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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禅詩 第十章 名僧禅詩欣賞 叁、拾得禅詩

  名僧禅詩賞析·拾得禅詩

  吳言生

  [臺灣]東大圖書公司,《經典禅詩》,2002年11月初版

  第243—2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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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得也是唐代著名詩僧。年幼時被棄于路旁,爲國清寺僧豐幹拾歸,養于寺中,故名拾得。拾得與寒山友善,常有往來。他的詩歌現存五十余首,風格與寒山詩相近,多隱逸與勸世之作。

  

   1.左手握骊珠

  

   左手握骊珠,右手執慧劍。

   先破無明賊,神珠自吐焰。

   傷嗟愚癡人,貪愛那生厭。

   一墮叁途間,始覺前途險。

   《莊子•列禦寇》說:“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骊龍颔下。”“骊珠”也就是千金寶珠,佛教常以之譬智慧。智慧如寶珠,能照愚癡昏暗。丹霞禅師《玩珠吟》說這顆寶珠具有莫大的威力:“般若靈珠妙難測,法性海中親認得。隱顯常遊五蘊中,內外光明大神力。”“燒六賊,爍衆魔,能摧我山竭愛河。”佛教形容智慧的另一個常用比喻是“慧劍”。智慧如利劍,能斷一切煩惱。《維摩經•菩薩行品》說:“以智慧劍,破煩惱賊。”當然,佛教的智慧即般若非世俗的智慧可比,它是成佛所需的特殊智慧,其基本理論爲“緣起性空”。這種理論認爲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均是因緣所生,因此沒有固定不變的自性;世俗認識及其面對的對象,虛幻不實。故般若智慧的獲得,也唯有通過對世俗認識的否定才有可能。

   拾得此詩先聲奪人,開篇就描畫出了一個用佛教智慧武裝起來的鬥士形象。單看他那握珠、執劍的氣勢,已不難預測他意志威猛和戰鬥的結果了,很有點“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永嘉大師《證道歌》)的凜凜威光。

   詩的叁、四兩句順水推舟地寫出壯觀的破賊場面。破除的的對象是“無明”,“無明”也叫癡、愚癡,指不懂得佛教真理的世俗認識。它是“十二因緣”之一,也是“根本煩惱”之一。佛教從人生過程的角度,把人生劃分爲好多部分,互相聯結在無止境的鏈鎖之中,並以此闡明人生的痛苦及其根源,論證人生的關鍵問題,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十二因緣”說,它強調十二個環節按順序組成因果循環的鏈條,任何一個有情識的生命體,在沒有獲得解脫之前都受其支配,輪回無窮。釋迦牟尼在得道時,提出了這樣的看法:人生痛苦的總根源是無明,即對人生實相的盲目無知。如果能正確認識人生的實相,就能滅盡無明。滅盡無明,一切痛苦也就沒有了。困此,世俗認識的轉變,愚癡無明的克服,就是芸芸衆生獲得解脫時首要的、根本的任務。詩中描繪出鬥士用佛的智慧武裝自已,毫不容情地把無明惡賊一揮兩斷,寶珠吐出熊熊烈焰,將無明的碎屍化爲灰燼。這是令人歎爲觀止的場面。滅除了無明,此心便得以安甯。

   但是覺醒者畢竟只是少數,衆生又是怎樣的呢?作者筆鋒一轉,將視角對准衆生身上。衆生中很多都是愚癡的。“愚癡”即無明。愚癡的人,心生貪愛而從來不知厭倦、滿足。“貪愛”指于五欲之境貪著愛著,而不能脫離。貪與愛異名同體, 是叁毒之一。由于愚癡和貪愛,他們必然要墮入地獄、餓鬼、畜生這叁途,到那時候才叫苦連天,豈不是噬臍莫及!爲什麼不早點滅除無明獲得覺悟呢?這是多麼令人痛惜的事!“傷嗟”二字,是已滅卻無明的鬥士——作者的形象化身——對世俗之人的大悲憫,在詩中起承上啓下的作用。

   這首詩從正反兩方面寫出了覺悟者與癡迷者不同的認識與結局,形象鮮明,對比強烈,具有振聾發聩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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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無事閑快活

  

   無事閑快活,唯有隱居人。

   林花長似錦, 四季色常新。

   或向岩間坐,旋瞻見桂輪。

   雖然身暢逸,卻念世間人。

  

   水邊林下的禅者,長養聖胎,身心暢逸,然而他們是不是早已把世人忘得一幹二淨了呢?讀了此詩,自會找到答案。

   詩的首二句點明了隱居之人即禅者的特有的心境,“唯有”二字在強調禅者常快樂的同時,也排斥了世人的常快樂。世人爲欲望所困擾,迷已逐物,成爲物質的奴隸,浮沈于孽海情天而不能自拔。禅者則不然,心中妄念盡消,纖塵不染,無心世事,閑適自如。中間四句便集中地描寫了使隱居者法喜充滿的景致。

   “林花長似錦,四季色常新。”多麼清麗撩人的句子。林中的花,凋謝得很快,然而,在禅者的眼裏,它卻永遠那麼嬌豔,美得像錦緞似的;一年有春夏秋冬、炎涼寒暑,然而,在禅者眼裏,每一季節總是有賞心悅目的景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挂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正因爲花朵會凋落,四季會替遷,所以,當每一株花兒綻放、每一個季節來臨的時候,才愈顯其美,才愈讓人珍惜,使人感受到它的美麗與真實。並且,不但白天可以欣賞到這些景致,即便是在晚間,也仍有使人賞心悅目的景致。有時他隨意地在岩石上一坐,一坐就忘了回去,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不知不覺圓燦燦的月亮就笑盈盈地來到他的眼前。月亮徑直走進他的心裏,他也徑直沒入月內。

   綜觀禅者在山居生少,是何其暢適飄逸!然而,是不是他已完全忘世了呢?否!

   雖然爲求得自心的甯靜面悟禅不失爲一種很高的境界,但求得自心的甯靜後,還要使衆生也能獲得甯靜,而不惜放棄自己已經獲得的這份甯靜,這卻是更高的境界。佛的名稱之一便是大悲,就因爲佛想使衆生都得解脫,悲心廣大。《涅槃經》卷十一謂:“叁世諸世尊,大悲爲根本,……若無大悲者,是則不名佛。”佛陀在悲憫衆生的同時,就生起了心病。這個心病不是他自身具有的,而是由衆生引起的,正如維摩诘所說的那樣:“以一切衆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衆生得不病者,則我病滅。…… 譬如長者唯有一子,其子得病,父母亦病。其子病愈,父母亦愈。菩薩如是,于諸衆生,愛之若子,衆生病則菩薩病,衆生病愈菩薩亦愈。…… 菩薩疾者,以大悲起”(《維摩經• 問疾品》)。有人問趙州和尚:“佛是覺悟者,並且是一切衆生的大導師。他一定是免除了所有的煩惱,是不是?”趙州答:“不是,他有最大的煩惱。”“這怎麼可能?”“他的最大煩惱就是要拯救一切衆生!”。《法華經》也說,菩薩永不進入最終涅槃。他要停留在衆生之中,爲教育與開悟他們而工作。只要能有助于衆生幸福,他不辭任何苦難。“娑婆往來八千度”,佛與菩薩會無數次到充滿痛苦的世界中來,這是因爲他們的愛沒有邊界。禅者修行到了“無事”、“閑”、“快活”、“逸”的地步,又“卻”轉身來,垂手入廛,灰頭土面地化導衆生,這是何其崇高的境界。“欲令居士身無病,直待衆生苦盡時”(劉言史《弼公院問病》),衆生之病未除,禅者就絕不會停止他的努力。因爲他要解放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心,而是所有衆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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