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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願 舉重若輕

  心甘情願 -- 往事百語1 星雲法師

  舉重若輕

  

  佛教學者唐一玄居士曾任軍醫院院長多年,後來在各個佛教學院授課,佛教著作甚多,由于與我的觀念風格不同,對我一向批判多于贊美,但有一次,他竟然很高興的贊美我處理事情「舉重若輕」。我一生受人批判也好,贊美也好,多不介意,但唐老的這一句「舉重若輕」,頗令我感到受寵若驚。繼而回想自己一生立身行事,的確是本著香嚴智閑禅師的詩偈「處處無蹤迹,聲色外威儀」來待人接物,這句話和「竹影掃階塵不動,雁過寒潭水無痕」的意義相同,也就是說什麼事過去了就算了,絕不會計較得失,或是留戀或懊悔。唐老以「舉重若輕」四個字來形容我的爲人處事,自覺堪能承當。

  

  記得剛來臺灣的時候,我曾在寺院裏擔任打水、挑擔、拉車、采購等工作。寺裏的住衆看我無論做什麼粗重的工作都好象一付駕輕就熟的樣子,所以後來凡是需要用力氣的事情,他們都叫我去做。其實我每次拉車拉到要上坡的時候,往往因爲用盡全身的力氣而暈眩嘔吐,但是因爲我常懷慚愧感恩之心,所以能産生源源不斷的力量服務大衆。四十多年前,我爲教界長老編輯雜志之余,還經常爲其他報章刊物撰寫佛教文章,長老看我勤于寫稿,又不收分文稿費,以爲我筆到神來,「舉重若輕」,所以連發行、郵寄等一切工作也都交由我包辦,其實我常常爲了寫稿而搜索枯腸,通宵達旦,不過因爲我心中充滿弘法利生的使命感,所以不論給我多少工作,我一樣都心甘情願,勝任愉快。後來我經常南北弘法,以火車、汽車爲辦公室,准備文稿,所以每到一個地方我都能即刻樂說不倦,信徒以爲我才思敏捷,「舉重若輕」,更加喜歡邀請我去說法開示。其實,剛開始弘法的最初幾年中,我經常爲了一篇講稿而案牍勞神,鎮日思惟;如今我年屆七十余歲,經常一天講話下來,就感到身乏口幹,但每次看到信衆們渴望佛法的眼神,就忘記一切辛苦,所以依然精勤度衆,樂此不疲。

  

  有人說:「如果要跟誰過不去,就叫他去辦教育,編雜志,建道場。」但是許多年來,我教育也辦了,雜志也編了,道場也建了,其中各有不同的問題,有的頻遭人爲的阻礙,像福山寺的寺院登記執照因有關主管互踢皮球而一再延遲,直至八年後,才給予核准;西來寺初建的時候,因異教徒排斥而遭到抗議……。有的飽受天災的侵襲,像佛光山臺風來時的洪水、山崩,極樂寺牆瓦的坍方、倒塌……,往往將多年的建設毀于一旦。有的是接管別人辦不下去的事業,例如接收福國寺、圓福寺之後,才知道還要償付前人的債務。凡此都因爲我稍具發心、願力,所以雖然困難重重,我也不覺其難;因爲我非常注重情義和結緣,所以盡管備嘗艱苦,我也甘之如饴;因爲我肯隨緣、隨喜,所以即使忙碌不堪,我不覺得忙不過來;因爲我願意忍耐、承擔,所以縱然一無所有,我不覺得空乏無力。總之,無論什麼繁複的事情到了我這裏,都因爲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所以自覺能夠「舉重若輕」地承擔。

  

  文殊菩薩以「無」爲不二法門,慧開禅師以「無」爲宗門一關,惠能大師以「無」攝受傲慢的同道,道樹禅師以「無」屈服外道的神通。「無」可以說是世間上最美妙的道理!我一生中所遭遇的棘手事件不知凡幾,像壽山寺建好之後,軍團司令部下令強製拆除;悍民想穿越佛光山作爲産業道路,不惜以暴力威脅逼迫;臺北七號公園觀音事件,眼見即將釀成政教沖突;佛牙來臺,異教唆使教徒搗亂阻撓: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險厄,有時我以理說服,有時我以靜製動,有時我以誠感化,有時我以慈折服。總之,我沒有特定的方式,但是因爲我心中常保空「無」,如明鏡一般,胡來胡現,所以能夠産生「無盡」的力量,「舉重若輕」地統攝了有盡的招術。

  

  五十年前,沒有法師願意久留宜蘭,我自告奮勇前往弘法。到了那裏,才知道不但寺院內住滿軍眷,僧俗雜處,而且信徒涵蓋老、中、青叁代,他們有的親近寺院很久,但所接觸的未必是正信佛法;有的忠心耿耿,但個性強悍;有的男衆因爲受過日本軍國主義的教育,性情特別剛烈;有的年輕活潑,蹦蹦跳跳,不易爲保守的老成信徒所接受。我一待數十余年之久,不但和當地民衆水乳交融,和諧相處,而且將正信佛法帶動起來,讓宜蘭成爲臺灣佛教發展的搖籃。當年宜蘭的信徒,直到現在,仍對我關懷備至,一聽說我有什麼事情,比誰都熱心著急。像礁溪的佛光大學,從土地取得到建築工程,從溝通鄉民到連絡政府,他們都賣力參與,功不可沒。很多人驚訝地問我當年是用了什麼方法,能在他們心目中一直具有「舉重若輕」的形象?我想大概是由于我掌握住老年人的經驗、中年人的穩健及青年人的力量吧!

  

  後來,我在各處建道場,信徒的性格種類更是多得不勝枚舉,但我依然應付裕如:來的是軍人,我和他講軍人法;來的是商人,我和他講商人法;來的是兒童,我和他講兒童法;來的是老人,我和他講老人法;來的是婦女,我和他講婦女法;來的是傷殘,我和他講傷殘法。此外,對于喜歡修持的人,我舉辦禅坐班、念佛會;對于追求慧解的人,我開設佛學班、讀書會;對于擅長藝文的人,我舉辦技藝班、寫作社;對于偏好慈善的人,我成立服務隊、救濟會。總之,我應機說法,讓信衆能將佛法帶到日常生活之中;我觀機逗教,讓大家發揮所長,所以就能夠「舉重若輕」地將佛教帶動起來。

  

  俗語說:「甯帶一團兵,不帶一團僧。」出家人的性格雖然比較超逸淡泊,無所勉求,但相對的,因爲不求名,不求利,有時候也很難動之以情,動之以理,所以教育僧團徒衆,不像帶領世俗企業裏的員工那麼容易。而我,除了分布在全球各地百萬名信徒之外,還收了一千多位出家弟子。我每天不但必須處理忙不完的法務,還得分神爲他們處理情緒問題、讀書問題、修持問題、弘法問題、養病問題、請假問題。每次主持教育座談會時,總有人問我如何帶領這麼多弟子?其實這就像《維摩诘經》所說:「弟子衆塵勞,隨意之所轉。」塵勞雖多,但是如果我們能夠隨意轉化,就可以「舉重若輕」地轉煩惱爲菩提,轉愚癡爲智慧。徒衆亦然,無論他們有多少人,有多少問題,因爲我在思想上能夠和時代的脈搏一起跳動;我在方法上,能夠隨著各人的根性施以不同的教化;我對于弟子不如法的地方能夠心懷慈悲,循循善誘;我對于他們不懂事的地方,能夠寬容諒解,不去計較,所以再冥頑不靈的人,我都可以「舉重若輕」予以轉化。

  

  信徒婚姻的危機,我以一句「愛,才能贏得愛」來挽回;演藝人員間的沖突,我以長生童子忍辱的故事來化解;政治人物的心結,我以「退一步,海闊天空」勸和;信徒失去親人的傷痛,我以「死如移民」的比喻給予撫平,余如信徒財産糾紛、兒女問題,教界人士間的勃溪誤解等一切疑難雜症,都由于我能認識問題症結所在,直接切入核心,給予大家,所以能「舉重若輕」,片言化解。

  

  我經常參加各種活動、法會,像馬來西亞莎亞南體育館弘法活動、慈悲愛心人誓師運動,各有八萬人參加;每年固定在國父紀念館及香港紅磡體育館等地的講經,每場也都是數萬觀衆聆聽;每年的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大會暨理監事會有來自各地數千名代表及觀禮員等前往與會;經常在各地爲籌募佛光大學建校基金而發起的園遊會,共襄盛舉者動辄數萬人,甚至十余萬人。許多人好奇地問我:「怎麼有辦法舉辦這麼多的活動,同時還能解決這麼多人的吃住問題呢?」我想最主要的秘訣是因爲我們平時訓練人才,事前周密計劃,開會討論意見,懂得分工合作,所以無論來的人再多,時間再緊湊,都能夠達到「舉重若輕」,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最初設立佛學院時,信徒警告我:「你沒有經費,又要辦學,以後就沒有人敢再接近你,你一定會辦不下去!」教界也有人說:「你沒有經驗,辦不起來的。」我最初到美國建寺弘法時,同道譏笑我:「你不會英文,那裏能在海外弘法?」我向教育部登記成立佛光大學之初,官員們提醒我:「辦大學耗財費力,必須叁思!」佛光山叁十周年紀念日那天,我宣布封山,有人勸我:「封山以後,沒有油香來源,僧衆的生活立刻就會成爲問題。」誠然,經驗、語文、錢財、物資是弘法利生不可或缺的條件,但是對于出家人而言,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佛法、信心、道念、正見,就是因爲具備了這些基本條件,我「舉重若輕」地在海內外辦了十六所佛教學院,叢林學院曆史長達叁十年以上,從未中斷;如今我在全球五大洲成立的別分院、布教所多達一百多間,目前還在陸續增加中;我在美國的西來大學已有十年之久,在臺灣辦的大學第一屆學生將于明年畢業,不但學生增多,校務蒸蒸日上,而且還和其他國家的大學及文教組織頻繁交流;佛光山封山之後,僧衆們盡管過著清貧生活,但每個周末仍舉辦假日修道會,供應上千人食宿,此外還有不定期的禅修、佛七、短期出家、講習會議等文教活動,兩年來度衆無數,看起來,這也是「舉重若輕」呀!

  

  曾經有人爲我計算,我一生在臺灣佛教界擁有五十余個「第一」:第一支佛教歌詠隊、第一個在電視臺弘法的人、第一張佛教唱片、建第一間講堂、第一個在國家殿堂講經弘法、第一本精裝佛書、第一個組織信徒穿著製服、第一個創設僧衆等級製度、第一個組織青年學生會、第一個成立信徒講習會、第一個成立兒童班、第一個成立星期學校、第一個成立幼教研習中心、第一個發起光明燈法會、第一個使用幻燈機和投影機弘法、第一所教育部承認的印度文化研究所、第一個大專佛學夏令營、第一個都市佛學院、第一個雲水醫院、第一所民衆圖書館、第一座安甯病房、第一個信徒服務中心(檀信樓)、第一個舉行報恩法會、第一個舉行園遊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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