”急水浮球的“落處”。

   表達、吟詠無住生心的還有“叁種病人”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88則:

   玄沙示衆雲:“諸方老宿,盡道接物利生,忽遇叁種病人來,作麼生接?患盲者,拈槌豎拂,他又不見;患聾者,語言叁昧,他又不聞;患啞者,教伊說,又說不得,且作麼生接?若接此人不得,佛法無靈驗。”僧請益雲門,雲門雲: “汝禮拜著。”僧禮拜起,雲門以拄杖挃,僧退後,門雲:“汝不是患盲。” 複喚近前來,僧近前,門雲:“汝不是患聾。”門乃雲:“還會麼?”僧雲: “不會。”門雲:“汝不是患啞。”僧于此有省。

   玄沙參到絕情塵意想,淨裸裸赤灑灑,方解如此說法,後世的參禅者死于句下,執著地作盲聾喑啞會,終究摸索不著。玄沙所說的叁種病人並非指肉體上的盲、聾、啞,而是指昧于真見、真聞、真語之人。諸佛出世旨在教化被無明所障而迷失本心之人,故玄沙說如果接引不了這類人,佛法就沒有靈驗。公案的後半部分,僧用玄沙的話向雲門請益,雲門以直接動作作答,絲毫不給其僧分別思量的機會,促使他當下明白自己本來就是不盲、不聾、不啞之人。迷失的凡夫本來具有真如佛性,由于見聞覺知妄起分別,迷頭認影,沿門乞食,以致于有眼而盲、有耳而聾、有口而啞。公案旨在超越見聞覺知的分別妄想,撥落見塵明見性,蕩除妄心見本心,以契入不可思議、不可言說的實相無相境界。雪窦頌,則翻出新境。頌雲:

   盲聾喑啞,杳絕機宜。天上天下,堪笑堪悲。離婁不辨正色,師曠豈識玄絲。爭如獨坐虛窗下,葉落花開自有時。

   “盲聾喑啞,杳絕機宜。”見與不見,聞與不聞,說與不說,雪窦全都予以破除,使得障蔽本心而形成的盲聾喑啞見解、機宜計較,總用不著,然後才是向上一路的真盲、真聾、真啞,無機無宜。

   “天上天下,堪笑堪悲。”堪笑者是啞卻不啞,是聾卻不聾雖然達到無分別般若智的聾啞,心裏卻曆曆孤明;堪悲者明明不盲卻盲,明明不聾卻聾雖然有正常的感覺器官,卻溺于聲塵色塵而使聞見之性聾盲。

   “離婁不辨正色,師曠豈識玄絲。”離婁乃黃帝時著名的明目者,能在百步外明察秋毫之末,卻不能辨“正色”,不瞎而瞎;師曠是春秋時著名樂師,能辨音以知吉凶,隔山聞蟻鬥,卻不能聆辨“玄絲”,不聾卻聾。正色、玄絲,縱是離婁、師曠也辨識不得。那些囿于分別情識、淪喪天然本真之人,縱然目明如離婁,耳聰如師曠,也無法辨正色、聆玄絲,進行對大道的體證。

   雪窦此詩,用反形手法,在理性與悟境間壘起了一道銀山鐵壁,並指出悟者應有的態度:既不作離婁,也不作師曠,“爭如獨坐虛窗下,葉落花開自有時”。到此境界,見似不見,聞似不聞,說似不說,饑餐困眠,任他葉落花開。葉落時是秋,花開時是春,各各自有時節圓悟語。 

   表達水月相忘禅悟體驗的有“銀碗裏盛雪”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13則:

   舉僧問巴陵:“如何是提婆宗?”巴陵雲:“銀碗裏盛雪。”

   西天迦那提婆尊者,本是外道,與十四祖龍樹菩薩針缽相投,得其真傳,遂成爲禅宗十五祖。馬祖雲:“凡有言句,是提婆宗。”意指以無礙辯才駁斥對方的議論就是提婆宗。後來雲門說:“馬大師解釋得很好,只是沒人再進一步去請教。”有僧便問:“如何是提婆宗?”門雲:“九十六種外道,你是最差的一種。” 雪窦引用此事來頌巴陵的行履。巴陵的見地與雲門相合,後來出世弘法,住持嶽州巴陵新開院,弘揚雲門宗風,將叁轉語呈給雲門。這叁轉語是:1如何是道?明眼人落井。2如何是吹毛劍?珊瑚枝枝撐著月。3如何是提婆宗?銀碗裏盛雪。雲門見了說:“以後老僧忌辰的時候,只舉這叁轉語就夠了。”後來巴陵果然沒替雲門做過忌辰齋,依照遺囑只舉這叁轉語。禅林稱巴陵爲“鑒多口”,推崇他和提婆一樣辯才無礙。本則公案中,僧問如何是提婆宗,意指巴陵禅風如何,巴陵答“銀碗裏盛雪”,這句話和其他二轉語一樣,孤峻峭拔,不透露一點消息,使人擺脫情識妄見。雪窦頌雲:

   老新開,端的別,解道銀碗裏盛雪。九十六個應自知,不知卻問天邊月。提婆宗,提婆宗,赤幡之下起清風。

   “老新開,端的別,解道銀碗裏盛雪。”“新開”即巴陵颢鑒禅師所住持的新開禅院,這裏用作對巴陵的敬稱。一切語言皆是佛法,雪窦贊歎巴陵能夠說出 “銀碗裏盛雪”的妙句,答語與諸方確實不同,修行達到了高深的火候。此時,表裏俱澄澈,是極高的悟境。

   “九十六個應自知,不知卻問天邊月。”在提婆的時代,印度有九十六種外道,提婆曾與之一一辯論,並擊敗了他們。這些辯論後來被輯成文集,就是著名的《百論》,與龍樹菩薩的《中論》、《十二門論》一起並稱《叁論》。這句詩的意思是九十六種外道在與提婆交鋒時對銀碗盛雪的意境應有所體會,否則就難以與提婆辯論,而要去問取天邊月。

   “提婆宗,提婆宗,赤幡之下起清風。”雪窦在最後又宕開新境,像獅子反擲似地吟出此二句。古印度法戰的時候,勝者手持赤幡,輸者反披袈裟從側門出去。提婆在與外道的法戰中,以無礙辯才折服外道,持赤幡而立,法戰的輸方站在赤幡之下表示臣服。巴陵說提婆宗是“銀碗裏盛雪”,雪窦說提婆宗是赤幡之下清風飒飒,意爲對巴陵答語如果向言句上求解會,就會敗立赤幡之下,故圓悟評雪窦此句是“殺人不用刀”。

   此詩熱情洋溢地贊頌了巴陵超妙卓異的接機藝術。“老新開,端的別,解道銀碗裏盛雪”,命意頗似李白“解道澄江靜如練,令人長憶謝玄晖”。銀碗裏盛雪,是水月相忘的直覺觀照。銀碗與雪,互爲觀照的主體,皎潔明麗,表裏澄澈,系意路不及的境界。雪窦接著強調對巴陵此句應有深切的體悟,而體悟的最佳方式就是問取天邊月,對自然清景作即物即真的感悟。詩的最後以赤幡之下清風飒飒,暗示不可對巴陵之語作望文生義式的知性理解。

   表達水月相忘禅悟觀照的還有“花如夢”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40則:

   陸亘大夫,與南泉語話次,陸雲:“肇法師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也甚奇怪。”南泉指庭前花,召大夫雲:“時人見此一株花,如夢相似。”

   陸亘是南泉的久參弟子,一天提出“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兩句話,認爲很奇特。“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是僧肇《肇論》中的名句。僧肇此語的思想基礎是般若空觀。《肇論》說:“至人空洞無象,而萬物無非我造,會萬物爲以成己者,其唯聖人乎!”雖有神、人、賢、聖的不同,其實是一性一體。禅宗常說:“盡乾坤大地,只是一個自己。寒則普天普地寒,熱則普天普地熱,有則普天普地有,無則普天普地無。”《碧岩錄》本則引石頭因看《肇論》,至“會萬物爲自己”處,豁然大悟,後來作《參同契》,也無非發揮此意。依佛教的說法,天地、萬物和我都是因緣所生,緣起性空,性空緣起。由于其性本空,具有可變性,因而在不同的條件下有著不同的變化,這也就是宇宙萬有生生不息的原因。不論物質世界還是精神世界,其性皆空,因此都具有共同的屬性。然而,對天地同根萬物一體的理性的認知,不等于真參實證。陸亘的問話,奇特固然奇特,卻並沒有超出經教的道理。南泉根據衲僧的本分事替他指出要害,以破除他的無明窠窟,指著庭前花對陸亘說:“當一個人清淨到了極點,整個身心充滿了光明,寂照時涵蓋整個虛空,再回頭來看這株花,仿佛是夢中所發生的事。”這句話就像引人走到萬丈的懸崖上,然後把他推下,以斷絕他的命根。雪窦頌雲:

   聞見覺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鏡中觀。霜天月落夜將半,誰共澄潭照影寒?

   詩意謂映現在我們感官上見聞覺知到的物象,並不是事物自身的真相;山河大地映在我們眼簾上的姿態,僅是鏡中之影,而不是山河的原形。“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人們的見聞覺知,由于受各種現實條件的限製,所站的立場不同,所得到的觀感也不同。所以僅僅憑見聞覺知,想體達物的真相,是根本辦不到的,好像站在不同的角度,觀察到廬山的形象也就大異其趣。要體證如如不動的本來面目,就不能在“鏡中觀”。“山河大地,草木叢林,莫將鏡鑒。若將鏡鑒,便爲兩段。但只可山是山水是水,法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圓悟語但既然“不在鏡中觀”,到底要在什麼地方觀?這就要求參禅者立在萬籁俱寂的絕塵之境上,斷滅心機意識的作用,使心靈渣滓盡化如同澄潭,心境雙泯,能所不立,才能體證到萬物一體的如如,“一檻庭花渾己物,滿天風月與誰論?”《頌古》卷17佛燈珣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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