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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寺院與都市寺院─兼論蘭若比丘與人間比丘▪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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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學習階段的新學比丘易爲外境所動搖,踏入社會的耆年比丘如果心性不定,既不能反觀自省,又缺乏善友提攜,也很容易在稱譏毀譽的塵霧中迷失了自己。像提婆達多剛出家時十分精進,十二年後,因學會神通,貪著利養,而心起歹念,不但蠱惑阿阇世弒父稱王,且處處害佛不成,又妄想進一步取而代之,自封「新佛」,遂提出「五法速得涅槃」,慫恿五百徒衆離開佛陀的僧團,結果受到生身墮入地獄的惡報。當比丘們談及提婆達多身亡命終之事時,佛陀曾舉一偈:

  芭蕉生果死,竹蘆實亦然,

  駏驢坐妊死,士以貪自喪,

  常行非義行,多知不免愚,

  善法日損減,莖枯根亦傷。(《佛光藏‧阿含藏‧雜阿含經叁》第一六一九頁)

  

  意思是警惕大家;名聞利養容易使人迷惑,尤其是小人獲得名聞利養,多行不義,便會招致身敗名裂的惡果,這就好比竹子實心、騾子懷孕、芭焦結果,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其實,深究提婆達多所提出來的「五法」,無非是利用當時印度沙門所盛行的苦行風氣來加以渲染,進而誇大「蘭若比丘」的功德,貶抑「人間比丘」的意義,以遂行分化佛陀僧團之陰謀。例如,他主張盡形壽著衲衣;而佛製在糞掃衣之外,可如法接受其他衣料的供養。他主張盡形壽乞食法;而佛製在乞食之外,可如法應邀到居士家裏應供。他主張盡形壽一食法;而佛製在一食之外,日中之前可如法小食。他主張盡形壽露地坐;而佛製在露地坐之外,可如法接受房舍安居。他主張盡形壽斷肉法;而佛製可食叁淨肉(蓋當時托缽的環境不允許全素也)。狡猾的提婆以種種言詞離間僧團之後,又下結論說:「八聖道趣向泥洹,反更遲難;修行五法以求解脫,其道甚速。」(《薩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叁,《大正藏》第二十叁冊,第五二四頁上)真可謂顛倒已極!

  

  「佛法無量義,一以淨爲本。」佛陀製戒無非是爲了讓大家「自淨其意」,並非以此眩人耳目,嘩衆取寵。佛陀宣說「四聖谛」的真理,是要我們知苦滅集證道。像「五法」等無意義的苦行徒然讓人苦上加苦,既無益于身心,更無助于解脫,反而增長愚癡邪見,故不爲佛陀所提倡,更何況是矯情僞詐,博取榮利的手段呢!然而五百名新學比丘無法掌握佛法戒律的精神,以致隨聲應和而去。幸好在舍利弗與目犍連正義凜然的呼籲下,及時折返正途。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基本的、出世的「蘭若比丘」訓練固然十分重要,續後的、入世的「人間比丘」學習也有其必要。

  

  〈順治皇帝贊僧詩〉曰:「黃金白玉非爲貴,唯有袈裟披肩難。」佛家也有句話說:「披上袈裟事更多。」其實,人天師範,哪裏是數載可以成就?法海深廣,又豈是淺嘗即能知味?因此即使說「十年之內莫遊方」,在佛門而言,那短短的「十年」也只能算是普通的訓練。像南陽慧忠在六祖惠能處叩得心印,仍悄然入山,養深積厚達四十年,一俟入世弘法,即道譽遠播,法席隆盛,甚至被唐玄宗、肅宗奉爲國師;曾被馬祖道一許爲「經入藏,禅歸海,唯有普願獨超物外」(《圓悟佛果禅師語錄》卷十八,《大正藏》第四十七冊,第八○○頁上)的南泉普願,開悟之後還入山再修,混迹樵牧,蓑衣飯牛,叁十年後一出山門,即光大宗風,度衆無數,而有「南泉古佛」之美稱,臨終時,首座問他百年之後將到哪裏,普願竟答:「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景德傳燈錄》卷八,《大正藏》第五十一冊,第二五九頁上)短短數語,充分體現「人間比丘」服務衆生的精神。祖師大德尚且如此,何況一般的凡僧呢?

  

  電池,能量再好,也有用盡的時候,必須繼續充電,才能發揮效用;水庫,存量再多,也有流完的一天,必須適時注水,才能維持功能。「人間比丘」經常在外弘法,必須不斷進修,方能普利群萌。山林蘭若,無人幹擾,可以說是最好的進修處所了。曆代的高僧,如智顗,曾隨慧思于大蘇山習禅七載,繼而在金陵(今南京)卓錫八年,有感于聞法者益增,得法者轉少,遂入天臺山頭陀潛修,不久證得「法華叁昧」,十年之後相繼應陳少主、隋文帝及晉王廣之請,來往于天臺與金陵、揚州、荊州之間,弘化十方。印光,受具戒後在各寺參學任職多年,兩度入普陀山掩關閱藏,而後至上海印藏修寺,十八年後至蘇州再度閉關修淨,次年出山,護國衛教,不遺余力。在此我們要注意的是,祖師大德們在「阿蘭若處」閉關住山期間,不僅修持精進,著述不斷,而且關心民膜,利生不懈,並非自修自了,不管余事。

  

  今日的社會,工商發達,資訊日新,交流頻繁,弘法度衆所需要的學養技能已非昔日所能想象,恭敬利養的誘惑又何止過去千倍!然而「山林」久居已不可能,「蘭若」修持亦不可行,「都市寺院」之弘法型態乃時勢所趨,「人間比丘」的辦道方式是否必須重新評估?基本的「蘭若比丘」訓練又應該何去何從呢?

  

  古德雲:「僧住即法住。」唯有健全的僧伽,才能久住正法,利樂衆生。學製嚴謹、師資優良的佛教學院固然能爲新學佛子提供初步的熏修,面對世事紛擾、變幻莫測的社會,各個寺院更應重視僧伽的永續學習,除了安排各種進修課程之外,還必須經常舉辦各種講習集會,因應時代的需要,提出正確的佛法觀念,給予不斷的教育。

  

  「蘭若」,是熏陶佛法、安排講習的最佳處所,能夠設在「山林寺院」內,遠離塵囂,固然更好;而在今天益行普遍的「都市寺院」裏,如果事先結界,將僧人的修道區與信衆的參訪區分隔開來,一樣也是寂靜的「蘭若」,甚至基于地利之便,或能享有更好的師資。像設在佛光山的男衆佛教學院與女衆佛教學院,由于林園清幽,固然能行教化于無言之中,但設在都市高樓上的基隆女子佛學院、屏東女子佛學院所培訓出來的學生,在世界各地從事弘法工作者,同樣也不知凡幾;甚至不只臺灣高雄佛光山本山、美國洛杉矶的西來寺、日本富士山的本棲寺、澳洲臥龍崗的南天寺等「山林寺院」經常舉辦徒衆的培訓講習,在臺北道場、蘭陽別院、東海道場、臺南講堂等位于高樓的「都市寺院」裏,也不知召開過多少期的在職訓練了。

  

  總之,從教育的角度來看,「山林寺院」與「都市寺院」各有優點,主持者須依其特性,並與時俱進,作合理的設計;「蘭若比丘」與「人間比丘」則不妨視爲學習的不同階段,而不必強分彼此,最好能經常調整自己的角色:在靜修的時候,要具備「蘭若比丘」遠離愦鬧的理念;在弘法的時候,要具備「人間比丘」奮迅勇猛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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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依性安居,各得其所

  大體上而言,「人間比丘」以住在「都市寺院」者多,但也有住在「山林寺院」的,他們關懷社會,爲衆服務;反之,「蘭若比丘」以住在「山林寺院」者多,但也有住在「都市寺院」的,他們遠離愦鬧,不太與人交往。這其中,性格具有很大的影響力。

  

  盡管「蘭若比丘」性喜寂靜,不事教化,甚至經常拒人于千裏之外,看起來好象有點不通人情,但如同《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所說:「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爲說法」,世間上有些人正需要「蘭若比丘」才能度化,尤其「蘭若比丘」少欲知足的精神更是奢華浮誇的世俗社會所需要提倡的。

  

  據《碧岩錄》記載,後漢劉王虔誠重法,有一天他邀請靈樹院的數位尊宿前往宮廷過夏安居,只見那天諸位法師全都入宮接受王室貴胄的禮敬問法,唯獨雲門在一旁默默禅坐,致使宮人們都不敢親近請示。一位值殿使見狀,不但不以爲忤,反而更加欽佩,于是書寫一偈,貼在碧玉殿上:

  

  大智修行始是禅,禅門宜默不宜喧,

  

  萬般巧說爭如實,輸卻雲門總不言。

  

  (《碧岩錄》卷一,《大正藏》第四十八冊,第一四六頁上)

  

  《續傳燈錄》卷十則記載,淨土院的惟正爲人飄逸,市人很喜歡看他出遊時,身跨黃牛,在牛角上挂滿瓶缽的潇灑模樣。有一回他勉強答應朝臣府中供養的邀約,但是到了次晨卻又開始反悔,因此留了一首偈子請使者帶回:

  

  昨日曾將今日期,出門倚杖又思惟;

  

  爲僧祇合居岩谷,國士筵中甚不宜。

  

  (《續傳燈錄》卷十〈淨土素禅師法嗣〉)

  

  滿室等待的坐客見了這首偈子,無不連聲稱好,更加景仰他的道行。

  

  不過,「人間比丘」和「蘭若比丘」之間也不是截然分開,無法相容的。我們的一心中含有十法界,「蘭若比丘」遠離塵世,一心修持,相當于十法界中的聲聞乘、緣覺乘;「人間比丘」以出世的胸懷做入世的事業,將入世的人乘與出世的天乘合而爲一,相當于十法界裏的菩薩乘。因此,「人間比丘」裏,也有隱含少分「蘭若比丘」性格者;「蘭若比丘」裏,也有隱含少分「人間比丘」性格者。甚至「人間比丘」和「蘭若比丘」之間有互相轉換的時候,好比世間的學業或事業,有升有降。

  

  像東晉的道恒原本師事鸠摩羅什,參與譯場工作,因他才華橫溢,辯說無礙,爲後秦王姚興所賞識,逼迫他與同學道標二人還俗輔政,並命令多少人前往說項。道恒抵死不從,後來雖然姚興未再施以壓力,他卻因而體悟「益我貨者損我神,生我名者殺我身」(《高僧傳》卷六,《大正藏》第五十冊,叁六五頁上),遂遁居深山,終老于此。就在這一念之間,他由「人間比丘」轉爲「蘭若比丘」。

  

  其實,「善惡是法,法非善惡」,緊握拳頭,用來打人,當然不好;但爲人捶背,就是善行;同樣地,名利雖然足以「損神殺身」,但若能如法運用,就可以爲衆謀福。所謂「求名當求天下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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