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色,才現在前,一切明得。此等豈不是背覺合塵、從他求覓、不能返照耶?”《圓悟錄》卷132以耽著愛欲爲背覺合塵。“無量劫來,愛欲情重。生死路長,背覺合塵。”《五燈》卷16《白兆圭》3 以依人見解爲背覺合塵。“人有底不信自己佛事,唯憑少許古人影響,相似般若所知境界,定相法門,動即背覺合塵。”同上卷17《克文》“背覺合塵,妄生穿鑿。各爭事相,不究根源。流浪生死,虛延歲月。古人雲多言複多語,猶來返相誤,明明向你諸人道也。”《汾陽錄》卷上禅者還將“背覺合塵” 翻轉,提出了如何背塵合覺的問題:“問:“背覺合塵即不問,背塵合覺是若何?” 答:“劈腹剜心。””頌雲:
塵寰終日竟忙忙,那事元來總不妨。舉步倘能離向背,更無歧路泣亡羊。 《青州百問》
“劈腹剜心”,即是將世俗之心劈開剜出,疏瀹五髒,澡雪精神。衆生背覺合塵,悖離了真心自性,破壞了本心的一元狀態,陷在相對意識的泥潭中而不能自拔。只要能夠“離向背”,揚棄二元的分別心,就不會歧路泣亡羊,感歎本心的淪喪。做到這一步,即是背塵合覺。
四、《楞嚴經》的開悟論與禅宗思想
《楞嚴經》以睿智深沈的思考,指出了衆生迷失的緣由。洞察了迷失的緣由,運用相應的方法超越迷失,即可獲得心靈的解脫。這形成了《楞嚴經》的開悟論。開悟論是《楞嚴經》的重心所在,而禅宗的主要任務,也正在于指出一條從枷鎖到解放的自由之路,這就使得《楞嚴經》與禅宗思想在更深的層面相融通。《楞嚴經》的開悟論,具體表現在心物、生死、六根、知見、修證的解脫等方面。
1.心物的解脫
心物問題是佛學要解決的主要問題之一。《楞嚴經》指出:“一切衆生,從無始來,迷己爲物,失于本心,爲物所轉。故于是中,觀大觀小。若能轉物,即同如來。”卷2衆生迷失本心,追逐物相,被外物所誘惑。一念回光,就能斷除對外物的攀緣。這是教門的大問題,也是禅宗的大話頭。參禅悟道,就是要在聲色紛纭的物質世界中,保持心靈的明淨與自由。禅宗指出迷己逐物的錯誤, “業識茫茫,蓋爲迷己逐物”,《五燈》卷4《道獻》。同書卷3《慧海》: “心逐物爲邪,物從心爲正。”同書卷4《趙州》:“汝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王安石《擬寒山拾得》其二闡發此旨尤切:“我曾爲牛馬,見草豆歡喜。又曾爲女人,歡喜見男子。我若真是我,只合長如此。若好惡不定,應知爲物使。堂堂大丈夫,莫認物爲己。”《全宋詩》卷540 在接機時,常常藉此話頭來啓發學人。禅宗關于迷己逐物較爲典型的公案是鏡清問僧:
鏡清問僧:“門外是什麼聲?”僧雲:“雨滴聲。”清雲:“衆生顛倒,迷己逐物。”僧雲:“和尚作麼生?”清雲:“洎不迷己。”僧雲:“洎不迷己,意旨如何?”清雲:“出身猶可易,脫體道應難。”《碧岩錄》第46則
對此則公案的要旨,正如圓悟所評唱,“衲僧家于這裏透得去,于聲色堆裏不妨自由,若透不得,便被聲色所拘”。禅僧亦雲:“簾頭雨滴聲,曆曆太分明。若是未歸客,徒勞側耳聽。”《頌古》卷32白楊順頌鏡清明明知道是 “雨滴聲”,卻問學僧是什麼聲音,如同探竿影草,旨在考驗僧人的悟境。僧人隨著舌根轉,說是雨滴聲,可謂“貪他蓑笠者,失卻舊茅亭”同上長靈卓頌, 殊不知,“軒檐水玉,原系己身”。 若是真正無心,臻于放棄一切妄想的省悟境界,所聽到的屋檐下的雨滴聲就是自己,在這種境界裏沒有自己與其他的對立。此時,會有好像變成雨滴的感覺,不知道是自己滴落下來,還是雨水滴落下來,這就是雨水與自己成爲一體的世界,也就是“虛堂雨滴聲”所表現的世界。由于僧人站在物我分離的立場上回答雨滴聲,所以鏡清予以批評。學僧反問鏡清如何體會,鏡清說:“等到能不迷失自己的時候就會明白。”學僧仍然沒有領會,鏡清便入泥入水,對他說:“出身猶可易,脫體道應難。”——突破身心的牢籠,從迷惑的世界超脫出來還容易,要使道體透脫出來就困難了。所謂使道體透脫,即是使道體從其安住的悟境再脫離出來,重新回歸于聲色紛纭的現象界。“如果停留在“絕不迷惑”的小乘羅漢境界裏,是絕對不可能解脫的。必須“和光同塵”,使自己覺悟的光明柔和下來,與衆生迷妄顛倒的迷惑世界打成一片,還要以最好的方法表現出自身的了悟境界,去教導人們。”《一日一禅》第216頁 雪窦頌此公案雲:
虛堂雨滴聲,作者難酬對。若謂曾入流,依前還不會。曾不會,南山北山轉滂霈。《碧岩錄》第46則
“虛堂雨滴聲”之所以使得禅機高妙的行家也難以酬對,是因爲如果你喚它作雨滴聲,則是迷己逐物;如果不喚作雨滴聲,它不是物,你又如何轉物?“若謂曾入流,依前還不會。”仍用《楞嚴經》卷6意旨:“初于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這是《楞嚴經》裏觀音菩薩的音聲入定法門,聽一切聲音,聽到“入流”進入法性之流,“亡所”所聽的聲音聽不見了, “所入既寂”,聲音寂滅了,清淨到極點,然後,對動相一切聲音、靜相 沒有聲音,曆曆感知,卻一念不生。雪窦說,縱使到了這個境界,也仍然沒有進入禅悟之門。結句以“南山北山轉滂霈”,形容越來越大的雨滴聲,以及聽雨者能所俱泯、即心即境的直覺體驗,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迷時逐物,悟時轉物,“若能轉物,即同如來”是禅門提起學人疑情的常用話頭:“經中道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若被物轉,即名凡夫。只如升元閣作麼生轉?”《五燈》卷6《先淨照》“經中道若能轉物,即同如來,物且如何轉?”《古尊宿》卷33《清遠》禅者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也頗有意趣。 “問:“若能轉物即同如來,叁門佛殿請師轉。”師雲:“長安道上無私曲,縱遇知音到者稀。””同上卷8《省念》轉物是大悟之後的遊戲叁昧境界,非小根小智者所能知。省念的答語氣度娴雅,雍容灑脫;“問:“若能轉物,即同如來。未審轉甚麼物?”師曰:“道甚麼!”僧擬進語,師曰:“這漆桶!”” 《五燈》卷8《傳殷》這是用葛藤滋蔓的方式點化學人,可謂入泥入水,老婆心切;“問:“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萬象是物,如何轉得?”師曰:“吃了飯,無些子意智。””同上卷11《聰蘊》可謂一句截流,壁立千仞。 《宗鏡錄》卷82:“夫雲轉物者,物虛非轉,唯轉自心。以一切法皆從分別生,因想而成,隨念而至。……《首楞嚴經鈔》雲“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者,心外無物,物即是心。但心離分別爲正智,正智即是般若。”系從理性的層面揭示蘊含其中的禅思。 禅者頌“若能轉物,即同如來”雲:
若能轉物即如來,處處門開見善財。花柳巷中呈舞戲,九衢乘醉臥樓臺。 《頌古》卷2真如雩頌
若能轉物,即同如來。咄哉瞿昙,诳唬癡呆。同上徑山杲頌
“若能轉物,即同如來”,即可于千萬扇門中看到千萬個善財。這時,雖然過一種現象界的生活,卻能在塵脫塵,在世出世,潇灑自如地展開現象界的活動,而不失純明的本心。大慧之頌,則正話反說,責備如來用這句話蒙騙了“癡呆” 之人。因爲學人如果不能體認這句話的深層意義,僅是尋言逐句,就上當匪淺,醒悟無由了。
2.生死的解脫
生從何來,死往何去,是一切宗教所思考的大問題,《楞嚴經》對生死的看法具有獨特的視點:“生死死生,生生死死。如旋火輪,未有休息。阿難,如水成冰,冰還成水。”《楞嚴經》卷3“返觀父母所生之身,猶彼十方虛空之中吹一微塵,若存若亡。如湛巨海,流一浮漚,起滅無從,了然自知,獲本妙心,常住不滅。”同上《楞嚴經》從自性不生不滅的高度,俯瞰生死現象,將生死看作是宇宙大化的自然嬗變,是生命現象的隨機化生,具有哲人的甯靜和詩意的灑脫。禅僧汲取這種生死觀念,直面死亡時倍顯灑脫從容,大大張揚了獨立自由的主體性,顯示了高蹈駿發的生命意志。“問:“四大從何而有?”師曰: “湛水無波,漚因風激。”曰:“漚滅歸水時如何?”師曰:“不渾不濁,魚龍任躍。””《五燈》卷6《元安》漚滅歸水之時,即是個體生命的圓成解脫,其時,超越了渾濁是非的相對之境,在純淨的真如之中,躍動著無限的生機。 “漚生漚滅還歸水,師去師來是本常”同上卷8《志端》, “漚生與漚滅,二法本來齊。欲識真歸處,趙州東院西”同上卷12《楊億》, “珍重苎溪溪畔水,汝歸滄海我歸山”同上卷8《清豁》。遷化之際漚歸于水,“長江無間斷,聚沫任風飄”,“漁歌舉棹,谷裏聞聲”,俨然是大自然歡樂的祭祀 同上卷9《全宦》。 直面死亡,禅者是何其雍容灑脫!“寒風激水成冰,杲日照冰成水。冰水本自無情,各各應時而至。世間萬物皆然,不用強生擬議。” 同上卷17《清源》突破了生死牢關,便具有一種雍容娴雅的襟懷。用這種雍容娴雅來審視世間萬物,就會在世俗之眼看來情纏欲縛、粘著膠固的萬物關系之中,感受到去來任運、灑脫無拘的平常心。
3.六根的解脫
佛教認爲內六根和外六塵相接觸,就會産生虛妄的六識,引起許多煩惱塵勞,人生遂束縛在根塵纏結之中,喪失本心,失去了精神的自由。《楞嚴經》教導人們,“隨拔一根,脫黏內伏。伏歸元真,發本明耀。耀性發明,諸余五黏,應拔圓脫,不由前塵所起知見。明不循根,寄根明發,由是六根互相爲用,……則諸暗相永不能昏。”卷4修習禅定時,任隨在哪一機能上拔除它的執著性,脫開其粘固作用,使它內在潛伏。內伏一久,靜到極點,返歸到自性根元的真心,就能發明本性的靈明朗耀。靈明朗耀的本性發明以後,其余五根執著習氣的膠固性,也會隨著拔脫,圓明自在。然後就可以不受外物影響,生起觀照功能。此時的澄明觀照,不必依附于生理機能,但也可寄托于六根…
《禅宗思想淵源 第六章 《楞嚴經》與禅宗思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